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黛玉進府(求票!)
寶玉進去,看見丫頭們圍著襲人出去了,再回頭看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髮如霜的老太太迎上來,就知道是他的奶奶。他還想著怎麼應對,早被賈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
底下候著的也都陪著哭泣。一溜兒小丫頭暫且不說,寶玉認得兩個攙賈母的,一個是有一面之緣的金鴛鴦,另一個既然是有資格的,想來也是賈母的貼心人兒,喚作琥珀的就是她。果然她最疼賈母,見賈母哭得久了,張嘴打岔。
「寶二爺可是老祖宗的心頭肉,這擋了別人也就罷了,老祖宗親自去了,您也讓襲人擋了幾次呢。」
機靈,通透。
寶玉心裡暗贊,不愧是一等的丫鬟,賈母的貼心人。這一句話止了賈母的哭,明裡暗裡也摘開了襲人的不是,生生討好了他寶二爺。
他被賈母摟著,心裡的一塊大石也放下了。既然沒看出寶玉換了個人,這最難過的一關也就算過去了,只要把字練好,任誰也說不出個二五六來。
他把盤算好的話說出來:「怪不得襲人,是我病好了,心思也通透,這不感應到文山,忙著加把勁不是?」
賈母埋怨道:「值什麼?合該好好養病才是,這身子骨……」上下捏索寶玉的身子,嚇寶玉一身冷汗。
「看看,還沒好利索不是?這汗水子沁的。」賈母滿臉心疼,讓寶玉的小心肝一上一下的。他攙賈母落座,還聽賈母接著絮叨:「讀書么,也可暫且放下。你剛說感應到文山,政兒聽了鐵定要歡喜的,可我老太太不喜歡。
好好養病,讓身子骨兒好了才是正理。咱們賈府偌大基業不是要你來撐,我老歸老,用得著的時候還是用得著。」
寶玉想著小寶玉會怎麼做,到底含糊過去。後面還有兩位雍容典雅的中年婦人,知道是生母王夫人和大伯母邢夫人。這點不難分辨。邢夫人看他的眼神透著喜歡,但賈母看不到的時候,根子里兒透著一股子狠勁,要把他抽筋、扒皮,碾成沫兒的實為陰狠。
他陪著小心,跟王夫人親近了,又見過邢夫人,恰好聽見外面有人回話:「林姑娘到了。」
門外進來一人,寶玉乍看就驚艷了下狠的。王夫人扯他一扯,這才回了神,上前作揖。
等坐下了還兀自失神,好懸把心思扭轉過來。他再看林黛玉一眼,心想不愧是個顛倒眾生的。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姣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沒錯!當真沒錯!
要說晴雯是95分以上的美人,林黛玉就是一百分,一千分,一萬分!美得不像是人!
林黛玉和賈母、兩位夫人見了禮,又對他坐了淑女節,就是彎起膝蓋兩手側著一疊,愣是讓他腦袋輕飄飄的像是掉了魂。寶玉深呼吸,把眼神放在一側牆壁掛著的圖卷上,這才定了心思。
再看下去用不著別人說,他自己就飄了魂一樣把底子抖出來了。
林黛玉看他只顧看畫,初來乍到的她本就步步留心時時在意,心裏面更牽挂了。【莫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不討寶玉喜歡?】一雙妙目不由的連連看過來。
【林黛玉跟我一樣啊,才十一歲,怎麼生成這樣?】寶玉心裡叫苦,恰好四個奶嬤嬤並七八個丫鬟,簇擁四個姐妹進來了。寶玉掃了一眼心裡更苦,這都誰跟誰啊?
