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魂斷

外面的亂世，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

裡面是舞廳，金碧輝煌，富人尋歡享樂。

梁令沒有過多的描述那個時代背景，他不過用了凌厲近乎殘酷的鏡頭，把最駭人跟最迷人的事情前後對比起來，一陰一明。

強烈的視覺衝擊，瞬間撕碎了觀眾們之前留下的美好觀感，生生寒意降臨在每一個人身上。因為身處和平年代，所以看到那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才越覺得恐懼且慶幸。

相比外面的麻木世道，這十里洋場似乎就要安平富貴得多，穿著衣冠楚楚的男女們，身上穿戴足夠窮苦百姓一家一年的花費。他們顯然對此不以為意，自在悠閑地聊天，儼然一副盛世安樂。

這個場面不再讓觀眾覺得美好了，有了剛才那些畫面的衝擊，現在他們看到這些紙醉金迷，只覺得噁心可笑。

唯獨在玫瑰踏著樓梯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時，他們才稍稍感覺到一點甜蜜。很快，這份甜蜜化為苦澀複雜，因為所有的觀眾都認出來，這個被稱為玫瑰的女人，正是那個鄉村裡純真美麗的少女小菊。

從小菊到玫瑰，中間經歷的所有磨難，都在她那熟稔的笑容，跟飽含滄桑的清澈眼眸中了。

她遊刃有餘地周旋在男人們之中，笑容是清純中帶點不自知的性感，殊不知這樣的她才最為惑人。

到後來，她與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站在舞場中央，跳了一曲。

輕盈旋轉著裙擺的玫瑰，優雅就像天鵝。

觀眾們看到這一幕，心裡不免刺痛，想起那個農家院子里，少女小菊笨拙地踮腳跳芭蕾的模樣，那時候的她，快樂得像個小鹿。

現在的玫瑰，可以輕而易舉跳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柔軟的腰肢像是沒了骨頭，纖細地包裹在裙子之中，優雅而美麗，也再不復快樂。

她跳著跳著，眼角有一抹悲傷。

大概也想起了那個在戰火中失去的愛人，還有自己不復自由快樂的悲哀人生。

舞會結束后，玫瑰光鮮亮麗地回到自己住的小樓，卻聽到同住的人在談論自己。

「說得好聽是交際花，說得難聽不過就是高級ji女！」

玫瑰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穿著黑色的絲綢睡袍，高傲地抬著下巴從幾個女人旁邊路過。轉身之際，沒有人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夜色下，她倚著窗戶，點燃了一支煙。

煙霧迷離了她的雙眼，妖嬈得讓人窒息。

玫瑰繼續她的生活，直到平靜中出現漣漪——徐平生出現了。

兩人再次相見，相識，談論起以前的快樂。

玫瑰才知道，徐平生匆匆上了戰場，現在回來，已經算是功成名就了。

他本來就是富家子弟，這下更加高不可攀，讓本就自卑的玫瑰，更加羞於提起自己現在的職業。

結果徐平生還是知道了。

他在沉默了很久后，把她拉出舞廳，鄭重其事地再度對她說了當年的那番話。

他要娶她。

玫瑰潸然淚下。

又哭又笑的樣子，讓她變回了曾經的小菊。

——觀眾們看到一對璧人在屏幕上擁抱，覺得再完美不過了，有情人終成眷屬，故事就在這一刻完結。

可電影沒有如此，而是繼續演了下去。

徐平生帶著小菊回去見了家人，結果小菊尷尬地看見徐平生的叔叔，就是經常來她所在舞廳跳舞的老客人。

徐平生叔叔臉色變換，在小菊離開之後，立刻將她的身份告訴兄嫂。

徐家人怒不可遏，將兒子斥責一番，並且迅速為他定下一門婚事。對方也是一個名望家族的小姐，對徐家而言，自然比一個舞女更適合做兒子的妻子。

徐平生的母親請了小菊喝茶，沒有對她怒眼相向，而是哭著抱怨，說兒子的苦，說家裡的苦。

聰明的小菊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徐家在請求她主動離開徐平生。

若是強硬地拒絕，小菊可能還會堅持自己的選擇。可一個母親的眼淚，卻讓她措手不及，因為那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小菊只能寄希望於愛人，等待他的抉擇。

徐平生到底只是一個凡人，他被父親勒令，如果不娶那位孫小姐，就要徹底離開徐家，放棄所有財產繼承權，這讓他難以接受。

另一方面，失而復得小菊也讓他痛舍不下，最後只有在愛情與家庭里掙扎。

小菊看出他的游移，只好提議兩人一起離開，去國外過平靜的日子，還能遠離這戰火亂世。

徐平生依然猶豫不決，心情日益暴躁，還對小菊生出了抱怨。

其實只是無意之中的一句抱怨話，但小菊卻忽然明白了，對徐平生而言，她不過是生命力美好的意外，意外過了，還是要回歸現實的。

這個現實也讓她大受打擊。

他在痛苦，她又何嘗不是。

小菊去見了徐平生母親之後，最後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只是留了一封信，告訴徐平生自己已遠走高飛，讓他不必煩惱。

然後，那雙美麗而痛苦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輕靈悠遠的輕哼小調再度響起，飄飄蕩蕩，逐漸遠去。

熒幕也黑了下來。

電影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