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越國的王 七

第七章 越國的王 七

?夜已深,偌大的夜空中幾許星光散落在不同的角落,如同遙遙相隔的陌路人,沒有緣分卻有相同的孤單。

在趙氏大宅的主房中幾隻油燭默默閃動著火苗,趙無可端坐在桌前,粗大的手輕扣在桌角,看著一聲不吭盯著燭淚的項一鳴。

「坐下吧,不要一直站在那兒。」

如同兩塊磁石摩擦發出乾澀的聲音,趙無可目光緩緩從項一鳴身上移開。

半晌無語,項一鳴平靜的站在那兒,如同沒有聽見趙無可的話一般。

「何須這般的倔強。」趙無可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聲,輕扣在桌面上的手鬆開,端起茶水一口喝下:「我答應你父親護你成年,下個月的初四你就滿十六了吧。」

「嗯。」

項一鳴張開緊閉著的嘴,輕輕的應了聲,手緩緩的握成拳。

「你快成年了。」趙無可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子中似是蒼老了下來。

「所以你為我報了名,你是想送我走嘛?」項一鳴湛藍的眸子微微轉動,指甲扣進肉里傳來淡淡的痛。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趙無可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年,眼裡含著一抹笑意,卻不是那種愉悅的笑:「是清雅那小妮子給你說的吧。」

項一鳴沒有回答,錯開趙無可的目光,手微微的鬆動,朝著背後靠去。

「你下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趙無可餘光注意到眼前這個青年的變化,他揮了揮手,不悲不喜的樣子。

「你就不怕我讓你失望,失去名額。」項一鳴轉身,語氣平緩而無生機的說起。

「一鳴!一鳴!你又豈會讓你父親失望。」趙無可右手緩緩叩擊在桌面上,望著眼前這筆直的背影,眼中露出苦澀:「你不一直覺得自己是籠中的鳥嗎?這個展翅的機會你會願意放手嗎?」

極為輕的話落在項一鳴的耳中,卻是引得他身子不由一震,項一鳴這舉止落在趙無可的眼中,他眼中的苦澀愈加濃郁。

「不會。」項一鳴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身子,瞳孔驟然增大,語氣之中有著一股決然。

項一鳴話語落下,他緩緩的走至門口又忽的停下,語氣冷漠的開口:「你不怕我回來找你復仇嗎?」

「哈哈!」

「哈..」

燭淚一點一點的凝固起來,斷斷續續的笑聲在房間中傳開,趙無可望著眼前青年的背影笑起來:「當年我選擇背著越國的王救你,我就將生放下了。」

聽到這話,項一鳴沒有回答,他湛藍的眸子有些黯然:「可你殺了我爹,你救我,我將來還是要殺你。」

少年極弱的話落在趙無可的耳內,他心中一痛,眼前這個青年的父親--項珂的確死在他的刀下。

他的眸子似乎失去了生機了般,一下子就黯然下來了,他是項珂的師兄,來自天機閣戰門的驕子。

「我沒有選擇,我是這越國的將,戰場上我和你的父親各為其主。」趙無可停下手中的動作,神情黯然。

「啪」

門一下子被項一鳴拉上,而後又重重的撞了回去,趙無可望著青年的背影,重重的吸了口氣,仰起頭閉起眼睛,喃喃:「師弟,我沒的選擇,拓拔兄曾預言鳴兒將來會登上吾越國的王座,否則我護他一世又如何?」

「我沒有選擇,我是這越國的將...」

「師弟你會不會怪我,十年了,十年了,你的血似塵封在我刀里了..那般沉重...」

...........

已經有好些日子拓拔倩沒來找項一鳴了,清雅托著腮幫看著庭院里這個青年一遍又一遍的練習著刀法,地面上少許暗綠色的葉片被眼前這個青年踩在腳下黏在了地上,鑽出幾許的綠漬,被風一吹就暗沉了下去。

清雅似是有些話要對項一鳴說,幾欲開口可又對上少年湛藍的眸子,她又是將話咽下去。

「清雅,你想說什麼?」

項一鳴放下手中的刀,對上清雅清澈的眼,他今天總是覺得眼前的清雅似乎有些心事。

「嗯」

清雅點了點頭,站起身:「倩姐姐的父親生了重病,也不知現在她心裡會有多焦慮。」

「哦」

項一鳴應了聲,心中總是知曉了拓拔倩那個丫頭這些日子沒有來的原因了。

「一鳴大哥,要..要不我們去看看吧。」清雅鼓起勇氣對上項一鳴的眸子,很是認真的說。

「不去」

項一鳴轉過身露出猶豫,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說。

「真不去...」

細而輕的聲音中帶著請求從清雅嘴中吐出,她精緻的五官中拉出一抹無奈。

「你去吧!我還要練習,下個月就是徵選大會了。」

霸刀拉割起四周似乎凝固的氣流發出「呼呼」的聲響,清雅看著眼前的青年再次舞動起手中的霸刀,她神情一黯,默然的轉過身去,她知道眼前的這個陪伴她十年的青年就要離開她了,從她的眼中消失而後隨著時間模糊。

