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信手拈來
「你爹在苗疆是土司。」沈久安眼神冷冽,「可苗疆的大小土司十幾個,你爹也只是黑苗的阿布,如果要論權勢,在苗疆不過居中。」
「你們周圍,白苗、藍苗都對你們部族虎視眈眈,更何況,黑苗原本就不被苗疆其他四個部族喜歡。你爹,哦,不對,你阿布。」沈久安慢悠悠的開口,「最近剛剛從焦頭爛額中緩過來勁兒吧。」
沈久安一說完,知樂原本害羞的臉龐瞬間蒼白,她緊盯著沈久安,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柔弱。
「你怎麼知道?」
沈久安微微一笑,「你覺得我為什麼可能會知道?」
「我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你說的幫我治腿的法子。」沈久安又道,「這是苗疆的黑巫術,被正統苗醫所不齒,我只是很好奇,你堂堂一個土司的女兒,怎麼會知道這個?」
知樂面上閃過一抹驚慌,「你調查我?」
「你突然嫁進來我們沈府,我怎麼可能不調查你。」沈久安微微一笑,「讓我猜猜,你許給景王什麼好處了,景王才會替你在皇上面前進言。」
盯著知樂,沈久安向前,「或者,這根本就是景王一個人操作的,皇上對此根本不知情呢。」
「皇上知道。」知樂尖叫,「我是苗疆土司的女兒,代表我們部族來向朝廷進貢的!」
沈久安不動聲色,他當然知道知樂說的是真的,之所以說出那樣一番話,用意原本也不在這個上。
「知樂。」沈久安意味深長道,「我猜猜,你給景王許的好處。你們苗疆的銀子,還是苗疆的藥材和蠱術呢?」
沈久安每說一句,知樂的臉色就白了一分。
沈久安冷笑,「知樂,你心虛了。」
「我沒有。」知樂口中否認,但身體卻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沈久安,仍舊一身白衣,臉上帶著款款溫和的笑,然而,此刻的沈久安,卻如同白衣羅剎,注視著自己的眼神,放入如墜冰窟。
知樂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她見過景王,只覺得景王狡詐姦邪。
然而此刻的沈久安,卻比景王要可怕十倍。
自己彷彿被赤裸裸的扒開,知樂覺得,自己身上,再也沒有什麼事可以瞞著沈久安。
「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和景王的同盟的。」沈久安含笑道,「你和景王花了這麼大的功夫,不就是想進來永寧侯府么?正好了,我天大地大都找不到你,你卻正送到門口了。」
知樂心裡湧上來一絲恐懼,「沈久安,你想幹什麼?我是苗疆土司的女兒,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阿布不會放過你的。」
「我看你還是擔心你的阿布比較好。」沈久安冷笑,「知樂,你們部族的生死存亡,不在你的阿布手上,而在你的手上。」
「你好好配合,我撤回我的人。」沈久安冷眼看過去,「如果你不好好配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知樂心底的恐懼更深,「沈久安,你可別忘記了,陳季薇還中了情人蠱!你威脅我,以為我就不能威脅我了么?」
沈久安低笑一聲,說了一個字,「蠢。」
「你如果在景王手裡,我倒是會擔心一些。」沈久安嘲諷道,「可誰知道,你居然這麼蠢,費盡心思的,不過是把自己送到我跟前。」
「知道我之前為什麼不理你么?」沈久安勾起一抹笑,「羊要養肥了再殺,你們費盡心思,不讓你們高興一段時間,怎麼行呢?」
沈久安貌似體貼的話,讓知樂額頭上見了汗,「沈久安,你是故意的?」
「當然。」沈久安含笑點頭,「我已經派人聯絡了你們部族旁邊的白苗和藍苗,也已經和他們達成了條件,一旦我需要,兩個部族可以對你們黑苗……」
沈久安沒說完,卻做了握拳的動作。
知樂撲通一聲坐到了椅子上,看著眼前的沈久安,他依舊在笑,可這笑容,卻讓人冷到了骨髓里。
「你要我怎麼做?」知樂神色複雜的反問。
「簡單的很。」沈久安微微一笑,「之前讓你給我和季薇中了情人蠱,如今這蠱對我也沒什麼用了,還得勞煩你把蠱給解了。」
沈久安說的輕鬆,知樂卻忍不住開口,「世子,你當解蠱是解繩子么?說解開就解開?」
「不管怎麼做,都要完成。」沈久安面色冷淡,「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沒辦法做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到時候,你們黑苗被白苗和藍苗吞併,你也就不再是土司的女兒。」
「到時候,你就對景王沒有任何用處。」沈久安語氣平淡,但說出的每一個字,卻都殘忍的插入了知樂的心裡,「你覺得,還能搬出來皇上或者景王來壓我么?」
知樂心裡一沉,沈久安這話,是真的。
「我答應你。」知樂呼吸一滯,不甘不願的答應,「沈世子,你別太過分了。」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沈久安看著知樂,「別耍花樣,你的花樣,對我不會起任何作用。」
說完,沈久安看她一眼,乾脆的轉身,「說的三天,這三天之內,你需要什麼東西都可以跟我說,你這院子,我已經安排好了,這幾天你最好不要出去。」
知樂心裡明白的很,沈久安這是把自己軟禁了。
「沈世子!」知樂看著沈久安的背影,忽然又問,「你的腿,難道你就不心動了么?」
沈久安頭都不回,「我對這種靠別人的命才能站起來的邪術毫無興趣,知樂,不想讓我揭發你們的話,這件事你就爛在肚子里。」
知樂恨恨的跺腳!
