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個怪物

第八章 第二個怪物

雖然這是我極力不想承認的,甚至有些不服氣的嫉妒,他對兇手的心理畫像遠比我要全面詳細和精準,我在警校努力學到的一切,好像在這個瘋子面前不值一提。

他對兇手的描述極大的縮小了甄別範圍,我細細把他的分析重新梳理了一遍。

110指揮中心值班的警員安排並不是固定的,就是說任何值班警員都有可能接到這通報警電話,為什麼剛巧是我接到?

包括第二個打進了的報警電話也是,沒有如此巧合的事,除非有人知道我值班的具體時間。

兇案發生的時間正好是我在宿舍休息的時間,而這段時間我沒有時間證人,16號送來的匿名快遞因為我好奇心很重,一定會在工作休息之餘去拆開快遞,這樣我的指紋會留在上面。

而兇案現場留下的警員編號可以讓警方很輕鬆的找到我,這樣我一定會帶著死者的手機出現在案發現場,剩下的就水到渠成鐵證如山的面前我成為百口莫辯兇手。

我從案發現場被帶回警局,可兇手卻通過成為證物的手機發來簡訊,告之我藏匿在椅子下的手銬鑰匙以及房卡,還有逃亡的路線。

這個人知道警方的審訊流程,而且還能隨便進入警局的審訊室。

想到這裡我倒吸一口冷氣,布置和設計這一切的人不但熟知我的工作和作息規律,而且還對我的性格相當了解,每一步都被計算的恰到好處,我自己一步一步走進這個陷阱。

「身邊的人!」我摸了一把嘴聲音有些顫抖。「這個兇手一直就在我身邊,而且很有可能還是我的同事。」

景承笑而不語,看得出他早就推斷出這個結果。

終於有了一些實質性的突破,我一下精神了不少,但仔細思索眉頭皺的更緊:「也不對啊,按照你對兇手的心理畫像,我身邊的認識的同事裡面根本沒有符合這個標準的。」

警察是高危職業,不管是第一線的警員還是後勤,壓力都非常大,工作的氛圍一直很壓抑,這種情緒會傳染,就如同普通人進到警局會變的嚴肅一樣,因此警察的性格往往易怒衝動和寡言暴躁。

而景承描繪出來的兇手在偽裝的情況下近乎於聖人,我都不用去一一排查身邊認識的同事,絕對沒有一個和兇手的特質吻合。

「知道為什麼讓你躺在這裡嗎?」景承答非所問。

「……」事實上我很排斥躺在這張沾滿鮮血的床上,只是注意力一直在兇手的身上,他這麼一提我反而有些愕然。「為什麼?」

景承指了指對面的牆,屋裡的燈都關著一片漆黑的情況下對面什麼也看不見。

「看什麼?」

噓!

景承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安靜,然後睜著眼睛一言不發望著對面,敏銳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片黑暗,他好像在等待什麼,我不明白他舉動的含義,在這個瘋子身邊時間越久,我越無法向正常人去思考問題。

不知不覺在屋裡已經一整夜,窗邊漸漸泛白,一縷晨曦從窗戶中投射進來,光線慢慢的移動黑暗在光明中被驅趕,房間開始變的明亮,當陽光游弋到牆上的那刻,景承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而我也看清了牆上的血字。

我來,我見,我征服!

「你就是為了讓我看……」我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景承之前說的話,要抓到怪物首先要把自己變成怪物,他直到現在還把自己投入在兇手的角色之中,我嘴角蠕動一下。「兇手當時就躺在這裡!」

景承深吸一口氣從床上起來,望著被陽光照亮的牆壁和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字,淡淡一笑回答:「黑暗懼怕光明,但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最喜歡的偏偏就是躲藏在角落窺探光明,它們用這樣的方式來展現自己的力量,在光明中留下它們的罪惡,這是它們對抗光明的方式。」

他說完后讓我幫忙掀開床單,在床墊下出現一個人形的輪廓,只有少量的鮮血蔓延其中,男女受害者在床邊的椅子上被割斷頸總動脈,強大的壓力迫使鮮血噴射剛好濺落在床上。

「這間房屋中所有的拼圖都完成,唯獨多了一件雨衣,這也是你推斷錯誤的地方,兇手並不是穿著雨衣行兇,而是穿著雨衣躺在床上,因此濺落的鮮血順著雨衣流淌,這也是為什麼會在床墊下出現人形輪廓的原因。」

景承指著床繼續說,兇手在牆上留下血字的時候並沒有開燈,然後上床和目睹一切的屋主女兒躺在一起,親眼看見自己父母被虐殺,想必已經到崩潰的邊緣,那種害怕和絕望不言而喻,但兇手並不滿足,想要徹底的摧毀女兒。

