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灰烏鴉

拳頭之上，含著千鈞力道，頃刻間，便將那墨綠色的光罩打碎。在一陣漫天的煙霧之中，卡洛斯的手掌穿破煙霧，猛然扼住鄧肯的咽喉。

鄧肯睜大眼睛，煙霧彌散之中，卡洛斯的笑臉映上綠光，隱隱約約，猙獰可怕。彷彿從地獄岩漿之中爬出的惡鬼，口鼻之間，噴吐著劇毒的煙霧和滾燙的熔岩。

「你以為憑藉一個小小的光罩，就能擋住我？」卡洛斯的聲音彷彿開了延遲，無限的拉長，宛如魔鬼的嗓音。鄧肯雙眼睜的更大，漲紅的臉上，帶著無可抑制的驚恐。「你錯了。」他又聽到卡洛斯的聲音，接著，他的咽喉猛地被放開。然後卡洛斯的兩隻手猛地握住他的臉頰，猶如鷹爪一般，抓的他臉生疼。他不可抑制的恐懼，接著，卡洛斯的臉頰猛地靠近，雙眼之中放射出憤怒的目光，然後就是低沉的如同悶雷一般的咆哮聲。「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不，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鄧肯驚恐的大聲尖叫，四肢瘋狂的揮舞，他手中拿著一根可笑的木杖，那是他的巫術手杖，被他胡亂的揮舞著。在這瘋狂的掙扎之中，他的帽子被自己拍掉，露出了巫師兜帽之下的面孔。

那是一顆怎樣的頭顱？宛如乾枯的木乃伊，臉頰消瘦，皮肉貼骨，張開亂叫的口中，牙齒斑黃而稀疏。在他宛如腐朽老人的頭皮上，緊貼著的，是幾綹灰褐色的毛髮。這是一次又一次的輻射留下的後遺症。可怖，悚然聽聞。

卡洛斯瞳孔一縮，這驚悚的一幕，下意識的讓他想要放手。但是他馬上意識到，這時不是放手的時機。他已經擊破了此人的心防，現在是逼問答案和問題的最佳時機。他左腳猛地踢在鄧肯的左腿上，咔嚓一聲，將他的腿打斷。接著，他面露猙獰，雙手用力使鄧肯跪下，讓他直視他的瞳孔。

「將一切都告訴我。」

「不，我不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鄧肯瘋狂的大叫。

卡洛斯冷靜的注視著他，鄧肯身後的巫師，明顯在他身上下了什麼保密的巫術。當然，最保密的人，唯有死人。所以，這個巫術一定有觸發的機關和致命的危險性。一旦說出某些事，那麼鄧肯將會死亡。

但是，這與他卡洛斯有關嗎？

卡洛斯眸中的凶光閃爍，他猛地又是一腳，將鄧肯右腿踢斷，緊接著，右腳猛地踩上斷肢。腳掌轉動，一點點的碾碎他的骨頭，肌肉，筋膜，肌腱。那種痛苦，從身體的神經層面，直接傳入大腦。那是令人頭皮發麻，發緊，發炸的感覺，足以讓任何體驗過的人，再也難以忘記，並且終生為了忘記而活著。毛骨悚然，同時聳人聽聞。卡洛斯相信，即便是真的是一具乾屍，感覺退化，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

「啊啊啊！」

片刻之後，鄧肯開始大叫。他因為輻射而變異枯萎的身體，即便感覺開始遲鈍。但是遭遇到這樣的手段時，他遲鈍的感覺，同樣開始慢慢恢復。

「放過我吧，……我快要死了！」不多時，他全身就大汗淋漓，汗水順著他的額角，不停的滴落。這種痛苦，上一秒，能讓你在天堂，下一秒，卻讓你下地獄。卡洛斯的每一次碾動，他就要重複承受這樣的過程。