阿銀在一旁好奇的問,「世子,你說的是真的么?怎麼這些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沈久安淡淡的一笑,「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嚇唬知樂的事兒,一半真一半假。」
「沈府現在被景王盯得這麼緊,再說之前逍遙山莊在京城的據點又被景王找出來了不少,咱們本來人手就不足,上哪兒分出人力財力再去苗疆打點?」
阿銀這才明白,「世子,你剛剛說的,難道都是騙她的?」
「也不全是。」沈久安笑道,「關於知樂和她爹的現狀,我的確讓人去查了,可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從知樂說出給我治腿的方法上,隱隱猜出,黑苗和其他四個部族的關係並不好。後來試探之下,看著知樂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阿銀對沈久安佩服的五體投地,世子說的跟真的一樣,連他都相信了呢!
「阿銀。」沈久安說完,又面色鄭重的開口,「今天我對知樂說的這些話,她縱然現在被嚇唬住,可難免過後會想明白,這兩天,你一定要看緊咱們府上,特別是知樂這裡,禁止她和外界的任何聯絡,特別是和景王的。」
阿銀面色嚴肅的點點頭,「世子,你放心,我一定讓這裡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沈久安點點頭,這才放下眉宇間的疲憊。
阿銀在一旁擔心的問,「世子,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還撐得住么?」
「撐不住也要撐。」沈久安地嘆口氣,「阿銀,我的身體情況,不要告訴季薇和娘。」
阿銀聽著,無奈的又問,「那劉大夫呢,劉大夫總可以說吧。」
沈久安再次搖搖頭,還沒張口,卻猛地咳嗽了幾聲,喉頭忽然腥甜,一口鮮血忽然被咳出。
阿銀面色大變,「世子,你怎麼樣了?」
沈久安也怔怔的看著地上的鮮血,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阿銀,把這個處理了,還要,同樣不要告訴季薇和娘,千萬不能說,記住了么?」
阿銀敢怒不敢言的站在一旁,看著地上的鮮血,懊惱的嘆氣,「世子,你說你這是圖什麼?你想和世子妃好好的過下去,也總要有個好身體吧。你對世子妃的身體那麼注意,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這都快五月了,還在往世子妃的房間里送銀霜炭……」
沈久安不由得抬頭,看向陳季薇所在的方向。
「這兩天又冷了,季薇怕冷,我怕她不舒服。」沈久安低聲道,神色厭倦,「阿銀,我累了,扶我回去吧。」
阿銀認命的推著輪椅,慢慢往依梅院書房裡走過去。
半路上,沈久安睡著了,低著頭,睫毛低垂,阿銀抽出輪椅旁的大氅,輕輕的替沈久安披上。
世子啊,有時候他都替他累得慌。
沈久安好似永遠不知道疲倦,又好像不管什麼事都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樣子,可只有在他身邊最近的阿銀才知道,沈世子是如何日日禪精竭慮,力求對每件事做到完美。
當年他們二人一同跟著逍遙老人學習鞭法,沈久安因為腿腳不便,落後自己,他便每天晚上都偷偷起床,一直練到胳膊酸脹才放下。
最終,這手鞭法,沈久安還是超越了他。
「世子啊,你幹嘛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呢?」阿銀喃喃低語,話語順著風飄入了沈久安的耳朵,他的眼睫毛,忽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