空曠的庭院中只留下項一鳴一人,偶爾走過幾個神色匆忙的下人,他攤開手,手中的霸刀「鐺」的一聲落在地上發出低沉的聲來,他像是失去了神,忽的癱在了地上,眯著眼看著瓦藍瓦藍的天,目光跟著絲絮狀的雲朵移動。

當天漸漸黯了下來,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人提著刀朝著府外走去。

夜幕下的街道有些冷清,街道邊上的府邸大門處掛起了幾個紗籠,微弱的光透了出來打在門口的石獅上。

蕭索的身影從一座座府邸走過,過了許久,那細碎的步子才停了下來,項一鳴隔著老遠看著那座拓拔家的宅子,他步子抬起又是縮了回去。

沉默了許久,項一鳴低低的嘆了聲,他朋友本來就不多,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他竟將拓拔倩裝在心裡去了。

他繞過正門,站在這宅子的牆後面,抬起頭看見一個女子抱著自己的雙腿,枕著自己的膝蓋,迎著風青絲亂舞。

「拓拔倩?」

這樣的拓拔倩,項一鳴從來沒有見過,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在這是竟湧起了悲傷,將他的心填的滿滿,沉得有些緩不過氣來。

項一鳴走到牆邊,搬起幾塊大石頭,在牆角壘了起來,奮力的爬上牆頭,他沿著牆頭默默的走,時不時抬起頭看屋頂出那個青絲飛舞的女孩。

月光柔和的像是輕薄的素紗,染著沉睡大地那一邊的金黃從天上飄了下來,緩緩的罩在屋頂處那個女孩的身上。

項一鳴有些失神,他就這樣走著一遍又一遍的看。

最後他走到屋頂上去,坐在拓拔倩的身邊沉默了起來。

「你是啞巴嗎?來了又不說話。」有些沙啞和平緩的話從他身側飄來。

項一鳴扭過頭,看見藍色和板栗色的眸子染著水汽,小巧的嘴唇有些蒼白,几絲零散的髮絲被風壓在她的額頭上,細細的發梢在她眼前不斷晃動著。

微微的有些失神,項一鳴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女孩。

「我娘說我爹就要走了,離開這裡去很遠的地方。」拓拔倩扭過頭,枕在膝蓋上,眼睛望著腳下沉睡下來的街道。

帶著悲傷和無奈的話被風吹的極細,散了開去,被四周的寂靜吞噬了下去。

心像是被針扎了樣,項一鳴看見眼前這個女孩的眼角劃過晶瑩的淚光,從她玉脂般的臉龐上滑下落在了青色的瓦片上。

他伸出一隻手,卻是僵硬在空中有些放不下去,嘴唇微張著想要說出些安慰的話,可自己的嘴唇像是黏在了一起,只能發出低低的「呼呼」聲。

「我好怕,我好怕就這樣失去他。」

柔軟的身子帶著女子的芳香忽的撲入項一鳴的懷中,低低的啜泣聲從拓拔倩的喉中傳出。

僵硬的身子緩緩鬆了下來,項一鳴看著懷中哭的不成樣子的拓拔倩,他心中微微發痛,懸在半空中的手落下搭在拓拔倩的肩上:「哭吧,如果你心裡難過,我就這樣一直陪你。」

懷中的女子像是沒有聽到,抓著項一鳴的手用力的勒著,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衣衫中。

項一鳴不敢動,一直保持這樣的動作靜靜的看在懷中的女孩哭泣。

風帶過屋檐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清雅咬著嘴看著對面屋頂上的兩個背影,目光有些黯淡。

她今天早早的就來了,看見拓拔倩有些憔悴的樣子,她心中有些不忍就叫了下人帶了消息回府中給她的父親,一個人留在這裡陪這個比她小,平時卻總是帶著玩鬧的笑意稱呼她妹妹的拓拔倩。

像是失了神一般,清雅看著拓拔倩擁在項一鳴的懷中,她心中的那顆發了芽的種子像是遇到了一場大雨,那雨落在她心中出不去卻將那牙的根須泡了起來,似要失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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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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