到了最後，他宛如脫水的魚兒，懸吊在卡洛斯的雙手之間。

「告訴我，告訴我一切！」卡洛斯強迫的將他的頭抬起，讓鄧肯直視他的雙目。讓他看到他的決心。事實上，鄧肯也看到了。他雙目之中的驚懼，已經不再是深藏，而是完全顯露出來。

「你真是個惡魔。……強大的惡魔，我寧願死，也不願承受這樣的痛苦。」鄧肯雙目之中露出哀求，「求求你，得到答案之後，痛快的殺死我。」

卡洛斯雙手用力，咯吱咯吱的響聲之中，將雙手不斷的向中間合攏。「你沒有資格跟我談判。將你所知的，全部告訴我。所有……現在，立刻……。你們的目的？巫師回歸的原因？」

鄧肯喘息兩口氣，兜帽掉落之後，他原本的聲音暴露出來。乾澀，腐朽，一種附和他外表一般的聲音。然而卡洛斯卻真實的相信，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人。在學習巫師的巫術過程之中，接觸強大的輻射源，將身體扭曲變異到可怕的地步。

巫師的過程，在卡洛斯看來，無疑是自殘的過程。接觸輻射源，將輻射納入身體之中，以此來改變體質，學習巫師之道。唯有進入正式巫師，才能重新塑造身體。鄧肯形銷骨立的樣子，讓人不禁聯想到清朝末年抽鴨片的人。

「我會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一切的一切……」鄧肯詠嘆調一般的說著，他仿若陷入某種回憶，「那是三個多月之前，天地之間的魔力忽然掀起潮汐。緊接著，來自九環高塔的長者、日行者、星空下最偉岸的術士阿卡迪亞?波羅宣布了一則消息。我們的世界與另一個偉岸的，不相伯仲的世界交融了。」

「巫師的修鍊，實際上就是資源的修鍊。強大的巫師手下，總會掌控幾個低級世界。一個與巫師世界不相伯仲的世界，全新的規則，全新的資源……整個巫師界一瞬間被點燃，所有巫師都激動的要瘋了……你可以理解嗎？」

卡洛斯瞳孔一縮，與巫師世界相融的另一個偉大的世界，那不是地球所在的世界嗎？三個多月之前，那時地球世界與巫師世界剛剛形成原點，時間上也對的上號。

「而且根據偉大的日行者阿卡迪亞?波羅的觀察，那是一個未曾有過巫師所在的世界。那意味著，無數年的亘古、遠古、中古、近古、今古，一直到現在，積累下來的資源，將是汪洋和大海一般寬厚。」

鄧肯神色瘋狂的說道，「入侵一個這樣的世界，全新的規則，未知的海量資源。這樣的世界，即便是一個巫師學徒進去，接觸到全新的規則，通過解析規則，他也能成為一名正式巫師。……你懂不懂？」

卡洛斯心情沉重，這些巫師的目的，竟然是地球世界。而此時，在那邊的世界，大多數人們都還蒙在鼓裡，而少部分察覺到巫師世界的人，仍舊在等待他們這些先行兵的消息。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卡洛斯能夠明白，這個世界的頂尖強者，到底有多麼的強大。

現實世界之中，有如此強大的人嗎？即便是那些大集團的幕後人，操縱一切的黑手，他們是否能夠抵抗來自巫師世界的入侵？……卡洛斯打從心底，不希望這些巫師獲勝。從文獻和鄧肯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

巫師們在意的是資源，一切的資源，人口在他們眼中，同樣也是資源。卡洛斯對地球是有感情的，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增強實力，接著回到地球能夠自保而已。巫師則不同，他們追求解析天地，強大自身，追求與世長存。眼中沒有對錯，唯有利益，唯有力量。

「你們怎麼保證到了另一個世界，力量不衰落？」卡洛斯開口問，卻將鄧肯如同看傻子一般看著他。讓他不禁自我懷疑，是否真的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他眯著眼睛，盯著鄧肯的雙眼，逼視他回答。

