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沼澤追蹤
看到這嚮導的熊包模樣，姜法成又好笑又好氣，又知道這種事情無論是開解還是怒罵都沒用，乾脆直接無視，在泥濘尋找起可能的蛛絲馬跡。
他不相信，這些怪物真能憑空消失。
隨著他注意力集中，眼前這片沼澤就如不斷拉近的畫卷般飛速放大，直清晰到毫釐可見，然後他精神力開啟，皺著眉，仔細地對眼前這張畫卷進行搜索和對比。
這種細緻入微的精神力掃描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不一陣他就感覺到力不從心，頭也開始發暈。
好在這種掃描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他收了精神力，大步走到一小片伏地蘚前，趴伏下來仔細觀察，混不顧污濁的泥水浸蔓上來，打濕衣衫。
里奧克兩人一切聽姜法成號令，當然是不會在意這些東西，本該注意的嚮導則是被自己給嚇倒了，臉色雪白地在一旁不住自言自語，也沒注意到他的舉動。
所以，直到那種冰冷的感覺從衣襟滲到皮膚上，姜法成才意識到污水把半邊身子都打濕了。
不過，他只是皺了皺眉就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因為他確實發現了異常。
在眼前這塊伏地蘚上，有四個細微的凹陷，由於這些凹陷非常細小，如同針尖一般，加上這裡本就是一片泥濘地，如果不是姜法成發動他的特殊能力進行搜索，肯定也會忽略過去。
這並不是普通的凹陷，間隔很整齊，深淺形狀也幾乎一致，顯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接著，他循著這些凹陷的方向往前搜索，果然在遠方的另一塊伏地蘚上找到了類似的凹陷，這次只有兩個點，按之前點的排列推測，另外兩點應該是落在苔蘚外的泥濘中。
又往前好長一段路，這次發現的是三個點。
他意識到，他應該是發現了沼澤幽靈「憑空消失」的原因。
可能是採用了什麼特殊的交通工具，這些怪物在泥濘處行走時只留下四個小點，由於這些泥濘都是半液體狀，具有部分流體的特別，四個小點很快就會被泥濘自身的恢復能力給覆蓋掉，尋不到半點痕迹，這才給人一種消失在空氣中的錯覺。
如果不是姜法成堅決不肯放棄，又具有細微搜索的能力，再加上對方正好踩到了苔蘚之上，只怕他也沒有發現這個秘密的機會。
有了這個發現，他不由大喜過望，趕緊沿著這點線索往下追。
這片泥濘區比想像的要大上不少，以他們的速度，居然花了近兩個小時才走出來。
直到到了這片稍乾燥些的地方，看到沼澤幽靈們熟悉的足跡再次出現，姜法成終於肯定，他的判斷確實沒錯。
精神大振的同時，他更清楚地明白，為什麼沼澤幽靈會被傳得這麼神秘了。
以他們在泥濘中不留痕迹的行走方式，經過這麼大的一塊泥澤，除非還有人能擁有他這樣的精神力和特殊儀器，不然，要想發現這細微的印痕，實在是難以完成的任務。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從來沒人發現沼澤幽靈的行走之秘。
走這出片泥濘時，霧氣已經開始蔓延，按以往習慣，就應該趕緊宿營，但現在姜法成不打算這麼干。
以前那是有一大幫子人，不方便冒險，眼前就他們四人，除非嚮導之外，每個都是能獨擋一面的高手，即使是冒點險，也沒多大問題。
再說了，法藍現在身處險地，隨時可能喪命，也容不得他步步為營。
於是他讓里奧克在前面引路，另外手下帶上嚮導，他們四人在瀰漫的濃霧裡繼續趕路。
迷霧沼澤確實名不虛傳，第一次在濃霧的環境下行走，他這才發現，霧氣蒙蒙，濃得有如化不開的乳汁，人在其中行走，就如在粘稠的液體中行動，每一步都是「擠」進霧......
