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戰太平（四）
「這，這是什麼陣仗，楚賊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在江河湖泊之上水戰，徐達何曾見到過這等陣仗。
畢竟這年頭火器在戰爭中的普及程度依舊很低，純銅打造的火炮造價又高的嚇人。
即便這些年來浙西吳軍全軍上下也是裝備了數百門火炮，可這些火炮若是放眼整個浙西，那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放在城牆上守城都嫌不夠，裝備在戰船上的火炮，自然也就更少了。
這一點就拿徐達的旗艦來說，他的旗艦上，也不過只是裝備了區區四門火炮而已前後各兩門。就這樣，還已經是吳軍水師之中最奢豪的了。如此，他又怎能想到，楚軍一方會喪心病狂的在他們的巨船大艦之上裝備十幾門火炮。
借用一句後世的話，這完全就是貧窮限制了徐達的想象，沒能想到楚軍會在自己的戰艦之上裝備十幾門火炮，自然也就猜不到楚軍這是要拿火炮側舷炮擊。
「傳令三軍，火炮齊射，轟殺吳賊！」
看著吳軍到現在還像是一個靶子一樣動也不動，白希臉上的笑容便也不由越濃郁了。
甚至他現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對面吳軍的戰船在楚軍如雷霆一般的炮擊之下，變成一片殘骸的模樣了。
「砰！砰！砰！」
終於，響亮震耳的火炮之聲響起了。幾十艘巨船大艦，數百門火炮的齊射，那駭人的聲勢簡直讓人有一種山崩於頂的感覺。
足足數百實心鐵球炮彈，在這個時候就像是一枚枚流星一樣，劈頭蓋臉的便就砸進了吳軍那密集的防禦軍陣之中。
「啊！！！」
「船要沉了，快逃，快逃！」
「救我，救我……」
霎時間，一片哀嚎慘叫之聲便就在這密集的軍陣之中響起。
在這等偉力的面前，吳軍方才那看上去嚴正無比的防禦軍陣簡直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只是被楚軍輕輕一戳，便就像是氣泡一般消融崩解了。
僅僅以一輪攻擊，便是就二十餘艘中小型戰船直接被楚軍擊沉。故而眨眼功夫，吳軍這邊的傷亡人數便就猛增到了數百人之多。
「這……，該死，楚賊該死，楚賊該死！！！」
親眼見到這一幕，憤怒的情緒簡直要化為火焰從徐達的身體之中噴出來。
想想放在自己愚蠢的簡直就像是一個靶子，徐達就恨不得親自提著戰刀取將那楚軍的級取來。
所以他不禁狠狠的往船舷上怒砍了數刀，以削減心中那簡直就要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點燃的怒火。
「將軍，不好楚賊又要開炮了，我軍該如何應對啊將軍！」
「撤，撤回去，立即撤回去！」縱然有心和對面的楚軍一決生死，可徐達的理智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那樣做就是找死。
因而徐達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下達了此時可謂是最為理智正確的命令。
「砰！砰！砰！」
楚軍再度開炮，不過萬幸，這一次火炮並沒能徹底將吳軍籠罩。雖說依舊有十幾艘戰船被擊沉，可吳軍卻還是艱難的調轉了自己的陣型，準備好了撤退。
戰事如此輕鬆，白希見此，自然當即就下達了乘勝追擊的指令。
但因為巨船大艦轉身吃力，等到白希重新指揮部下擺出進攻陣型追殺過去的時候，吳軍一方就已然在身後水寨的接應之下，大半撤入了那易守難攻的大龍窩水道之中。
「開炮，擊敵！」
眼見吳軍在這等陣仗面前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白希自不想看著這煮熟的鴨子，從自己的碗中飛走。
故而一聲令下，幾十門火炮便就在再度齊射而去，將吳軍後面那些個撤離的較慢的舟船再度打了一個「人仰船翻」。
