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容蒼白的瘋子
我在窗前足足站了一天,夜幕降臨時我又收到一條簡訊,告之在床頭櫃的抽屜中有新的證件和一把摩托車鑰匙。
我打開抽屜看見一本警官證,上面除了我的照片之外,其他的信息都是偽造,單位隸屬於省公安廳刑事偵查科。
抽屜里還有一塊電子錶,上面顯示著倒計時的時間,我還剩下156小時救回那個命懸一線的女生以及為自己洗脫罪名。
我騎車趕到歌山鎮礦坡51號,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座精神病醫院,我到前台諮詢411室的情況,女護士上下打量我,然後示意我先坐在旁邊稍等,我看見她撥打電話頓時緊張的環顧四周。
醫院進出的大多病患都神情獃滯,長廊上掛著的電視正在播放警方協查通告上面有我的照片,如今我已經成為被通緝的逃犯,我下意識把警帽下壓,幸好這裡的人根本不會去關注電視新聞。
沒過多久一個中年女護士長站到我面前:「是你要見411的病人?」
我起身遲疑了一下,拿出那本偽造的證件:「是的,有些事想找病人了解情況。」
「哦,我記起來了,我們通過電話,約的就是今天。」女護士把證件遞還給我,看起來事情早被那人安排好。「病人情況穩定,但見面的時間不宜過長,我給你安排了1個小時。」
我茫然的點頭,到現在我也不清楚要見的到底是誰,女護士帶我穿過住院部一直往醫院最裡面走,我看見一處被隔離的病區,四周的牆上布滿了鐵絲網,怎麼看都像是監獄還有人來回巡邏。
裡面是一間間被單獨隔離的房間,我看不見房間中的人,只有一雙雙從狹小鐵窗伸出來的手,伴隨著歇斯底里狂躁的吼叫,這些應該是重症精神病患者被單獨隔離治療。
411病房在走廊的盡頭,女護士打開門口的鐵窗,裡面出奇的安靜,我透過縫隙望進去,一個人坐在床邊,手裡的書遮擋了那人的面容,我看見那本書的名字。
權力意志!
女護長安排我去會客區等待,那是一個上下兩層的正方形房間,第一層是塑料桌椅,估計是為了防止病人自殘,第二層是佩戴警棍來回巡邏的安保人員,正對面的牆上掛著電視,滾動播放的依舊是警方通緝我的協查通報。
我心虛的把頭埋下,那個人就是在這個時候坐到我對面,長時間沒有修剪的頭髮隨意的垂落,或許是許久沒見陽光的原因,在他那身白色的病服襯托下,面色顯得有些神經質的蒼白,倒是那雙眼睛乾淨而純粹,目光敏銳鋒利卻透著冷漠的消極。
他把手裡的書放在桌上,尼採的《權力意志》,在警校時我曾經翻閱過這本書,或許是太浮躁的原因,實在看不進去諸如此類的哲學書籍。
他把低垂的長發撥到耳後,然後一言不發看著我,看年齡他應該和我差不多,很難把他和殺人兇犯聯繫在一起,事實上到現在我也不清楚,電話里那個人叫我來這裡的目的。
我低頭看看那部手機一直沒有簡訊提示,我和他四目相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是……」
我試圖打破和他之間的沉默,卻被他漫不經心的打斷,他的聲音和他眼睛一樣乾淨,有一種與世無爭雲淡風輕的從容。
「肩章上的警銜說明你只是一個低階警員,以你現在的職務和權力,你是不可能知道我的存在,而且省廳刑事偵查科不會用低階警員,要麼你穿錯了制服,要麼你的證件就是假的,不過在我看來,我更相信後者。」
我一怔,手指不經意抖動一下,半天沒反應過來該說什麼。
「我坐到這裡一共8分鐘,在這段時間內,你已經換了4次坐姿,可見你現在很慌亂,你看我的眼神很迷茫,就意味著你並不知道我是誰,同時你無意識看我身後電視的時間,遠比看我要多,說明你更在乎電視新聞的內容。」那人目不轉睛直視著我。「電視里一直在播放一名在逃的兇案嫌疑犯,而且還是一名警察。」
我不由自主舔舐嘴唇,突然發現對面這個人讓我感覺到害怕,我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可他好像知道很多事。
「你一直把右手放在胸前,因為你想遮擋制服上的警員編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警員編號應該是504857。」他停頓了一下,電視新聞中女主播正字正腔圓播報著。
在逃嫌犯身穿警察制服,編號為504857……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現在應該大聲喊叫。」那人一邊說一邊抬頭看看二樓上正在巡邏的安保人員。
我心裡暗暗一驚有一種自投羅網的惶恐,可就在這時他笑了,笑起來的樣子很優雅,依舊透著淡淡的神經質:「可惜我是一個瘋子……」
