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後的旅途
景承把自己關在房間已經三天,距離凱撒的期限迫在眉睫,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去打擾過他,雖然景承並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攝像機里的內容對他打擊太大。
期間赫楚雄和秦沈峰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一直在追問凱撒留給景承的第九封司芬克斯密信內容,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那或許是這件持續二十多年懸案的關鍵。
但景承這一次完全沒有和我分享線索的意思,現在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密信和最後一張照片殘片的內容。
好幾次我都想敲開景承的門,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我突然發現就這樣靜靜守護在景承身邊,確保他不會有事遠比抓到凱撒對於我更重要。
14日。
過了今晚就是凱撒約定的最後期限,我索性把手機關機,窗外烏雲密布大風把窗戶吹的嘎吱直響,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我起身關窗戶時看見景承終於從房間走出來。
「陪我出去走走。」景承用詢問的語氣問我。
「哦。」我應了一聲。
穿好衣服隨著景承出門,走到街頭天空中下起雨,景承撐著傘悠閑的走在前面,他身旁是急促奔跑的路人,他的沉靜在這個仲夏突如其來的雨夜如同一道與眾不同的風景。
我走在他身邊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我們兩人彷彿形成了默契,就這樣一直安靜的往前走,停在巴士站台等來一輛空空蕩蕩的公交車,我和景承坐在最後一排。
雨滴模糊了車窗,整座城市彷彿都變的抽象,景承一言不發偏頭看著窗外,突然有一種久違的寧靜,已經記不得上次這樣愜意舒緩是什麼時候,看著車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多希望車不要停下來就這樣一直開下去。
「你沒有話要問我?」景承說。
「你身上有錢嗎?」我一本正經問。
「沒有。」景承有些詫異。
「我也沒有,出來的時候忘帶錢包,還有手機也忘拿了。」我淡淡笑了笑。「我們回來的時候估計的走路了。」
「這是一輛區間公交車,開到終點站得三個小時。」景承搖頭苦笑。「最麻煩的是,我們身上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
「我們是挾持過飛機的人,一輛公交車又算什麼。」
景承笑出聲轉頭看向我,突然很認真問:「你有沒有想過未來?」
「想過。」我點頭。
「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結婚。」我翹起腿露出幸福的笑意,因為我想到了蘇錦。「我想和她有一個家,然後生一個,不,是兩個孩子。」
「我很好奇你會怎麼教自己的孩子。」景承饒有興緻問。
「我多半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撓撓頭說。
「為什麼?」
「他們要敢當警察,我就打斷他們的腿。」
景承哭笑不得:「那你打算讓他們幹什麼?」
「只要不當警察幹什麼都成。」
「但是他們會有一名英雄警察的父親,指不定會和你一樣,想延續你的人生軌跡呢。」
「我只是一名警察。」我轉頭看向景承。「你才是英雄。」
「事實上我只想成為一個簡單的愚者。」景承很快岔開了這個話題。「不過你首先得需要一場婚禮。」
「我會邀請你當我的伴郎。」
「那應該會是一場令人懷念的婚禮。」景承感慨萬千說。
「你想好送什麼禮物給我了嗎?」我一臉認真問。
「還沒想好。」
「是沒有想過還是沒想好?」
景承和我對視,第一次他眼神在閃爍,好像這件事完全沒有在他的計劃之中。
「你呢?你有什麼打算?」我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笑著換了話題。
景承還是沒有回答,頭又偏向車窗,沉默了良久突然意味深長說。
「每個人的人生旅途就如同這輛公交車,在前行的道路上總會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有人在上車也有會下車。」
「你想說什麼?」我問。
車緩緩在站台停下來,這時景承站起身走了出去,他停在車門處回頭看我:「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陪你走到終點。」
我也想起身。
但身體被重新拉回到座椅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景承用手銬銬在扶手上,等我還想要說什麼時候車門已經關上。
我透過模糊的車窗看見景承撐著傘獨自站在站台上,他把手銬的鑰匙丟棄在垃圾桶里,然後就那樣安靜的凝望著我,行駛的公交車讓他的身影在雨中越來越模糊,直視最後消失在我視線中。