但不成想，因為興奮之下追的過近。竟致使楚軍船隊也進入了吳軍設立在岸邊水寨的投石車、回回炮的攻擊範圍。
坐鎮水寨的吳軍大將宋貴見此，更加不會放過這等反擊的良機了。
因而水寨之中的上百架投石車、回回炮當即便也就在吳軍士卒的操縱之下，將大量的飛石投進了楚軍的船隊之中。
足足上百飛石，也是如下雹子一般砸進了楚軍的船隊，哀嚎慘叫之聲同樣便同樣也是在楚軍之中響起一片。
投石車的飛石威力，雖遠不如楚軍的鐵制火炮。可從天而降劈頭蓋臉的砸下，卻照樣一舉掀翻了楚軍十數艘魛魚小船，傷亡了二三百楚軍將士。
見此，白希頓也不由的勃然大怒。
如今自家大王就在陣后掠陣督戰，佔據這等優勢，要是還不等將戰事打的完美，那真的是自己都覺得羞愧。
所以白希一面還擊，一面讓麾下的船隊撤出吳軍水寨投石車的範圍之後，便也就不由故技重施，再度用船上火炮遠程吊打起設立在兩道水路之間的吳軍水寨。
水寨吳軍見此，雖一個個恨不得肋生雙翅去和楚軍搏命。但縱然是咬碎了口中鋼牙，卻也只好捨棄寨中投石器，在營中障礙物后躲藏起來，暫避鋒芒。
「哈哈哈哈，吳賊小兒，真不堪一擊也！」
炮擊吳軍水寨足足兩刻，將吳軍一方還是一副縮頭烏龜的模樣，志得意滿的白希方才施施然下達了收兵之令。
……
「我軍有巨船大炮，大江之上，吳軍與我交戰，簡直形同與以卵擊石。大王，如今我軍士氣正旺，臣下覺得，此時便也當是我軍全力進攻的時候了。」
旗開得勝，僅僅三軍兵馬便就殺得吳軍水師不敢與之爭鋒，楚軍一方自是信心倍增。故而在軍議之時，趙子玉當即也不由趁熱打鐵的代表眾將向張世華如此獻言。
「哈哈哈，好，子玉你此番倒是又和本王想到一起去了。」見到被自己視為生平最大強敵的吳軍，此時在他強軍巨炮面前竟然連還手之力都無，張世華的心中自也不由掀起了萬丈豪情。
「明日一戰，便一舉解決這負隅頑抗之敵。先破吳軍水寨，領兵佔領兩岸，讓水灣之中的吳軍水師淪為瓮中之鱉，而後一舉將其殲滅！」
「臣等，領命！」
……
話說，就在張世華領十數萬大軍準備要全軍盡出一舉殲滅徐達一部時。
遠在數百裡外的徽州，胡大海他們領兵攻打松坑嶺卻也是打出了真火。
為了能夠快破敵，儘快趕到歙縣城下支援，胡大海和耿再成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楚軍居高臨下箭矢銳利，胡大海和耿再成強攻不得，便就開始光搜附近百姓，然後強驅百姓，以此來與楚軍消耗。
這等戰術，即便張世輝也已然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可看到一名名無辜百姓就這樣死在陣前時，卻還是忍不住親自來到陣前，對著胡大海、耿再成兩人破口大罵。
這陣前喝罵，讓胡大海和耿再成兩人到底為之羞愧沒有，誰也不知。可在驅使百姓做炮灰送死時，吳軍陣前的一眾將卒卻是大都面露不忍之色。
畢竟吳軍也是天下少有的軍規森嚴之部，雖說不上對百姓秋毫無犯，但這些年來在朱元璋的教導之下，禮義廉恥卻也都知曉明白。
因而在驅使百姓做炮灰送死時，吳軍之中的一些個基層將佐也忍不住與心中暗想，他們這般做和殘暴不仁的元軍又有什麼區別？
但對此，胡大海和耿再成卻真的是顧不了這麼多了。
日子多拖一天，歙縣陷落的可能便就越大。他們承受不起歙縣陷落的後果，也就只好用這樣的方法破敵。
卻也是，這等方法雖然有傷天和，但的確也有著不素效果。
在吳軍以此方法連番進攻之下，楚軍一方的防守壓力的確也是日益增大。以至於十餘日鏖戰下來，楚軍一方傷亡已然激增到了三千餘人。這種感覺，就彷彿只要對面吳軍在加把力，楚軍便就能夠被他們攻克。
所以哪怕在這個時候，吳軍同樣也已經傷亡了五千士卒、數千百姓，付出了上萬人命。可吳軍一方的進攻力度在此時候，卻也依舊沒有任何減小。
如此一來，處於防守方的張世輝防守起來自然也就越吃力。
以至於他都不得不每日遣人詢問，歙縣城到底何日能夠攻克。
……
「殺啊！！！」
入夜，累了一天，還不及疲憊不以的張世輝躺下，營外便就再度響起了喊殺之聲。
