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宣誓
我們趕到廢棄的教會醫院原址時已經是晚上,閃耀的警燈和被拉起的警戒線讓我們有一種不良的預感。
現場的警員報告並沒有發現唐誠一家,但唐未都收到的照片證實是在這所醫院的一處房間拍攝的。
等我們走進那間房子,渾濁的空氣中夾雜著消毒水刺鼻味道,這裡明顯經過改修過,房間除了可以用來通氣的窗戶外,其他地方都用鐵板密封。
鐵門的下方是巴掌大的縫隙,旁邊還殘留著食物的殘渣,這裡應該是凱撒給唐誠提供飯食的地方,在唐誠失蹤的一個月時間裡,他應該就是在這間屋裡渡過。
牆角堆放著各種醫藥以及治療器材,旁邊的垃圾桶里還有用完的藥瓶。
景承蹲在垃圾桶邊,戴上手套逐一檢查藥瓶:「頭孢和抗血凝以及促進骨細胞增值的葯。」
「這些都是外科手術常用藥。」陸雨晴詫異說。「唐誠在治療一名骨折患者?」
「不是一名。」景承搖搖頭。「從用藥的劑量看至少有兩名。」
「凱撒挾持唐誠就是為了讓他治病?!」蘇錦一頭霧水。
「難道凱撒出了意外?」我眉頭一皺。
「他要是身體出現狀況,完全可以去醫院接受治療,完全沒有必要挾持唐誠,而且唐誠並不是外科醫生,很顯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景承說完起身環視一圈,目光落在房間一角的攝像頭上,他順著排線一直找到隔壁的房間,推開門裡面異常的乾淨簡潔。
一張破舊的病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在上面找不出一絲褶皺,和隔壁房間的凌亂有著天壤之別,景承平躺到床上閉目不語,手指在身邊空白的地方滑動,沉默了良久:「凱撒就睡在這裡。」
「他關押了唐誠一個月,這在C檔案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凱撒到底想幹嘛?」蘇錦愁眉不展。
景承從床上起來,指著床邊的電視和監控設備:「凱撒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一直在注視唐誠的一舉一動。」
我上前檢查監控設備,突然發現監控光碟竟然還在,我打開電視把視頻內容調回到最開始的時間。
電視畫面中我們看見驚慌失措的唐誠,他用力撞擊著門窗並且大聲呼救,時間剛好是一個月前,這應該是他剛被挾持到這裡。
這時一個杵著拐杖的人出現在畫面中,我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指著他大聲說:「凱撒!他就是凱撒!」
景承向前走了一步,目不轉睛盯著視頻中的人,他的目光瞬間變的鋒利,我明白他眼神中所包含的一切,有驚訝也有興奮同時還有仇恨,追蹤了十幾年的宿敵終於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
「他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景承說。
「我也是。」我點點頭。「我和他有過短暫的接觸和交流,從他身上我感覺不到絲毫的戾氣和邪惡,他的睿智和沉穩讓我感覺他是一位經歷過很多故事的滄桑老者。」
「他的腿?」
「沒有左腿,而且面部有明顯的傷害,我猜測他應該遭遇過嚴重的事故。」我嘆口氣說。「他出現在任何地方也不會讓身旁的人多看一眼,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名普通人既然會是惡魔。」
視頻中凱撒坐在被鐵欄杆焊死的窗外,他的安靜和房間里暴跳如雷的唐誠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管唐誠如何喊叫以及質問,凱撒始終默不作聲,直至唐誠精疲力竭頹然的倒坐在地上。
「這裡是一座廢棄的醫院,在一個月後將會被爆破拆除,因此不管你聲音再大也不會有人聽見,更不會有人來救你,封死門窗的鐵板是你無法撞開的,所以你不用在徒勞的嘗試,這就是你現在所面臨的狀況,在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內,你需要在這間病房中渡過。」凱撒用嘶啞的聲音簡明扼要說
「你……」
凱撒抬手打斷唐誠:「我們有三十天的時間來了解彼此,所以你不用太著急,首先我們需要相互認識一下,你可以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我叫唐誠,是,是一名醫生。」
「很好,看起來我們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凱撒很鎮定,完全從他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注視了唐誠很久突然意味深長問。「你還認識我嗎?」
唐誠錯愕凝視凱撒良久,茫然的搖頭:「不,不認識。」
「善忘和無知都是一種恩賜,能讓一個人活的簡單開心,在這一點上我很羨慕你,都說時間能沖淡一個人的記憶,但對於這句話我並不認同,相反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某些事或者人反而記得更清楚。」凱撒的回答很深奧。
「你,你認識我?」唐誠詫異問。