人在受到刺激時,正常的反應是躲藏,女兒應該會用被子蒙著頭,而兇手就安靜躺在她身邊,等到天亮的時候光明會讓人有安全感,女兒會在極度恐慌中慢慢探出頭。

而等待她的是坐在椅子上慘不忍睹的父母屍體,以及穿著雨衣睡在她身邊的兇手,還有就是牆上的血字,這一切恐怖的景象能瞬間擊潰一個人的意志。

「臨死前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比起被虐殺的父母,女兒承受的傷害其實更大,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她會在陽光照射到房間的那刻徹底的崩潰。」景承抬手指向牆上的血字聲音冰冷緩慢。「我來,我見,我征服!兇手來的這裡,實施並見證了殺戮,最終用死亡和恐懼征服了屋裡的所有人。」

我的嘴一直沒有合攏,瞟了一眼床墊上那個詭異的人形輪廓,不敢去想象如今失蹤女兒曾經遭遇的一切,只感覺一陣寒涼從心底泛起涌遍全身。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發現景承站在對面一言不發看著我,他好像還在等待著什麼,我漸漸了解對面這個瘋子,他這樣的眼神代表否定說明還有遺漏的地方。

我揉著額頭思索,把晚上整個過程重新細想一遍,最後目光還是落到床上的人形輪廓,忽然一怔嘴裡反覆念著兩個字。

雨衣!

「兇手是在這裡切斷男女死者的頸總動脈,血壓會迫使鮮血在短時間內噴射,可是兇手在切斷動脈之後又去牆上留下血字,等兇手再回到床上時,噴射的鮮血已經浸透了床單,不可能會出床墊上出現人形輪廓。」

「你有沒有想過兇手進入房間后,並沒有急於行兇而是品紅酒,播放自己喜歡的音樂甚至還從容不迫洗澡,是什麼原因讓兇手如此的淡定,這麼有把握自己的舉動不會驚動屋裡的人?」景承反應很平靜。

我茫然的搖頭,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的地方。

「那你再想想,你推斷出兇手是熟知你的人,而且還有可能是你的同事,可為什麼和我分析出的兇手心理畫像不吻合?」景承目不轉睛看著我。

我最開始認為是他分析的有錯,但漸漸感覺他不是會出錯的人,我還是茫然的搖頭。

「最後是你自己想到的,床上的人形輪廓是怎麼形成,你如果把這些問題想明白,你就知道隱藏在這間屋裡的最後一塊拼圖是什麼。」景承還是能很輕鬆的微笑。

我把手錶舉到他面前,急切的大聲說:「我沒有時間和你猜,現在只剩下142小時,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清白,但我還是警察,救人是我的責任,告訴我答案!」

「正常人殺人的原因不外乎情殺和仇殺,在你眼中的變態怪物殺人是沒有原因的,但你這個想法是錯的而且錯的離譜,變態的怪物殺人同樣也有原因,只不過這些原因是你無法理解和接受。」景承在床上慵懶的抬手指著我旁邊布滿血跡的椅子。「再變態的怪物如果是為了宣洩去殺人,會有很多你無法想象的方式,但絕對不是發生在這間房裡的這種。」

「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我連忙追問。

「有一點你一直理解錯了,挖去雙眼和拽出舌頭,這不是在虐殺。」

「那是什麼?」

「懲罰!」景承脫口而出。

「懲罰?!」我眉頭再次皺起,我無法理解怪物的罪惡和思維,更分不清這其中的關聯,看向景承焦急等待著他的解釋。

「知道懲罰和殺人的區別嗎?」他的聲音充滿了無所謂的冷漠。

我舔舐著嘴唇搖頭,在我心裡懲罰性殺人和殺人是沒有區別的。

景承把雙手墊在腦後,目光看向牆上的血字,沉默了片刻后,臉上又浮現出神經質的微笑:「殺人是隱蔽性的,不希望有人看見和目睹,而懲罰是為了展示權力和威懾,如同處決人犯時,會讓很多人觀看一樣,所以變態的怪物實施懲罰的時候,需要有觀眾目睹。」

「這就是為什麼沒有殺女兒的原因,讓女兒成為目睹一切的觀眾。」我恍然大悟的點頭,但還是不明白,這和我需要的答案有什麼關聯。

「女兒同樣也是被懲罰的對象,她並不是欣賞這一切的觀眾。」景承意味深長的笑讓我愈發迷惑。

「兇手在行兇的過程中,只有睡在床上的女兒目睹一切,如果女兒也是被懲罰的對象,那誰才是觀……」我的疑惑伴隨目光落在景承的身上,他剛好躺在人形輪廓之中笑而不語和我對視,我心裡猛然一驚,瞪大眼睛嘴慢慢張開。「當時在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景承歡愉的點頭告之我,在案發時間出現在現場的一共有兩個怪物,一個是行兇者,而另一個是觀察者。

如此一來便解釋清楚所有的疑惑,觀察者是先到這裡作用是控制房間中的受害者,景承聲音平和說:「介於行凶者從事和醫療有關的工作,加之在受害者身體上沒有發現被捆綁禁錮的痕迹,所以觀察者應該是用吸入性麻醉藥物控制了屋裡的人。」

