第三章 只求逍遙一世

鄭毅心緒複雜的前往祠堂，又想起那個溫婉柔和的女人。

他很難將那個女人當做母親來看待，就好像他無法真的將鄭玄經當做父親來看待一樣，因為沒有哪個成年人可以突然接受多出來的父母。

但對那個他名義上的母親，鄭毅是心懷愧疚的。因為可以說是他的緣故，對方才會在生下他之後不到幾年，就耗盡生機而去。

「老鬼，這個世界上有神仙，有妖怪，那你說有沒有地府呢？」鄭毅心中問道。

識海中鬼臉浮現出來，說道：「傳說黃泉深處有陰司，但就算有，這麼久了……」

鄭毅有些帳然，嘆了口氣才說道：「如果當初不是你要奪舍，她也不會因為耗盡生機而死，老鬼，你欠我一跳命。」

鬼臉翻了個白銀，表示這個鍋我不背，說道：「那是因為你在她肚子里成型時，靈魂太過龐大，耗費了太多先天之氣，才導致她生機耗盡而死的。我與你爭奪這具身體的主導權，最多也只是將其提前了兩年而已。」

鄭毅沉默，這是事實。只是這能怪他嗎？突然變成一個胎兒，他也很絕望的好吧？

你說變成胎兒也就變成胎兒吧，他好不容易接受這個事實，就等著十月期滿，落地出生。

結果還沒等出生呢，突然跑出一個老妖怪來，竟然要吞噬他的意識，取而代之。

他只能本能的在那具胎兒中與突然出現的老鬼爭奪起身體來。只是他雖然佔據主場優勢，但老鬼雖然自稱一介殘魂，卻不是他所能輕易抗衡的，只能依託母體，汲取母體的精氣反制老鬼。

最後的結果就是，他成功的反制老鬼，定下了主僕之分，卻也導致孕育他的人耗盡生機，生下他不到幾年，就黯然而去。

每每想起那個虛弱，卻又溫柔似水的看著他的女人，鄭毅就覺得心裡堵的慌，渾身不是滋味。

思緒間鄭毅已經走到了祠堂門口，正要進去，就聽見後面傳來笑聲：「哎喲，小毅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過晚飯沒有？」

鄭毅一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府里能這樣說話的，除了他那個二娘，不會再有別人。

鄭毅止住腳步回頭，走來得是一個年不過三十，穿扮奢華的貌美婦人，此時正笑靨如花的看著他。

婦人身後跟著四個丫鬟，身旁還有一個穿著儒服的少年。見鄭毅看過來，少年有些胖胖的臉上露出笑容，望著鄭毅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孺慕之情。

鄭毅理都沒理婦人，而是對著少年笑道：「一晃三年不見，小辰倒是長高不少。」

少年有些開心，又略微有些拘謹，說道：「還是跟大哥相差好多。大哥現在好高，都快比老師還要高了。」

鄭毅今年雖然才十五歲，但常年放羊，加上淬鍊身體，單從體格上來看，倒是和大人無異。

一邊的婦人見鄭毅理都不理自己，心中氣急，又聽到兒子的話，故意說道：「小辰啊，這人不能光長個，你看那些下人，哪個不是又高又壯的，最重要的是得有腦子。你現在拜入了周宗師門下，要像周宗師學習，以後光耀鄭家門楣，都得指望你呢。」

少年聽了婦人的話，想反駁又不敢，囁喏著哦了一聲。

鄭毅瞥了婦人一眼，說道：「二娘有什麼事呢？沒什麼事我就先進去了。」說完朝著少年微微點了下頭，竟是直接進了祠堂。

「你！」貌美婦人看著鄭毅竟然直接走進祠堂，還反身關上了房門，頓時氣得直跺腳，「好你個鄭毅，你等著，我，我去告訴老爺去。」說著就要去書房告狀。

還是一邊的少年一把拉住了婦人，說道：「娘，今天是大娘祭日，你別去找爹了，不然爹又要生氣了。」

婦人一聽，果然停下腳步，心中暗道：「現在要是去找老爺，老爺肯定會幫他，哼，等明天再去告狀。」一拉兒子的手，說道：「走，咋們回屋，今個就不和他計較了。」

祠堂中，鄭毅跪在靈位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並沒有將剛剛的事放在心上。

換做以往，他是斷然不會這樣做的，因為他怕麻煩。

但現在不一樣，再有個把月他就可以鑄就血體。在這個小小的新豐城中，他已經呆了整整十五年，是時候該離開這裡了。

上完香鄭毅並沒有出去。磕完三個響頭，鄭毅靠坐在貢桌前：「老鬼，你說離開離開這裡，我們去哪好？」

一陣淡淡的黑煙飄出，凝聚出鬼臉，聲音沙啞的說道：「天地這麼大，你還怕沒地方去？」

鄭毅說道：「話不是這麼說，就是太大了，才不知道要去哪嘛。總的有個目的不是？」

鬼臉說道：「那你先說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鄭毅陷入了思索，好半天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嘛，要不你幫我想想？」

鬼臉波動了一下，發出一陣『桀桀』的笑聲，說道：「收羅天下美人怎麼樣？」

鄭毅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又不是種馬，換一個。」

「那就想辦法過過皇帝的癮？掌握萬千人的生死？」鬼臉提議道。

「算了，當皇帝聽著是不錯，不過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做不來昏君，當明君，咦，想想都累。」鄭毅一想到要做一個明君，天天操心著操心那的，忍不住都打了個寒蟬。

「凡人所欲的，無非金錢，美色，權勢。金錢對你無用，美色你又不要，權勢又閑太累，那你想幹嘛？」鬼臉倒是不閑煩，反而饒有興緻的問道。

鄭毅想了一會，忽然問道：「你剛剛說的都是凡人想要的，那你們呢？」

「我們？」鬼臉楞了一下，沒聽懂鄭毅的意思。

「就是你們這些修行中人，你們的目標一般都是什麼？」鄭毅問道。

鬼臉晃了晃縹緲的大腦袋，說道：「修行中人也是人，想要的也差不多，這是換了個形式而已。」

鄭毅說道：「那你跟我說說，我現在好歹也算個修行中人了，總的有個前進的動力才行啊。」

鬼臉想了一會才說道：「修行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逆天。只是後來慢慢的，大家發現這個天逆不了，就想著代天了。修行高的，想著能夠壽與天齊，永恆不滅。差一點的，想著能夠焚山煮海，代天守牧。在差一點的呢，就想著可以威行一方，逍遙一世。至於在差一點的，不過是一些整日為了生存而掙扎的螻蟻，不值一提。怎麼樣，你喜歡哪一種？」

鬼臉說完，仔細的看著鄭毅的神色。

鄭毅聽完鬼臉的話，笑道：「逍遙一世這個好，不求威行一方，只求逍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