原著里該是三姐妹進來。賈元春進宮做女史,按說不在府上。三姐妹跟他不是一母所生,使個小性當沒看到也就過去了,可賈元春是他的親姐姐,不打招呼讓人奇怪。
寶玉偷眼看了:第一個一臉雍容,模樣極美,美得讓人親近;第二個肌膚微豐,合中身材,模樣跟第一個挺像,看起來溫柔親近;第三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俊眼修眉,見之忘俗;第四個還沒有長開,身量未足。
四人釵環裙襖,都是一樣的妝飾。
眼見四姐妹越走越近,寶玉心裡比黃連還苦了。他算是看出來了,賈母、王夫人,這兩個是打心眼裡最疼小寶玉的。這越是疼愛,他要是露餡了,就要死得越凄慘。
等到了近前,寶玉靈光一閃,笑道:「惜春妹妹,來這坐。」拍拍旁邊的凳子,沖最小的那個笑。
賈惜春年齡最小,而這四姐妹中,明顯的是第四個還沒有長開。
疼愛幼妹是天地正理,這一打岔讓眾人笑了,親近中也就免了繁文縟節,各自坐了笑談。寶玉裝著看畫,耳朵里聽她們說話,沒一會就把身份搞清了。
果然按年紀排的,第一個就是他的親姐。
賈元春看他只顧看畫,笑道:「這副『遠山圖』是咱們府上義學里的師長,代儒老先生作的,可是他的得意之作,足可名動一時。」
說著笑起來:「碧紗櫥那的『登山賞景』也是佳作,傳揚開來多了名氣也是能名動一時的,只是那馬屁文人居心不良,想借咱們老祖宗的手讓名氣更廣,卻被放在了碧紗櫥看著玩兒。更進一步,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寶玉點頭。這作畫和詩詞策論一樣,也是分為名動一時、煊赫一方、十城共舉、名揚四海、傳世五個級別的,能夠名動已經是萬中無一的佳作。
賈代儒只是秀才,能有名動的畫作讓他意外,更可憐那個馬屁文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這才認真看畫,只見畫中田野一望無際,遠山被晚霞裹挾,一行禽鳥隨風漸遠。氣韻生動,山野遼闊。
不由嘖嘖嘆了一聲。這兒的文人真了不得,單單氣韻這一條就是如此。現代的畫作弄了老些科學道理出來,什麼光線、色澤,各種對比,可有哪個能畫出好像畫從紙上淌出來的,那種活靈活現的氣韻了?
賈母摸摸他的額頭:「莫不是燒到了腦子?平日你來,何曾正眼瞧這畫了?」
寶玉一驚,解釋道:「最近感應文山,腦子裡想的全是詩詞。」
「那是有詩?念念看。」賈母來了興緻。
姐妹們都笑起來,賈元春湊趣道:「老祖宗,詩詞文章可是文人的志趣,慣例要有彩頭的。您老人家可不能讓寶玉白寫。」
她心疼寶玉,年齡到了,早晚要嫁出去的。寶玉平日頑劣,做姐姐的在這還能照拂一二,等嫁人了就是潑出去的水,誰還能照應著?有機會就讓寶玉落點好處。
寶玉沖她笑了。不愧是親姐姐,會疼人。
賈母笑呵呵接著道:「詩作得好,我自然要賞個彩頭。」
在座的眾人都附和著湊趣說笑起來:「寶玉的詩作自然是好的,老祖宗的彩頭可不能薄了。寶玉大病初癒,正好添個喜慶。」
「寶玉,這次要拿出真本事出來,要作得比以前好。弄個名動的給老祖宗長長臉。」
「可別為難他,真要是名動的,我這個做姐姐的還捨不得呢。」
賈母溫吞吞的笑著,對這樣一片融洽的場面很是滿意。
眾人都笑起來。名動的詩作,便是舉人進士那般的大人物,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作出來的。
寶玉看那畫,越看越覺得有意境,他看這畫偶有所感,當真有一首詩,不是亂說搪塞賈母的。之前說的感應到文山,才是真箇胡話搪塞來著。
感應文山就是踩進了文人的邊,就是要點燃文火,哪有這般簡單?
邢夫人見他久不回話,旁敲側擊道:「可得是個好的,不要擾了老祖宗的興緻。寶玉啊,可得是個好的。」
王夫人咳嗽了兩聲,她多病多痛,平日里是個沉悶守舊的,但要是惹了寶玉,她不介意把以前的性子拿出來耍耍。讓外人知道厲害。
賈母接著笑:「作好了嗎,不急,慢慢想。」
「早就好了,且聽著。」
作詩這種事,小寶玉不怵,他這個寶玉更不怵。當下站起來,腦子裡過了一首詩。
一篇七言從腦海過去,一字一句。他暗笑自己索性還記得,突然渾身一震,彷彿魂魄出竅一般。兩眼一片漆黑,連著眼白都是黑的,好像滿是天地靈氣精粹的深潭。
賈元春、賈探春、賈迎春等他念詩,看見他這副模樣呼吸都屏住了;賈惜春來時得了他的照應,側臉看他雙眼黝黑,更是緊張得說不出話,小手連搖,示意眾人保持安靜。
邢夫人在他對面坐著,頭頂金鳳釵驀然顫了一下,連忙道:「我剛才真是急切了些,寶玉莫怪。」說著要站起來,不小心打翻了桌上茶盞。
啪!
聲音清脆。
寶玉一個激靈回過神,怒視邢夫人。
林黛玉深深看了邢夫人一眼,再看寶玉時,滿臉都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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