而聽到這喊殺聲，哪怕張世輝已然一天一夜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可在這個時候，卻也只好用涼水猛搓一把臉，強打起精神，重新披掛起來，走出營帳坐鎮指揮。
「將軍，您都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此時還是去休息片刻吧，末將等向您保證，接下來就算是拼上這條性命，也定然不會讓吳賊突破防線半步。」
看著張世輝的眼中全是血絲，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他什麼的一眾將佐也不禁對此充滿了擔憂。
不過在這個時候張世輝又哪能睡得下。在吳軍連綿不休的進攻之下，楚軍一方的兵力已然越的捉襟見肘。
故而對於下屬們這樣的關懷之語，張世輝只是揮了揮手，「我無事，只是一夜未眠而已，算不了什麼。現在別說在此處指揮廝殺了，就算是再御數女我都沒問題。汝等要是真的擔心我，那便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給我將這群來犯的吳賊趕下去，這樣我也能睡個好覺。」
「是！」
聽到張世輝此時還能說出這般輕鬆的言笑話語，眾將皆不禁笑著應下，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也不由一松。
而後也就在此時，黑暗處吳軍那響亮的戰鼓之聲終於也響起了。
「殺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伴著更加響亮的戰鼓聲，這驚天動地的聲響霎時間也就將夜晚的寂靜一掃而空。
然後，一桿桿火把猛的在黑夜中亮起，數之不清的吳軍士卒此時便就如同蜿蜒的巨龍一般，咆哮著向著松坑嶺這邊壓來。
「引弓，殺賊！！！」
「嗖！嗖！嗖！……」松坑嶺上的楚軍士卒也是毫不留情的展開了反擊。密集無比的箭矢在這個時候簡直就像是下雨一般，蜂擁的沖向了高舉著火把仰攻而來的吳軍士卒。
「啊！呀！……」隨著如雨一般的箭矢，慘叫聲同時也開始肆意的在人群之中響起。
不過即便是如此，有無數吳軍士卒組成的火焰巨龍，卻依舊是帶著一種好似不可阻擋的威勢向著居高臨下進行攻擊的楚軍士卒壓來。楚軍曾嶺下設立的那些個陷阱和防禦工事，早就吳軍士卒拆了一個精光。
即便現在居高臨下的楚軍士卒瘋狂的向著嶺下投擲檑木、巨石等殺器。可因為來攻的吳軍兵力實在太多太多，因而也根本無法阻擋吳軍前行的腳步。
「殺啊！！！」
終於，當響亮震耳的喊殺聲在吳軍之中再次響起，兩軍之間最為慘烈的白刃之戰也終於開始打響。
兩軍此時早就已經殺出了真火，為了能夠殺死敵人，雙方自也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箭矢、巨石、戰刀、火油，總之只要能殺死對方，這些手段便就被全部施展了出來。
一名接著一名士卒倒在血泊之中，然後百戶、千戶乃至萬戶等高層將佐們，為了取勝便也就開始披甲持堅身先士卒。
以至於在這樣的情況下，防守方的楚軍因兵力問題，便也不由被吳軍殺的一退再退。
「沈明，你領五百人支援東嶺；許賀，你領五百人支援西嶺。此番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將吳賊擊潰。」
看著營盤東西兩嶺門戶，正被吳軍一點一點的蠶食，張世輝不及多想，當即便也就將準備好的預備隊給投了進去，希望以此可以扭轉局勢。
但不曾想，這個時候的吳軍簡直就像是瘋了一樣，縱然傷亡損失大的驚人，可卻依舊死戰不退。
也不由使得張世輝原本就緊皺的眉頭，在這個時候越皺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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