「所以行兇者到達房間后,才會有恃無恐喝酒和播放音樂,甚至洗浴,這是分工謀殺。」我深吸一口氣說。

「不全然是,行兇者做那些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等待。」景承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牆上的血字。「在古羅馬共和時期,懲罰性殺人是帶有羞辱性的,要求從肉體和精神層面達到雙層摧殘,比如我們古代的凌遲同樣也是這種性質,行兇者進入房間的時候受害者還處於昏迷,行兇者是在等待受害者以最清醒的狀態接受處決。」

我面色低沉久久說不出話,後面的事我大致已經猜到,處決的刑台被挑選在女兒的房間,觀察者穿好雨衣之後躺到女兒的床上,然後行兇者再一一把受害人拖到女兒卧室,在觀察者的觀看中,行兇者處決了男女屋主。

女兒因為被藥物控制,在不能反抗和動彈的情況下目睹了慘絕人寰一切,她雖然在肉體上沒有受到傷害,但精神上卻遭遇極大的創傷,噴涌的鮮血濺落在床上,溫暖的潮濕浸透女兒的衣衫,她能感受到父母血液的溫度在她肌膚上慢慢冰冷。

剩下的我已經經歷過一次,女兒在陽光中看見房間里的罪惡和血腥,這一次黑暗戰勝了光明,行兇者在她麻木的恐懼中盡情的摧殘和折磨她。

整個過程持續到17日的早上七點,變態的兇手把撥通的報警電話放在她耳邊,我從電話里聽到她長時間無力而絕望的細微抽泣,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她恐怕已經崩潰,甚至連嘶喊求救的意志也沒有。

最後行兇者和觀察者挾持走女兒,離開的時候再次清洗乾淨身體,並且把摺疊好的帶有血跡的雨衣放在門口。

「觀察者在案發現場觀察者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只能分析出行兇者的心理畫像。」景承說。

我頹然的坐到椅子上,用力搓揉疲憊不堪的臉,聲音是低沉無力:「行兇者是最善於隱藏的怪物,如今又多了一個不留任何痕迹的觀察者,就憑現在掌握的線索,想要找到這兩個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嗜血是怪物的天性,你以為這樣的邪惡只有一次?」

「還會有兇案發生?!」我頓時大吃一驚。

「行兇者和觀察者之間的配合還並不默契,應該是第一次狩獵,但一旦讓怪物嘗到血腥的味道,它們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相信用不了多久,你會看見更陰暗的邪惡。」

「你怎麼知道這是第一次行兇?」我連忙追問。

「年齡。」景承脫口而出。「行兇者的年齡在24-26歲之間,這剛好是一個怪物初露猙獰的年齡,行兇者體會到嗜血的快感,從此以後,怪物的慾望就只有生命和鮮血能填補。」

「年齡?!」我把椅子往前拖靠近床上的景承。「你對行兇者的心理畫像中有一點我很疑惑,身高、性格和特質以及習慣能分析出來,可年齡?你憑什麼能判定行兇者的年齡?」

景承轉頭看著我說,人是具有可塑性的,最佳的塑造階段是童年時期,產生的影響會形成思維最終演變成性格,所以人的性格都是在童年時期形成,但人在童年的時候執行力不夠。

中年和老年時期,因為已經建立了自己的意識形態,滿足現狀成為常態因此不容易被動搖,不願意也不會去改變固有的思維模式。

只有24-26歲這個階段,剛剛擁有自己獨立的支配能力,包括經濟、社交和意願,童年可以依靠父母,中老年依靠自己,而中間這個過渡時期會讓人迷茫和空虛,極度的缺乏精神層面的填充。

因此這個時期才是人最佳的塑造階段,如果有一個在精神上強大到你無法抵禦和反抗的人試圖影響你,若是心智薄弱,很快就會淪陷和被同化,從而在短時間內重新建立價值觀和世界觀。

「不管這個精神導師是光明還是黑暗,一旦被征服,精神導師的意志和思想以及行為都會在這個人身上得到延續,光明會塑造出崇高和偉大,而黑暗……」景承停頓了一下,重新看向留在牆上的血字。「一個怪物便就此誕生!」

「這個行兇者一直在被引導?」我若有所思點點頭。「難道就是那個觀察者?」

「留在牆上的血字是凱撒的名言,在古羅馬共和時期已經出現完善的法律體系,對於懲罰和處決有很嚴謹的流程,行兇者和觀察者都屬於執行者,而真正能決定懲罰對象和方式的是元老院,而凱撒大帝是獨裁,因此主導者只有一個。」

「在這兩個兇手的背後,還有一個策劃這一切的人!」我大吃一驚。

「這是一個黑暗世界生物鏈中頂級的怪物,主導和布置了這一切,在這個生死遊戲中你要打敗的也是它。」景承點點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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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哈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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