「正如我剛才所說,時間猶如一把刻刀,把你的樣子和名字深刻在我記憶最深處。」
「可我,我不認識你。」唐誠還是一臉茫然。「你到底是誰?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誰?」凱撒重複唐誠的疑問,用緩慢的語速回答。「我只是你生命中一個被遺忘的過客,你知道我是誰對你也沒有太多的意義,至於名字,名字只是一個符號,我有很多種這樣的符號,比如惡魔、凱撒或者怪物等等。」
「你,你想幹什麼?」唐誠表現出惶恐和害怕。「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抓我來這裡?」
「除了你之外,我還抓了你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
「你……」
「你放心,她們是安全的,至少現在是安全的,至於能安全多久就全看你的選擇。」
「你到底想我做什麼?」
「讓自己平靜些,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目前的場景,既然你無法改變現狀,那麼只有改變你自己。」凱撒從容鎮定注視著唐誠。「我想和你探討一些事。」
「探討?和我探討什麼事?」
「誓言。」
「……」唐誠一愣,看他表情應該沒明白凱撒的意思。「我,我不太懂。」
「作為一名醫生,你認為你的職責是什麼?」
「救死扶傷。」唐誠脫口而出。
「你的回答很空泛。」凱撒聲音低沉。「我一直認為現在的醫生缺失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在你看來每天治療病人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你將其歸結於救死扶傷,但我並不這樣認為,醫生應該是高尚而神聖的,他們用自己的能力去挽救生命,這是一件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事,但你卻認為這只是你的工作,知道嗎?你太缺乏儀式感。」
「儀式感?」唐誠疑惑不解。
「考入醫學院然後學習醫術,接著畢業進入醫院,在完成這些流程后你就能成為一名醫生,你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一名醫生而感到過驕傲,在你看來這只是一份職業,一份可以給你帶來社會地位和豐厚回報的職業。」
「我從來沒有收取過任何病人的紅包,也沒有違背過一名醫生的職責。」
「不,我沒有指摘過你,我承認你是一名優秀的醫生,並且正如同你所說,你盡職盡責而且一視同仁,但這不代表你真正領悟一名醫生的價值所在。」凱撒態度很誠懇和唐誠交談。「我甚至懷疑你是否還記得成為醫生前的宣誓,或者說你根本沒有宣誓。」
「我有宣誓。」
「你還記得誓詞的內容嗎?」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志願獻身醫學,恪守醫德……」唐誠背誦了幾句后就停住。
「看來我說的沒錯,你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誓言。」
「重要嗎?記住幾句誓言就能當好一名醫生?」唐誠據理力爭。「是的,我的確忘記了一部分,但這並不代表我忘記了作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的根本。」
「誓言是用來銘記和鞭策自己的話語,並且要去兌現的承諾,你遺忘了自己的誓言就如同背叛。」凱撒一臉認真問。「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宣誓,你願意記住自己的誓言嗎?」
我想唐誠並不願意,只不過他的處境和現狀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唐誠心煩意亂點頭。
「在你宣誓之前我需要提醒你,誓言是神聖莊重的,一旦宣誓就必須去兌現,所有放棄和違背誓言的行為都將會受到嚴厲的懲處。」
「我知道了。」唐誠無可奈何回答。
「我需要你想清楚再回答。」凱撒認真說。
「我想清楚了。」唐誠難以平復自己的情緒,焦躁的在房間里走動,話語中透著不滿。「我們的交談本來就沒有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你讓我做的事難道我還有拒絕的權力?」
「你作為一名醫生,恪守自己的誓言難道有錯?」凱撒心平氣和反問。
「沒有錯,但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我也想用普通的方式,可事實上你的確已經忘記了曾經宣誓的誓言,我現在重新給你一次機會,你應該去珍惜而不是抱怨和無視。」
「隨便,我只想離開這裡。」唐誠心神不寧回答,我估計在唐誠心目中凱撒只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可能我說的有些溫婉,我嘗試盡量用直白點的方式給你解釋。」凱撒面無表情盯著唐誠。「如果你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我會殺掉你以及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