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離太平（二）

中年男子依然護著女兒跪在地上不斷求饒。

周圍其他火堆附近的人望了一眼，又匆匆收回目光。如今誰都自身難保，也沒有官可報，又哪裡管得了別人的事。

那四個壯漢不耐煩了，抽出尖刀就沖著中年男子一陣亂刺，中年男子很快就軟綿綿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爹！」

女兒凄慘地叫了一聲，然後她雙目怨毒地盯著四名壯漢，撲上去抱著一名壯漢的腿就狠狠咬下。

「啊！這個賤/人！」

那名壯漢痛吼一聲，然後將手中的尖刀刺進少女的背心，再將逐漸失去生機的少女一腳蹬開。

「真是晦氣！」

四名壯漢罵罵咧咧地轉身離開，似乎殺了兩個人反而掃了他們的興緻。

當他們路過江遠火堆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住腳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榣，哈哈笑道：

「原來這裡還有個更標緻的！」

蘇榣聽到這話，瘦弱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江遠眉頭一皺，就知道這個幾乎沒有來往的遠房表妹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四名壯漢看了江遠腰間的鋼刀一眼，再瞅了瞅江遠文弱的模樣，最後滿目猙獰地對江遠說道：

「小雜種，你敢跟哥幾個玩命嗎？」

江遠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四名壯漢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慫貨！那就給哥幾個滾遠點！這個妞我們收下了！」

說完之後，四名壯漢肆無忌憚地圍在了蘇榣的身邊，伸手就要朝著蘇榣抓去。

蘇榣一邊拚命地躲避，一邊沖著江遠哭喊道：

「江遠表哥！江遠表哥！」

江遠眉頭越皺越深，心中也越來越煩躁：

「真是煩死了！」

說到最後，他猛地站了起來，眼中壓抑的情緒彷彿就要爆發。

這黑暗的世道對於生長在和平年代來說的江遠，一時間讓他根本無法適應，悲憫、憤怒、憎惡等等情緒一直堆積在他的心中，越積壓越膨脹，雖然就會迸發出來。

而這一刻，成為了一切情緒的導火索。

那四名壯漢紛紛拔出尖刀，沖著江遠兇惡地吼道：

「怎麼，想跟我們玩命了？」

「玩命？」江遠嘿嘿笑道，「就你們幾個，還用不著玩命！」

說完之後，江遠猛地將腰間鋼刀拔出，瞬間就砍向了最近的一名壯漢。

如今江遠的速度和力量，已經非常人所能及。只見刀光一閃，鋼刀已經落下。

那名壯漢的腦袋已經被削去一半，粘稠的**和血液噴涌而出。

江遠的面目不知道是由於火光照耀的原因，還是沾染上鮮血的原因，那份文弱儒氣早已消失不見，反而變得扭曲猙獰，宛如捕食的野獸。

一瞬間，一切負面情緒都消失不見，江遠反而感到了一種滿足感。

這種滿足，一直深深埋在各種負面情緒之中，直到手起刀落之後，江遠才清晰地認識它。這是一種嗜殺、喜殺、虐殺的渴望。

從白日里第一次殺人之後，他就非常渴望再嘗試一次這樣的感覺。

這一路行來他已經將這種渴望一直忍在心底，悶了好長時間，現在他決定不在壓抑自己。

剩下的三名壯漢滿臉錯愕，誰能想到瞬息之間，自己的同伴就已經慘死了一個。

「嘿嘿嘿嘿......」

江遠口中發出低沉的冷笑，再度撲身而上，一刀朝著另一名壯漢劈去。

那名壯漢大駭，急忙下意識地伸手阻擋。

然而血肉之軀，又豈能阻攔鋼鐵鋒芒。

只見一條手臂凌空飛起，猩紅的血液撒得紛紛揚揚。

「啊——！」

那名壯漢一聲慘叫，腳下站立不穩，整個身子一下子跌進了火堆之中。

烈火很快蔓延了他的全身，焦味瞬間瀰漫，他渾身烈火，瘋狂地在地上滾動、慘叫。

江遠只覺得心臟由於興奮而跳動得越來越快，他盯著最後兩名壯漢低沉地說道：

「站好了。」

這兩名壯漢這才如夢初醒，額頭瞬間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一名壯漢嚇得扭頭就跑，跌跌撞撞朝著山林深處狂逃。

而另一名壯漢則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他雙手擋在臉前顫聲求饒：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江遠雙目興奮地盯著癱倒在地的人，他上前一步踏上他的胸膛，將他踩在地上。

雙手高高揚起鋼刀，寒芒畢露的刀尖向下，那壯漢的求饒之聲彷彿讓他心中的殺意燃燒得更加旺盛。

鋼刀猛地刺進了壯漢的眼眶中，求饒聲戛然而止。

江遠舒坦地出了一口氣，抬起頭望向最後一個逃入深林的人：

「不要跑......」

瘋狂逃竄的人回頭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狂叫著，雙腳越發拚命地邁動。

江遠嘿嘿一笑，縱身就朝著他追去，敏捷得宛如獵豹：

「你是逃不掉的！」

兩人的身影很快被黑暗的山林吞噬，消失不見。

濃郁刺鼻的血腥在空氣中飄蕩，地上的屍體上火焰還在跳動。

周圍的人此時才紛紛驚醒過來，有的人驚恐地遠離此地，也有的人趴在地上劇烈嘔吐，還有的人則試圖和江遠與蘇榣打好關係，從而能夠有一座靠山……

蘇榣怔怔地望著江遠消失的方向，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的表哥似乎是一個埋頭苦讀的書獃子，怎麼幾年不相處，表哥竟然變得這麼可怕和……強大。

...........................