「你果然只是個騎士，騎士就是莽夫。全新的世界，一定會有全新的規則。但是解析規則，是每一個巫師都有的力量。只是方式不同，能夠解讀的深度不同。但是即便只是解讀一些皮毛，也足以讓一名巫師發揮出不少的力量。」

鄧肯的話，讓卡洛斯一愣。他聽懂了鄧肯的意思。每個巫師，都能解讀全新世界的規則。只是解讀的深度有所不同。就像是做數學題，一個題要一百個步驟可以解開，巫師們都可以通過所學解題，只是有些人能夠做完一百個步驟，但是有些只能做十幾個步驟。

但是通過解讀，每個巫師，都可以在全新的體系下，發揮出自己的力量。

這一點，讓卡洛斯十分在意。如果他學會了巫師的知識，是否以後能夠在全新的世界發揮出所有的力量？就像是巫師世界，因為他的力量並不完全契合，所以在進入巫師世界之後，他本來有28人的力道。但是能夠發揮出來的，只有可憐的8人。若不是騎士呼吸法，他現在也走不到這一步。

全新的世界，能夠學習到全新的知識和體系。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進入新世界時，力量遭到壓迫，從而在那段虛弱時間內，失去生命等等。若是學會了巫師解析知識的辦法，那麼之後，面對全新的世界，是否就不再有這個虛弱期，或者將整個虛弱期壓縮到幾天？快速度過？

想到這裡，卡洛斯微微有些意動了。或許他可以以騎士為主體，輔修巫師的知識。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全新的平衡點。強大的巫師，同樣具有強大的肉體能力。古代巫師沒有，但是從鄧肯口中得知，現在的巫師，已經獲得了這種力量。

他心中火熱，他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已經得知，眼中不由露出猙獰的神色。「最後一個問題，你背後的人是誰？」

鄧肯察覺到他眼中的猙獰，他苦澀的一笑，宛如木頭摩擦的聲音說道：「你說是誰指使我的？是肯尼斯，我的好大哥，就是你今早停馬車遇到的那個年輕貴族。至於你說在我身後的巫師，那是灰烏鴉學院的詛咒系教授，他的名字是……嗬嗬……」

他話說到一半，臉色突然變成深綠色，喉嚨之中，宛如吞下一個鴕鳥蛋一半鼓起來。他的臉色越來越綠，從深綠一直接近到墨綠色。

卡洛斯手拿開，退到遠處。看著鄧肯不停的用手抓著咽喉，窒息的痛苦讓他雙眼泛白。卡洛斯知道，這是詛咒。恐怖的場景讓他心中一凜，巫術的詭異，讓他再一次敲響警鐘。

就在一分鐘之後，足足讓鄧肯經歷了所有痛苦之後，他的脖子終於漲大到原本的三倍。嘭的一聲輕響，他的咽喉處破了一個洞，接著，宛如漏氣一般，他整個身體軟軟的倒下來。

沒有爆炸，只是喉嚨破開。卡洛斯走近一看，鄧肯已經死去，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張他的人皮，浸泡在他肉體融化成的墨綠色汁水之中。

「真夠噁心的！」他剛說完，自那汁水之中飛出一道綠煙，直衝他的頭頂。他下意識的用手臂一擋。手腕微微一疼，等放下的時候，發現手腕之上，有一枚墨綠的蛇形標記。他的臉色猛地變得鐵青。

黑崖角。

黑漆漆的陡峭岩石，構成了一個宛如狗牙一般的峭壁。而在峭壁之上，則有一座高聳的燈塔。天空層雲捲動，在遠離海岸線的遠方天空之中，陽光照破雲彩，潑灑而下。海鷗盤旋，不時留下叫聲。

而在距離黑崖角數公里以外，一個長滿枯朽槐樹的地方。其中有一個灰色岩石壘砌的城堡。這裡是灰烏鴉學院。巫師的搖籃之一。在紫羅蘭藤蔓覆蓋的鐘樓之下，一間密室之中，一個黑袍巫師睜開眼睛。

幽幽的燭火之下，他目光漆黑幽深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