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並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今宵酒醒何處？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一個時辰，又或是一刻不到，還是睡了一天？
齊凌起身付過了酒錢，便昏昏沉沉的向酒館外走去，沉默著。
他乘舟順著清水河，去春月樓轉了一圈，沒有喝酒，沒有找樂子，去了那個曾經和那女子纏綿打鬧的屋子，可惜早就換了倩影。
他去鎮北邊的那個貧民窟。之前卧病在床的那老大娘也早已經不再聽得到她的咳嗽，齊凌倒是去那個經常幫小雪照顧娘親的鄰居吳媽家裡坐了會兒。
走到山上，光陰真是無情，才寥寥幾個月，老大娘的墳頭便早已是雜草叢生，上了香燭，齊凌捲起袖子把墳冢周圍的草木打理了一遍，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他笑容柔和，道：「大娘，是小齊沒用，答應您照顧好小雪沒有做到，不過您放心，如果您在天有靈的話就保佑我找點把丫頭帶回來吧。」
「她現在厲害了，成了天資很好的修仙者，不過我知道，她最喜歡的，還是這王家鎮上的山水和天地。」
青袍男子跪在墳前，和墳冢中的老人嘮著家常。沒有傷心的淚水，只有平靜的面容和堅毅的眼神。
男兒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青袍男子五年前來到中土神州，九年前在華夏參軍入伍，便從未再見過地球上那家中父母，此生或許都已不能奢望還能為兩老送終了吧！
而墳中老人將女兒託付於自己，那便算是齊凌唯一的長輩。
任重而道遠，前路無法看得清。
王家鎮郊外的樹林中，清風依舊，三座孤零零的新墳已不再新。老張頭，小紅，老李。
看著離另外兩座墳稍遠的那個墓碑上，碑體紅字已經被風雨洗刷得斑駁，可也不難看清上面的「慈父李守成之墓，愛女小翠立。」
齊凌掐訣一指，取出一壺清酒，往老李墳前祭下，然後仰頭吞了一大口，哈哈大笑。
他抬手抹了抹嘴笑罵道：「老李啊，真他娘的不是我吹你的牛皮，這清酒還真是要比你釀的那要差上兩條街，不過老頭你也別挑肥揀瘦的了，將就著喝吧。丫頭也被她娘親接走了，比待在我這大老爺們身邊要強得多，你就甭挂念了。等我過幾天去看看她。要是小翠日子過得不好，你放心，我管他什麼二流世家葉家，就是命不要了我也給你把閨女照顧好了。你在那邊就好好的吧。」
嘮嘮叨叨的自言自語完，齊凌在老李墳前上了香燭，便抬腳走向了不遠處的老張小紅墳邊，沉默不語，規規矩矩的同樣上完了香燭后，做了個輯。
「張伯，小紅姑娘，齊凌向你們二老請罪來咯。譚海兄弟我也把帶回來，以後你們一家三口也算是團圓了。」
好端端的大晴天，屁都沒放一個轉眼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郊外那小林子中，一襲青袍衣衫濕透，依舊渾然不覺的在那離得最近的兩座墳邊上勾著背拿著鍬挖土。雨水順著他滿頭黑髮的鬢角低落，打在手上，掉落在新翻起的泥土裡。
遇過天晴，那本寫張小紅的墓碑旁多了一個新碑，上書四字：
「兄弟譚海！」
整理了一邊方才埋下兄弟骨灰的新墳周圍雜草，齊凌對著抱拳笑道：「兄弟，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了，到了那邊，保重！」
***
那個月光下看起風景十分獨特的的月半山上草屋早就已經不再，當初被王家那個叫王辰的三公子一手落英繽紛摧殘殆盡，門口那座和小雪一起依偎的巨石，也在那一天掩護藏身後面的齊凌三人而被削去了一大半。
齊凌走上小半塊殘碎的石頭跟前，摸了摸這個相伴五年的重逢夥計，又轉眼看向巨石後面的草屋殘骸，茅草早就被雨淋風吹到不知何處，只剩下幾根作為樑柱的木頭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被頑強的雜草生起，完全遮住了這對雜草來說的龐然大物。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齊凌掏出一根煙點燃，扭頭看了看月半山懸崖下的河山，目及窮盡，中土神州的邊際，遙遙無邊。再轉回頭看向那一株株被殘敗木頭壓在身上的野草，齊凌笑了。
任看似龐然大物的木頭或山石壓在這野草頭頂，假以時日，看似脆弱柔軟的野草總是會再不知不覺中就躥起。將那木頭裹在身下，日晒雨淋，木頭終將腐朽霉爛。
野草只要一個機會，適當的一把火。可就是將之燃燒，就是說要死傷乾淨，那這根霉爛的木頭也別想獨善其身。
野草遍布天地之間，更行更遠還生。
只要時機成熟，鏈接成片，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齊凌興之所至，掐訣一指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隻剩下一把的沙漠之鷹，對準了那根野草下的木頭，開了三槍。
挪開倒地散落的草屋木頭，齊凌翻身進入「地下實驗室」
在這裡，他研究出了三硝基甲苯，製成了TNT烈性炸藥，他憑藉自己過人的記憶力，打造了巴雷特，沙漠之鷹。無數子彈，還有那一套算是起家的實驗器材，五年之中他一次次推演出的多種地球上軍隊武器的研究圖紙......
