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鮫歌 七

第二十一章 鮫歌 七

?風鼓著艨艟的主帆發出呼呼的聲響,艨艟上的將士手拉長弓射向冒出頭來的鮫人。

由濃變淡的血水融在海水內散著腥味,冒著血的鮫人屍體緩緩的沉下去在海面上扎出幾朵小花。

「殺..」

不知是不是海水中的血滲進了活著的鮫人眼中,他們紅著眼潛入海底,而後將各個艨艟分散包圍,手中的魚叉伴著手鉤被擲向船艦上。

分不出有多少鮫人手中的魚叉和手鉤已然離手,濃郁到發黑的血從戰士的皮膚內鑽了出來。

許多來不及反應的士兵,往往剛看到鋒利的尖頭在他們眸子中放大,他們立馬就有股疼的發寒的感覺在他們心中騰起,將他們體表上的溫度嚼噬掉。

手鉤伴著水中鮫人的用力,刮扯著被纏住的士兵,血液就順著黝黑的鐵漫出來。

抓著艨艟左右舷的手鉤,水下的鮫人很快的繞開方向朝著同一處奮力的拉扯起來。

艨艟在如此多鮫人的拉扯之中也是出現了微微的傾斜,活下去的將士顧不了身子上的傷,揮著手中的刀狠狠的斬下。

愈來愈近,楊謹彎著腰,躲在盾牌的後面時不時的冒出個頭看著愈來愈近的鮫人,內心焦慮。

商船劇烈抖動,他抓著傭兵的身子,沉重臉又將目光移向船舷。在那兒有著數不清的細鏈子延伸至海水之下,在鏈子內傳出被囚禁的鮫人聲音。

「命令下去,將船舷兩側所有的鮫人抹去。十二艘鬥艦撒刺網下去。」

「是.」

在他的身側是個裹著黑衣的男子,他的目光冷淡毫無生機的回應著。

他是天機閣影門之人,殺人探消息是他的全部。他的身子如團黑影消失在甲板之上。

隨著楊謹的命令散開,各個甲板之上舉著盾牌的傭兵在前,手持長戈的傭兵在後。

傭兵步伐沉重的落在船舷旁,拉緊掛在舷側的鏈子,手中的長戈摩擦著老繭刺入海水中。

痛苦的嘶吼聲撕開海水鑽了出去。血,散在海水中的血連成一片,由濃至淡再匯聚成濃郁的血水,散著濃郁的可以刺鼻的味道鑽入到船艦上的每一個人肺中。

帶著尖而鋒利的刺,那些刺如同把把縮小的匕首套在網上,被傭兵在海中拋開,分佈在海域的各個方向,將鮫人暫時的分割開去。

細鏈子之內,數不清的鮫人鱗甲破毀,身子擠壓著,各自的血貼著各自的皮膚散在海水內,他們喉間發齣劇烈的嘶吼,海水在他們的喉間如是沸騰的水不斷的翻滾。

船舷側的傭兵看著從海里湧上的血,他們紅著眼如是沒有聽到海水內的嘶吼哀嚎,手中的長矛銅戈麻木的舉起又揮下。

一下一下的,血水愈來愈濃,搖動船舷的力道越來越小。他們的雙臂升起股酸麻,紮實的肌肉在體表下裹著血有規律的蠕動著。

泛紅的血水融入深藍的海水內,無數的鮫人從海面上騰起。族人死去流出的血液刺激著他們扣在心間的那根民族之弦。

夔鼓的聲音隨著血液將海面越染越紅,也是愈加的響亮沉重起來。

分佈在海水之中鮫人吼出道道滄桑的嗓音,透著血液的沸騰,吼聲在這片海域迅速的傳開。

項一鳴站在李啟的身邊,鮫人嘶吼的力道穿過一層層厚實的牆落入到他耳中:

戰甲錚錚兮敵若雲,凌余陣兮躐吾族.

余族之尊兮焉成枉?

援玉槍兮擊鳴鼓,出不入兮往不返.

豈曰無勇?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勇?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勇?修我鱗甲,與子偕行.

..............

這是鮫人的戰歌,靠燃燒血液吼出的歌聲。當這歌聲落在項一鳴的耳內后,他的內心顫慄,雙目似乎看見了海面上衝殺而來的鮫人。

他握著霸刀的手越來越緊,鼻息也是逐漸的變得粗重了起來。

「鮫人的戰歌?」

李啟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嘴中低語聲。在他的身側是另一個伴他去楚國的戰士。

戰士躬著身點著燃香,驅散從海面上飄入艙室的血腥味。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後站了起來,瞥了眼鼻息粗重的項一鳴,言語緩淡:「項侍衛,我們也出去看看吧!」

項一鳴抬起頭,湛藍的眸子透著絲絲的紅,眼珠朝外瞪著,而後點了點頭。不等李啟先走,他提著霸刀就是朝甲板跑去,將沈凌交代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李啟望著跑開的項一鳴,他內心一笑,沒有去計較什麼。只是他後面的其餘三個侍衛內心微微的不忿,明明都是世子身邊的侍衛,為什麼偏偏項一鳴可以這般的無禮。

李啟沒有去理會他背後三人在想什麼,他捻起袖口內生絲的帕子捂在嘴角,略微的咳嗽著,邁著極細的步子朝著甲板而去。

甲板之上手持盾牌的士兵緊緊的挨著,在盾牌之上是滿滿的弓箭。整個盾牌一條條縫隙連在一起,如在烈日下龜裂的大地。

沈凌用重劍將一隻箭羽撥開,他沉著臉望向商船那邊,眉宇像是倒插的匕首:「混蛋!楊謹他在做什麼!」

他憤怒的推到站在他旁邊的一位斥候,恨不得衝上楊謹的那艘商船,用手中的重劍將對方的頭顱砍下。

「將軍,徐州商盟那邊似是怕被囚困的鮫人得到援救,而後加入到隊伍中去。」

斥候跪拜在盾牌的後面,他不敢去看李啟的眼睛,言語輕而帶著抖動的沙啞。

「蠢貨!徐州商盟那幫蠢貨!」沈凌手腕轉動,扣在重劍劍格上手指將劍拔出又落下,劍刃摩擦著劍鞘發出讓人心裡發慌的聲音。

「命令下去,讓所有的艨艟,先登將事先準備好的火油倒入海中,短時間不讓他們冒出水面攻擊,分開他們。」

隨著劍身再次落入刀鞘,沈凌眼珠一轉,言語急迫。

「是.」

那名斥候在手持盾牌的士兵的掩護下,急急的跑了下去。

項一鳴腳步落在了甲板上,他的後面是李啟。他們二人看著跑開的斥候。

各自的目光透過連亘在一起的盾牌間之間的縫隙,朝海面看去。血,紅色的血在大海內鋪展開,藍色的箭頭如隕落的流星托著長長的風尾,拉扯出聲音在他們二人各自的瞳孔內放大。

戰歌,鮫人的戰歌透著厚重在海域上盪開,喊殺衝天,這是戰場!

項一鳴站在甲板之上,第一次明白了在戰亂時代,他握著霸刀的意義。

許多年後,當他走上了王座他還是會想起今天,會想起鮫人的戰歌:

戰甲錚錚兮敵若雲,凌余陣兮躐吾族.

余族之尊兮焉成枉?

援玉槍兮擊鳴鼓,出不入兮往不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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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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