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彌諾陶洛斯迷宮
我在潛意識中見到的那些畫面猶如黑色童話般的夢境讓我感到詭異,景承曾經為我詮釋過這些虛幻的場景。
人對自我的認識和表達有一個無比豐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空間,但這個空間是人無法覺察和體會的,只能用充滿想象力的方式呈現出來,而這部分空間被稱之為潛意識,唯一理解潛意識的捷徑就是夢境。
反覆出現的鐘錶應該就是秦沈峰收藏的那些表,指針停止在3:13分,說明在我記憶中這個時間有著特別的意義,我把這個時間和崽崽放在一起,意味著這個時刻代表死亡。
沙漠象徵著荒蕪和孤獨,擱淺的帆船是潛意識中存在的希望,帆船上的破洞代表著內心的裂痕,亦如心理創傷是無法修復一樣,所以在夢境中那艘帆船不管怎麼修補破洞依舊存在。
這說明我曾經有過嚴重的心理創傷,直到現在都沒有癒合。
積木在潛意識中代表著不穩定的心理,因為積木堆建的東西很輕微的觸碰就能將其摧毀,而蛇是人代表對未知的恐懼,火焰象徵的毀滅。
鐘錶、狗、波板糖、沙漠……
這些都不是我憑空幻想出來,而是我小時候的經歷,那根本不是一個奇怪的夢,而是我兒時記憶的縮影。
但在這些縮影中並沒有出現過景承的父母,因此我迫不及待的去追問身旁的秦沈峰。
「你決定收養你的時候孤兒院院長告訴我,在他們發現你時,你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你身世和來歷的東西,只有手裡拿著的照片。」秦沈峰看向我說。「而那張照片就是如今你手中拿著的。」
我聽完后瞪大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低頭注視著手上的照片,沉默了很久才問出聲:「難,難道我和景承的父母有什麼關聯?」
「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到。」秦沈峰神情凝重對我說。「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核實到照片上這兩個人的身份,起初我以為他們是遺棄你的父母,所以我去找過他們。」
「難怪瘋狗說您和景承的父母有過接觸。」
「我和他們因為你發生了爭執,我認為他們遺棄你的做法很殘忍,但他們否定了我的說法,表示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最後,最後我打了景煜風。」
「您,您動手打了景承的父親?」我瞠目結舌,想起瘋狗給我看過出警記錄,根據上面的記載秦沈峰和景承的父母的確發生過過激的爭執,但這完全不像是秦沈峰的性格。「為什麼要動手?」
「我需要做NDA測試的樣本。」秦沈峰突然笑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
「檢測結果證實你與景煜風和趙香蘭並無血緣關係,我似乎是錯過了他們,但這麼多年我始終沒想明白,為什麼你手中會拿著他們的照片。」
「瘋狗給我看過另一份DNA檢測報告。」
「天門溶屍案。」
「您已經知道了?」
「是我讓他告訴你的,其實這件事我在很久之前已經知道,我是楚雄安排調查凱撒的第二套方案,所以我把C檔案中每一起兇案都重新調查了一次,最讓我感到奇怪的就是天門溶屍案,這起兇案中死者的屍體損毀嚴重,是C檔案里唯一沒有確定死者身份的兇案,凱撒行兇從未隱瞞過死者的身份,加之所有連環殺人狂第一個行兇的目標都有特殊性,如果這是凱撒第一次犯案,那麼死者與凱撒之間一定有交集。」秦沈峰點點頭繼續對我說。「順著這條思路我開始調查這起兇案中死者的身份,當年警方在死者屍體上提取到一根沒有完全溶毀的頭髮,在經過DNA檢測后沒有找到匹配的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法確認死者的身份,但萬萬沒想到竟然讓我發現死者的DNA和你有父權關係,從而證明死者是你的親生父親。」
「您怎麼想到要用我和天門溶屍案的受害者進行DNA匹配?」我不解問。
「景承提醒了我。」
「景承?」
「在塔羅牌計劃開始籌備的時候,他向我提到了一個唯一性的觀點,他認為目前被牽扯進C檔案的這些人中,我、你還有景承都具備某種特殊的唯一性,但他始終無法確定這個唯一性是什麼,不過他這個觀點啟發了我。」
「啟發了您什麼?」
「我接觸到凱撒的時間最早,在他還沒有成為凱撒之前就和我有過聯繫,他主動打電話和我交談,要知道凱撒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那麼就說明他選擇和我通話是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或者說在我身上具備別人沒有的東西。