里，身子剛過去，霧氣就飛快地從身後匯攏，三步外就看不清人影，即使是有強大精神力，還有神奇儀器幫忙的姜法成，要想在這種情況下搜索到那些沼澤幽靈留下的微小痕迹，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於是，還沒入暮，他就已經疲憊不堪，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不過，讓他欣慰的就是，從那些越來越新的痕迹來看，他們與捉走法藍的沼澤幽靈已經不遠。
第二天，霧氣還沒見散，恢復了狀態的姜法成就迫不及待地繼續追蹤。
一追又是一整天，其中還經過了三處極大的泥濘灘，到了第三天下午，霧氣漸漸升上來時，姜法成突然發現，他們前方出現了無比茂密的一片森林。
樹林高大，粗一看都有百十年的樹齡，林海巨大，根本望不到邊際。
不知不覺中，他們居然走出了迷霧沼澤。
姜法成忙問那嚮導：「這是哪？」
那嚮導也是一臉震驚摻合著迷惑：「不知道，我從來沒聽說有人穿過了迷霧沼澤的。」
迷霧沼澤可是有名的兇險之地，即使在邊緣討生活的隊伍都經常是有去無返，至於有些不信邪，非要深入迷霧沼澤，十支里有九支基本回不來，更不談能夠穿越。
要不是這麼兇險，洛恩斯也不會說不派手下，只雇了賞金獵人小隊幫忙。
看著這些沼澤幽靈們帶著的極新痕迹往樹林里深入，姜法成顧不得多想，飛快地追上去。
才進樹林，他就全身一陣不自在，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盯著他在一般。但以他敏銳的探查力，卻沒發現四周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警告，警告，進入未知監視器範圍，進入未知監視器範圍……」
腦中那呆板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同時，一點紅光在眼前的景物中標示出來。
走了兩步姜法成才發現，這紅光並不是標在景物上，而是通過意識反映到視野里，即使那片低矮的灌木在風中搖曳，紅點依然紋絲不動。
他大步走到那紅點處，分開灌木，一小截斷樹樁樣的東西呈現出來。
因為有了提示，他這感覺到其中的問題。
這手臂粗細的樹樁看起來像模像樣，但已經積了很多的塵土，在這時間肯定已經不短，但它居然沒有半點腐爛的痕迹，實在不符合自然規律。
當然，不是腦中的提示讓他注意到這裡，誰又會考慮灌木叢深處的一截斷樹根是不是正常呢。
伸手握住「斷樹樁」，他用力把它拔了起來。
這時才看清，所謂的「斷樹樁」其實並不是斷樹樁，而是絕對的製造品，掰開它結合嚴密的卡口，可以看到裡面構造精巧的部件。
這就是腦中儀器提示的「監視器」，看它內部一個小燈不斷閃爍，顯然正在工作，姜法成皺起眉。
難道說，樹林里也有某個上古遺迹，那些沼澤幽靈是和死亡堡的鼠王一樣，機緣巧合地得到遺迹中一些強大的能力或者裝置不成？
不過，每次發現遺迹並取得聯接都是那神奇儀器自己工作的結果，要想知道他的猜測對不對，就得繼續往裡深入。
想到行蹤多半已經被發現，隨手捏破了這個監視器，姜法成站了起來。
「走！」
話音未落，頭頂突然響起尖厲的呼嘯，由遠而近，就如一顆隕石正從天而降，以姜法成的能力，還能感覺它身上蘊含的不弱的能量。
驚訝抬頭，他看見一隻金翅鷹正氣勢洶洶從天撲下，喙沿，藍色電光正不斷匯聚。
全身一緊，他飛快跳開。里奧克兩人反應也不慢，飛快閃到樹后，在此之前，里奧克還順手抄起了嚮導。
下一刻，強烈電流插身而過，形成的電離層讓他們全身毛髮根根立起。
「轟！」刺眼的閃電落了......