旁邊的乘客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被手銬銬住的手,像躲避瘟疫般盡量遠離我的座位,我沒有像之間那樣沖著景承咆哮和咒罵,我一直坐到了公交車的終點。
從上衣口袋中摸出鑰匙打開手銬,下車看見街邊停著一輛很拉風的摩托車,一個帥氣的小伙捧著一束玫瑰花在焦急等待,我猜他一定在等自己的女朋友。
「有火嗎?」我上前摸出煙叼著嘴角問。
小伙把打火機遞給我,可能是看見我手裡的手銬,好奇多看了我幾眼。
「油加滿了嗎?」
「什麼?」小伙一愣。
我指著摩托車一本正經問:「油箱加滿了嗎?」
小伙茫然的點頭。
「下來。」
「啊?!」
再瘋狂的事我也做過,也不差再搶劫一輛摩托車。
「警察。」我向小伙出示證件。「現在辦案需要徵用你的……」
「隨便拿一個破本就說自己是警察,你怎麼不直接去搶銀行。」小伙回過神,從車上下來就準備動手。
「我搶過銀行。」我苦笑一聲,解開衣服露出腰后的配槍。
小伙瞬間老實。
我抽完最後一口煙戴上頭盔,剛發動引擎突然想到什麼:「把你錢包也給我。」
「你,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小伙一臉惶恐。
「我是不是警察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有槍而你沒有。」我一本正經回答。
拿到錢包后我駕駛摩托車向目的地急駛,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瘋狂了,我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我回到了景承曾經就讀的那所法學院,在旁邊飲品店買了兩杯奶茶,走到未央湖邊時就看見景承撐著傘獨自坐在長椅上。
我知道他會來這裡,我也知道他需要獨處,所以我留給了他兩個小時的時間。
「這杯有珍珠,是你的。」我坐到景承旁邊,將奶茶遞到他面前。
景承愕然了,估計他沒有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裡。
「你……」
咔!
還沒等景承反應過來,我已經用手銬銬住我和他的手:「不管終點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走下去。」
「你……」
「同類從來不會丟下自己的同伴,但你已經丟下過我很多次,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狼來了的故事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用。」我靠在長椅上喝著奶茶。「每一次你要離開都會和我道別,但這次沒有,說明你沒有打算再回來,或者說連你自己也不清楚還會不會回來,過去的一年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去你的墓碑前悼念,用你的話說我像一個絮絮叨叨的瘋子。
是的,我也覺得自己像一個瘋子,而且我他媽也受夠了自己會變成那個樣子,所以,所以這一次不管你去哪兒都得帶上我。」
景承還張著嘴,這是我和他相處這麼久,我第一次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什,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你收起第九封密信的時候。」我轉頭白了他一眼,聲音透著鄙夷的嘲諷。「當時你的表情和反應就讓我猜到,你已經決定獨自去面對,你真以為自己這樣做很高尚?你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你自我意識認為自己肩負了責任,但你卻沒想過其他人會承受更多的傷痛。」
景承慢慢閉上嘴,從我手裡接過奶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好像你也和我一樣自私。」
我攤攤手慘然一笑:「總要有人需要去面對,別忘了,是你讓我成為英雄,我現在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
「所以你故意關掉手機,沒有告訴任何人。」景承無奈的嘆息一聲。「我居然沒有瞞過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會在身上放兩把手銬鑰匙?」
「我換衣服的時候。」我翹起腿和他對視。「我看見你留在房間書桌上的那些信,你給每一個人都留了一封信,你用這種方式和朋友告別,說明你已經決定單獨去見凱撒,我猜到你最後一定會來這裡,你最後一個要道別的是顧宛如。」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
「你認為我的使命是什麼?」我打斷景承。
「你會成為一名好警察。」
「為了來這裡我搶了一輛摩托車還有車主的錢包,我好像已經不能再當警察了,怪誰呢?都他媽是你教的,你做到了,你把我變成了和你一樣的怪物。」我摸出兩支煙點燃,深吸一口后遞了一支給景承。「你說過同類之間要相互坦誠,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去哪兒能見到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