齊凌把那張大實驗桌清理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信都境的地圖和另一張更大的淡黃草紙。把兩張圖紙攤開，憑著記憶之中的化神期經歷經驗，著手布局規劃，儘管劉長天老頭的記憶是停留在十多年前，但化神期兩千年的閱歷和這中土神州的坐落。基本上是不差多少。
一個個記憶之中的門派在齊凌手下落筆生根在圖上，慢慢連成一幅地圖，山川河流，陣法，練體，丹藥，練器......
那擄走小雪的冷月蘭所在玄水教，在相隔三萬六千里的西洲西豐境內，是中土神州六大傳承門派之一。接走小翠的葉家是這東洲信都境的二流修仙家族。坐落於安平郡內，老家主葉離華也就是小翠的外公，一身木系功法在加上本身極品木系靈根，當年硬生生的在廝殺中立住了腳，將葉家這三流修仙家族強勢躋身為二流家族......
而那個離這河東郡最近，也是名義上管轄河東郡，河內郡，樂陵郡三大郡的三流門派開陽宗便是齊凌準備先動身前往之地。
當初兩眼一抹黑，連媳婦兒就這般被人擄走都只能束手無策，可現在回過頭一看，玄水教遠在三萬六千里的西洲西豐境，那冷月蘭為何又會來這大老遠的東洲這鳥不拉屎的王家鎮，並且聶正雲所在的開陽宗只是一個小小的三流修仙門派，他卻和明知道是西洲傳承大門派的玄水教的冷月蘭出手過招，且兩人一看關係就不簡單。
萬千頭緒都不好理出來，只能是先去一趟樂陵郡的開陽宗探探情況了。
齊凌目前已經是修仙的廢人一個，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是否能修鍊。但是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修鍊需要有靈根才可，而煉體的武夫卻沒那麼嚴格講究，以前知道的固然沒有現在這般多，這五年之中，暗裡在當時還未被自己炸掉的王家裡面搞了不少事情。
那些年他這個黑夜之中的江洋大盜，連王家公子手底下那幾個有武師實力的家丁扈從都不是對手。齊凌也約莫知道自己算是普通武夫之中所說的小宗師境界。
中土神州，煉體武夫要比有靈根的修仙者多得多，但畢竟什麼東西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修仙者中，千人出一個的煉器師和煉丹師，還有萬人出一個的陣法師。都是一個個吃香得不行。而煉體武夫就不一樣了。鼎骨境以下的礪皮境分為武徒，武士，武師三個級別。而超脫武師步入了鼎骨境也才算是在武道意圖上真正意義的入門。鼎骨境分為三層，即小宗師，大宗師，武聖。
聽起來倒是挺霸氣側漏，不過鼎骨境也就只是等同於修仙者的練氣期一樣，鍊氣期分九層，鼎骨境也分為三級之中各級的初級，中級，大成。不知是哪位前輩大能劃分的境界，倒也算是對照工整。
而至於煉體境界鼎骨境後面的融血境，更是鳳毛麟角，至於更後面的通髓境貫體境等，都只是屬於傳說中的人物了。
齊凌當前只是鼎骨境中的小宗師初級修為。對上個練氣一二層的修仙者，那倒是都不在話下。中土神州武夫雖多，但能到達小宗師境界能與修仙者鍊氣期有一拼之力的也就不過幾萬人，畢竟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更多的還是在底層礪皮境的武徒，武士，武師境界摸爬滾打的遊俠兒。
故而鼎骨境以上，同等相對應境界下，往往都是煉體武夫稍稍壓修仙者一頭。
齊凌想得很開，不能修仙練氣，那走武道煉體之路便是，好歹現在還能使用儲物袋不是，遠走一趟西洲，遊歷一下這中土神州大地，也不一定就真的會死在道路上不是。
說難聽一點，好死不如賴活著，說好聽些，人並不只是為了自己活著！
清水河畔，習習的涼爽河風吹起一襲青衫衣袂飄飄，隨意用一根青色帶子束於腦後的滿頭黑髮掠起些許，擾亂在男子的臉龐。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家小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輕聲道：
「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