銀色的月亮在烏雲中時隱時現。

深邃的山林之中黑得難以視物，壯漢縮在一顆大樹背後，大氣也不敢出。

此地已經遠離道路，路上的點點篝火早已經看不見了。

讓壯漢驚異的是，這夜晚的山林，卻詭異地死寂一片。無論是蟲鳴、鳥叫亦或是獸吼，全都銷聲匿跡。

一股濕冷的寒氣在這林中飄蕩，使得壯漢微微顫抖起來。

壯漢心中開始怕了，害怕追殺他的江遠，害怕這林中的黑暗，以及那黑暗之中未知的恐懼。

但凡穿梭於兩個城鎮之間的路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永遠不要離開道路，尤其是在夜晚。

然而壯漢此時卻並沒有選擇，他原本以為自己鑽入了山林，江遠一定不敢追過來，然而他卻如同盯死自己一般尾隨而至，彷彿全然不懼這深夜的山林。

「至於嗎？」壯漢心中暗罵，「非要弄得同歸於盡嗎？」

林中越來越冷了，霧氣從黑暗中湧出，在四周緩緩瀰漫。

壯漢哈了一口白氣，他拉緊了自己的衣領，企圖用這個辦法來保暖。

「這個鬼地方！」壯漢心裡越發不安，「那個小子應該沒追來了吧？這麼深的地方，諒他也沒那個膽進來！」

壯漢一邊自我安慰者，一邊打算起身離開，返回道路。

然而這個時候，江遠癲狂而又怪異的聲音卻從林中飄蕩而來：

「小乖乖！你躲在哪裡？快出來啊......」

壯漢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顫，急忙將身子又縮回大樹背後：

「他、他......竟然追來了？」

心中一邊暗罵，壯漢一邊輕輕地朝著大樹背後望去。

只見在重重樹影中，一個提刀的身影在林中游曳。

銀月的微光灑下，壯漢能夠看到江遠臉上那扭曲的笑容，以及濺在上面的自己同伴的血跡。

江遠一邊緩緩四顧，一邊嘿嘿笑道：

「小乖乖！不要躲了，我已經看見你了......你快出來，好讓我將你的腦袋砍掉......嘿嘿嘿嘿，快出來吧！」

壯漢握緊尖刀的右手在緩緩顫抖，他實在很想衝出去和江遠一決生死，不用再躲在這個鬼地方瑟瑟發抖。

但是一想到同伴慘死的模樣，壯漢只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勇氣。

江遠提著鋼刀，緩緩在這附近走動尋找，他手中的刀刃由於連殺三人從而已經卷刃崩口，但是上面森森的寒芒，依然讓壯漢覺得自己無法匹敵。

壯漢縮在大樹背後，在林中黑暗的陰影下不敢作聲。

他的心臟狂跳不止，只希望江遠找不到自己，趕快離開。

江遠的聲音仍然在林中回蕩：

「出來喲！嘿嘿嘿嘿，再躲也沒有用，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遲早會找到你的......嘿嘿，快出來吧......」

壯漢只覺得自己的牙齒在不住打戰，心中怒罵：

「這個死變態！虐殺狂！老子會出來才怪！」

林中的濕冷越來越盛，大霧也越來越濃郁。

壯漢小心翼翼地從樹后往外瞅，只見在濃霧之中，江遠的身影已經漸漸模糊。

看到這種情形，壯漢心中暗暗高興。這麼黑的夜，這麼大的霧，只要自己不做死發出聲音，那麼這個死變態殺人狂一定找不到自己。

然而，事違人願。

一陣低沉的哭泣聲忽然在壯漢附近響起：

「嗚嗚嗚嗚嗚嗚......」

陡然聽到這聲音，壯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哪個王八蛋在那裡哭！這樣一定會把那個死變態給引過來的！

就在壯漢惱怒驚異的時候，他面前的濃霧忽然一陣攪動變幻。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穿透白霧，朝著壯漢而來。

壯漢握緊尖刀，氣惱得就想要衝過去將那個哭泣的女人殺死，從而繼續逃亡，躲避江遠的追殺。

然而他卻突然僵住，在此時此地，哪裡還會有什麼人身處這片深林，除非是......

壯漢的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窟，他的雙眼越瞪越大，他已經看見了從濃霧裡鑽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頭顱！

披散的黑髮無風舞動，脖子之下空空如也，僅僅就凌空一個腦袋。

她一雙凸出的眼睛呈現一片死灰，盯著緊貼樹榦不敢動彈的壯漢。

她口中的聲音哭得很悲傷，然而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