我有些琢磨不透對面的這個人,感覺他那雙眼睛似乎能輕易的看穿一切,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人的確有些不正常,面對新聞中正在通緝窮凶極惡的殺人兇犯他居然還能笑的這麼自然。
「殺了人不躲起來,跑來找我幹什麼?」
我壓低聲音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對面的人臉上始終沒有多餘的表情,好像是在聽我講故事。
「真正的兇手現在還逍遙法外,而你就是抓到兇手的關鍵。」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起來你沒打算遵守那人給你制定的遊戲規則。」他淡淡一笑望著我。
「兇手殘殺了兩名無辜的受害者,還挾持唯一倖存的女生並且栽贓嫁禍給我,這個人什麼要求都沒有,唯獨讓我來這裡帶你出去,我至少可以肯定,你和兇手之間是有關聯的,兇手不惜殺人犯案也要救你出去,可見你對兇手有多重要。」我盯著對面的人義正言辭說。「我只要抓到你,就能和兇手交換那個女生。」
他又笑了,透著傲慢的鄙視。
「你笑什麼?」我茫然的問。
「我知道為什麼會選擇你了。」
「選擇我?」我眉頭一皺,感覺快要被他逼成神經病。「對啊,為什麼會選擇我?」
「因為你認識客觀事物並運用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不足以掌控全局的變化,所以你這樣的人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聽的一頭霧水,半天沒反應過來。「什,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智商不足,我說直白點你千萬不要生氣,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拉低我智商的平均值。」
「你……」
我還沒發作,就被對面的人打斷,從容不迫告訴我。
出現在兇案現場的血字是凱撒大帝的名言,凱撒在澤拉城徹底擊潰法爾納克二世,從而完全主宰強大的羅馬帝國,而隨即馳書元老院宣告了他的勝利與不可抵抗的力量,凱撒僅僅用了三個詞。
我來,我見,我征服。
「這是凱撒在向整個羅馬宣示自己的權力,你知道最大的權力是什麼嗎?」他看著我,指尖在桌上那本《權力意志》上敲擊幾下。「生命是衡量權力價值的標準,當一個人能掌握生命的時候,便掌握了最大的權力。」
「兇手為什麼要留下這句話?」我感覺對面的人並不像是神經病,至少也是一個不尋常的神經病。
「給你打電話的人說過一句話,我不在乎別人罵我,只要他們怕我……這句話同樣是出自凱撒的口中,凱撒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在召集軍隊,攻打龐培餘黨,這是他向龐培下達的戰書。」對面的人不慌不忙回答。「你以為用我就可以交換那名唯一倖存的女生?我想你一直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我突然有些慌亂。
「凱撒下達戰書後,身邊的參謀勸阻以懷柔為主,大開殺戒只會導致叛軍破釜沉舟,可凱撒的回答更簡短。」
「怎麼回答的?」
「殺1個人,那是兇手,殺100個人,就是英雄!」
我發現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什,什麼意思?」
「女生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如果在限定的時間內你抓不到兇手,那女生只會是屠殺的開始,還有……」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兇手讓你帶我離開這裡,並不是為了救我。」
「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是唯一能抓到兇手的人。」
「……」我眉頭皺的更緊望著對面的人,遲疑了半天。「我,我憑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
「因為兇手是一個瘋子,而且還是一個智商極高的瘋子,以你的能力,這是一場註定你會輸的遊戲,不過……」那人嘴角緩緩翹起,又露出神經質的微笑。「對付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另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