空，擊在空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那金翅鷹一擊不中，立即展起雙翅由俯衝變成提升，斜斜掠起。
頂著撲面而來的狂風，姜法成冷然望著努力往上飛的它，抄起了嚮導當初用來探路，現在被他拿來驅趕蛇蟲的金屬竿，在手心隨意掂了兩掂。
似乎感覺到了不妙，那金翅鷹更是拚命鼓動翅膀往上攀升。
「想走？」
姜法成冰冷微笑，全身，尤其是拿著金屬竿的左手上浮出一層明顯的光暈。
下一刻，他輕叱一聲，甩腰抖手，猛將那金屬竿擲了出去。
空氣中，一道銀色的光軌由他身前升起，以不遜於剛才那道閃電的速度直衝雲霄，筆直撞中了努力拍打翅膀的金翅鷹。
一聲尖銳凄慘的鳥鳴響起，空中炸開一團鮮艷的紅光，漫天羽毛膨然飛散。那金翅鷹當一頭栽下，落入遠方樹林之中。
姜法成卻沒有任何的欣喜，金翅鷹的出現讓他隱約有了種極為不好的猜測。
他轉向嚮導，將手往迷霧沼澤一指：「快跑，救法藍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再不多說，他帶里奧克兩人衝進樹林之中。
無論這個猜測是不是真的，現在他們已經被發現，必須加緊行動，才有可能在沼澤幽靈們反應過來前救出法藍。
飛快向里突進，一路上，他又不斷發現新的「監視器」，都被他直接無視了。
就在這時，跑在前面的里奧克突然停腳。
姜法成也心領神會地停下來，聚集起注意力，警覺地傾聽。
先是前方，然後，左右和身後都有無數密急的震動飛速而來。
他知道，他已經被包圍了。雖然已經把對方看得不簡單，但他還是沒想到，沼澤幽靈們的反應這麼快。
既然躲不開，姜法成乾脆就不躲了，和里奧克等兩人一起站在原地等著。
過了片刻，四面八方突然不約而同地湧出了許多長相各異的怪物。
雖然大多是用雙足行走，但模樣怪異，人身獸頭，獸身人頭，或者大部分是人形的獸，大部分是獸形的人……
乍一看，就如走進了神話傳說一般，滿地是成了精的妖怪。
不過，這些「妖怪」有一點倒是相同，手中都持著明晃晃的「條塊狀金屬」，以姜法成的見識，看了幾眼后，終於辨認出，這不是什麼「條塊狀金屬」，而是那種遠古使用金屬子彈的「槍械」，由於這種武器在遠古廢墟里極為少見，帝國的仿製品又和眼前這些大上好幾倍的傢伙們的模樣相差甚遠，他差點就沒認出來。
看他們用殺氣騰騰地黑洞洞的槍口指定他們三人，姜法成暗中好笑。
這種遠古武器只能用來對付一般人，像他這種高達四級的進化人，即使站著讓槍打，也是傷不到分毫的。
不再看那些武器，他用視線在這些「怪物」身上掃視，最後落到一個格外粗壯，頂著人頭，嘴唇卻闊大得幾乎裂過半邊腦袋的「人」身上。
那「人」從怪物叢里緩步出來，張開可怕的大嘴，啞著嗓子沖他們說：「人類，舉起手來，放棄抵抗。」
居然講的是人話，姜法成一愣，卻原計劃不變地用上了安莉洛珊當初和他說話時的語法：「人類？這裡有人類嗎？」
看到剛才那隻明顯是眼線的金翅鷹時，他就想到在狩獵日遭受襲擊時安莉洛珊率領的就在是一群金翅鷹，再看到眼前這些明顯不是人類，卻有著類人的智慧與組織的隊伍后，他就基本肯定，這些「人」多半是和安莉洛珊的團伙有著極深的關係。
於是試探著用上了安莉洛珊當時講過的話。能說出這些話，虧得是有身上的神奇儀器，他心中一湧起想說的話，腦海里那個呆板的聲音立即就用安莉洛珊的語法講出......
來，他要做的，只是照本宣科。
這次輪到剛才說話的傢伙吃驚了。呆了半晌，他切切艾艾地問：「您是？」
還真是猜中了，姜法成心中一喜，有點慶幸已經把嚮導趕走，不然，就得親手來殺人滅口了。
他笑了笑：「安莉洛珊小姐你知道嗎？」
出乎意料，聽到他這話，那個闊嘴的傢伙表情顯得十分古怪，眼珠轉了轉，突然將手一揮：「殺了這些人類。」
看到他表情古怪時，姜法成就已留了心，於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勃然大怒，他朝著那「人」猛撲上去。
「砰」、「砰」、「砰」……
同一時間，那些怪物手中武器一起開火。
姜法成全身黃芒閃動，密集的子彈打在他身上發出落雨般綿綿悶響，只是一觸就彈了開去。
里奧克兩人則在他的示意下並沒動手。這子彈連他也傷不到，當然更不談里奧克兩人。