起初我並沒有在意這種關聯,然後我通過你手中的照片找到了景承的父母,在當時我只是單純的想要搞清楚你的身世,在確定他們與你沒有血緣關係后,我並沒有在重視這件事,但在不久之後景承的父母被凱撒燒死,這起案子依舊沒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你被捲入C檔案,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您是說我們都和凱撒有著某種關聯?」
「景承的父母在遇害后,趙香蘭的兄弟接連遇害,而且還是全家被滅門,凱撒行兇一直在遵循他自己的法則,所有受害者都是隨機提選,但在趙香蘭兄弟的案件上凱撒似乎打破了自己的準則,我看到的不是懲罰而是報復。」
「所以你才會出現在趙文昭的家裡。」
「我試圖從他身上找出答案,但沒過多久他和趙家僅剩的孫女就失蹤了。」
「我找到了他們的屍體,凱撒根據《百年孤獨》中所描寫人物死亡的經歷殺掉了他們,家族中的第一個人被綁在樹上,家族中的最後一個人將被螞蟻吃掉。」我向秦沈峰解釋。「趙香蘭作為趙家第一個人被綁在木樁上燒死,而最後的趙文昭和孫女被螞蟻吞噬。」
「蘇錦向我彙報了這件案子,由此可見凱撒的確是在實施報復,凱撒謀殺景承的父母以及趙家所有人,很有可能和凱撒的某段經歷有關,我推測你也應該和這段經歷有關,所以凱撒才會殺掉你的家人。」
「我也和這段經歷有關?」
「你不是已經找到李連良,從這件案子的時間應該能判斷是凱撒第一起行兇的兇案,凱撒留在天井中的錄音帶中,不止一次提到了家人,他給李連良的懲罰是親身經歷失去家人的痛苦和絕望,因此我推測凱撒同樣也失去了家人,正是這個原因才讓他墮入黑暗。」秦沈峰點點頭對我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家人與景承的家人都和這件事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簡而言之你們的家人很有可能是造成了凱撒失去家人的原因。」
「您是說凱撒選擇我們是出於報復。」我若有所思想了想。「那,那您呢?您被選中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我不止一次梳理過自己的所有經歷,但奇怪的是我始終無法將自己和凱撒聯繫在一起,甚至我都找不到和你還有景承家人之間的聯繫。」秦沈峰重重嘆口氣。「這個問題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答案,或許只有凱撒才能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還有一件事。」我一臉認真說。
「什麼事?」
「還是和我的潛意識有關,小姨說我後來得了一場病,昏迷了很久醒來后就發生的改變,但我現在知道是有人在在我潛意識中建造了一座監獄,用這座蜂巢封存了我兒時所有的記憶,突然缺失的記憶讓我意識出現紊亂,所以我才會昏迷不醒,這也是為什麼醫生無法確診我的病情,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生病。」我眉頭緊皺對秦沈峰說。「而且從我昏迷前後的性格變化看,我不但記憶被封存,而且還被植入了全新的記憶甚至還有人格,所以小姨認為我蘇醒后像是換了一個人。」
「你想知道什麼?」秦沈峰問。
「在我接觸到C檔案后,我開始記起一些支離破碎零散的記憶片段,景承說當這些片段不斷的拼湊就可以建立一條通往這座監獄的橋樑,但是建造者在我潛意識中放置了一個節點,一旦我接觸到這些記憶片段並且試圖還原時,說明有外部的力量侵入,節點會被觸發開始自我糾錯,所以每一次我的夢境都會迅速崩塌毀滅,這是一種邏輯嚴密的防禦機制。」我揉了揉額頭表情疑惑說。「最初我和景承都認為您就是這座記憶監獄的建造者,但後來我才意識到,封存我記憶的人應該是我自己才對。」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在夢境中見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都不是我想象出來,而是我小時候記憶最深刻的東西,也就是說記憶監獄的建造者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和對我的重要性,還有誰比我更了解自己呢。
我建造了那座記憶監獄,並且把真正的自己封存在了裡面。
所以我才會在蜂巢的核心看見兒時的自己,我把所有的秘密留在了裡面,也把開啟監獄的鑰匙留在了裡面。」
「你的這個認為是錯誤的。」秦沈峰斬釘切鐵說。
「錯誤?」我一怔。
「心理學上有一個著名的悖論,再複雜的迷宮也無法困住建造者,這個餑論被稱之為彌諾陶洛斯迷宮,源於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傳說,彌諾斯為了困住半牛半人的怪物彌諾陶洛斯而修建了一座龐大的地下迷宮,而知道唯一出口的只有彌諾斯,這個傳說被運用在心理學上,精神控制力再強大的人也無法催眠並且封存自己的記憶。」秦沈峰看向我很肯定說。「所以封存你記憶的並不是你自己,而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