至於為什麼不讓里奧克兩人幫忙，主要是他發現了蹊蹺之處。
要知道，為了不引起誤會，他一開始就「表明身份」，說他並不是人類，而且還用的是從安莉洛珊那裡學來的語言。
開始效果是很好，但在他說出「安莉洛珊」的名字后，那闊嘴怪的表情就變了，還咬定他們是「人類」，顯然只是想找個理由來殺他們。
並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卻他大概猜出，眼前這個闊嘴怪雖和安莉洛珊是同類，但應該處在不同陣營，雙方還是水火不容的那種關係，這才會一聽他是安莉洛珊的人，立即找個借口向周圍同類隱瞞他們身份，翻臉無情。
有了這樣的判斷，姜法成當然不會讓里奧克兩人出手，他冒充安莉洛珊手下只是想藉此摸進去救出法藍，如果大開殺戒，只會令事情變得複雜和難以收拾。
以他的速度，一衝之下，與那闊嘴怪數十米的距離瞬間去了一大半。
看到姜法成這麼氣勢洶洶衝上來，闊嘴怪臉色大變，這時，身邊一個模樣與其有幾分相似的傢伙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地上。
這當然不是求饒，在其肩膀上，搶著個遠比普通槍械要粗大一截的金屬管。
姜法成先是一驚，然後，看到它在一膨火光里噴出一塊拳頭大小，帶著余焰的金屬塊。
本以為它是遠古那些強力能量武器的他立即松馳下來，即使發出的金屬塊比普通子彈大了幾十倍，但看它來速，撞在身上也不會比子彈的效果好上多少。
就在他打算不閃不避地繼續衝上去時，突然注意到，隨著這個金屬塊發射出來，剛才還衝著他拚命射擊的那些傢伙突然一個個顯出的恐懼的模樣，下意識地地往後退。
他心頭一緊，電光火石里，身子往側，那個金屬塊幾乎擦著他的身體飛了過去，直撞進身後那群圍攻者中。
「轟隆！」
可怕的巨響在閃避不及的怪物眾里爆炸，綻放出刺眼的濃煙與火光，血肉飛濺，死傷狼籍。
感覺到強大氣流帶得他身形不穩定，姜法成臉色大變。
從爆炸威力看，如果他真的全無準備地用身體硬頂，只怕不死也得重傷。
驚怒中，身體突然自動進入「極限戰技」狀態，一個正持槍瞄準他的怪物從紛雜的場景里浮出，單獨呈現在腦海中，那把槍，比普通槍械長了近兩倍。隨之而來的更強的危機感。
以他強大的六識，他能清楚地「看到」那怪物扣動扳機，然後，一顆子彈從槍管激烈地噴射出來。
這一次打出的子彈與與普通子彈的完全不同，速度奇快，幾乎是意識到槍械擊發的同時，子彈已經射到他脖子旁邊。
還好他現在正處在極限戰技狀態下，身體在意識反應過來前已經直接做出了反應，脖子猛地一縮，挪......
開幾寸。
然後，他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那顆子彈居然地擊潰了他強化的身體，如果不是及時縮了一縮，那就絕不會是擦傷這麼簡單。
再然後，槍械擊發的「砰」和子彈帶起的尖銳呼嘯才傳到他的耳中――這恐怖子彈的速度，已經超越聲音。
姜法成這一刻終於明白，這些平日看來「落後」的武器，也含有絕對無法忽視的殺傷力。
心有餘悸的同時，他勃然大怒。
全身光芒驟盛，他一把抓住一粒擊來的子彈，反手一拋。
隨著他的動作，百米外，剛才開出可怕一槍的那個怪物腦袋突然如被巨錘擊中，砰地完全炸開，鮮血四濺。
同時，他已經大跨一步欺到闊嘴怪身前，在其做出反應前如捉小雞般捉住他脖子將他提在半空。手中捉人，腳下動作也不慢，飛騰而起，連環飛踢，一瞬間就踢出十多腳，全踢在這闊嘴怪身邊的同伴身上。
被他用腳踢中的那些怪物，體內發出一連串可怕的筋骨折裂聲，身體變形扭曲地高高飛起，都接連撞倒身後十多人還余勢未消在地上不住翻滾。
一瞬間，他身邊就再沒有一個能站著的。
看著或傷或死，一地呻吟的同夥，圍攻他的傢伙都被姜法成爆發出的恐懼戰力給驚呆了，駭然望著有如魔神降世的他，下意識地停止了射擊，緩緩後退。
看著死傷一地的屍體，姜法成這才算出了點心頭惡氣，環視那些怪物一眼。在他的目光下，那些怪物又畏縮地齊齊退了一步。
「你們誰是主事的？」這話當然是用安莉洛珊的那種語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