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墮落與救贖（上）

黑暗界域，脊刺之林。

一根根超巨型的白骨尖刺矗立在腐化凋零的大地之上。在這些擎天般的骨刺周圍，遍布著雜亂且怪誕的諸般建築，看上去猶如主物質世界那些無人在意的貧民窟。

轉換成死亡騎士形態的巴里特，領著從『永眠之地』中出來放風的小幽魂伊芙，就穿梭在這片雜亂無章的街道中。我們的蠻子冒險者之前曾來過這裡一次，再加上他本身的方位感非常不錯，所以能在這些毫無規律的建築和道路中，飛速的接近著自己的目的地——風暴矮人『加爾文』的鐵匠鋪。

巴里特這次重新回到亡者的國度，是想要取加爾文用龍牙為他打造的一對死亡騎士武器。風暴矮人曾經說過，他大概需要主物質世界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將武器鍛造完畢。然而巴里特在經過地獄之行、修劍之旅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時間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想必那對武器早就已鍛造完畢。

之前他一直使用的那對死亡騎士雙劍——『痛苦』和『絕望』，在迪斯之競技場的殊死搏鬥之中，在斬殺太古白龍『死亡寒霜』之時，已經徹底損壞。巴里特作為冰霜派系的死亡騎士，佩劍『痛苦』和『絕望』在符文熔鑄時，附上的自然是增加冰霜傷害的特質，所以符文雙劍對於冰寒低溫有著很強的抗性。可是，這對武器本身的材質相對比較一般，採用的是精鋼打造，雖然有符文熔鑄的加持，卻依然抵抗不了太古白龍血液中存在的那股冰寒。

那是與死亡騎士所掌握的冰霜之力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寒冷，再加上巴里特用符文雙劍斬殺完太古白龍之後，身心都實在太過疲憊，便沒有將它們拔出，使得這對符文武器因龍血的長時間侵蝕，徹底碎裂在了巨龍的眼中。這倒是和『鋼鐵新娘』的遭遇有些相像。

可惜的是，碎裂的雙劍殘片被「渣男」巴里特拋棄在了迪斯之競技場內，並沒有一同帶回來，也就沒享受到『鋼鐵新娘』那般的重生待遇。

說起來，我們的花心蠻子所擁有的「後宮」（武器）還真是不少，而且每一個都有著各自的特點。

埃利奧特·暴虐之觸，鍛造材料不明。她以前曾是一柄神器級別的單手劍，還受到過神明的祝福。可惜在充當歷史著名暴君『埃利奧特』佩劍的那段時期，她的品質因破誓詛咒而下降了數個檔次。在『鋼鐵新娘』腐蝕損壞的那段時期，蠻子經常拿她當自己的主武器使用。雖然用起來沒『鋼鐵新娘』那般趁手，但是她本身的材質相當不凡，很適合與對方進行硬碰硬的正面作戰。

據說，僅僅只是據說，這柄被褻瀆的單手劍，能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進行重鑄，回歸到最初她被命名為『守護者的誓言長劍』時的樣子，然而這種重鑄方式已經沒有人知道。

烏諾藴的毒牙，由一種名為『西萊特奧術之鋼』的魔法鋼材，和劇毒之蛇『烏諾藴』帶有毒液的獠牙，共同打造而成的一對彎刀。她們是巴里特上次地底之行中，從某個無意間碰到的卓爾精靈那裡「撿」來的。這對姐妹的攻擊特性非常歹毒，還有一定的防禦穿透能力，而且對於所有活著的生物，都有不俗的加成。不過她們本身的重量對於蠻子來講，實在有些太輕，手感方面不是太好，所以巴里特雖然能熟練使用，卻並不太喜歡。

還有『伊爾蘭庫斯·雙生之劍』，由半具天使和半具欲魔的骨骼融入金屬中，打造而成的手半劍，單雙手都能使用。她的重量與使用方式，和『鋼鐵新娘』最為類似，只是武器本身附帶的召喚天使/魔鬼的特性，巴里特格外的不喜歡，甚至還因此差點被坑的丟了性命，所以僅臨幸一次就再也沒用過。

再有就是『恩吉爾的共鳴戰斧』，作為諾德人的巴里特對她格外青睞。雖然這柄武器只有一個投擲召回特性，可是在戰鬥中卻相當的實用，還讓我們的蠻子冒險者省下了不少手斧。

當然了，在『鋼鐵新娘』重生為『復仇女神』回來之後，其他這些武器就都得給這位名副其實的正宮讓道了。

「大個子叔叔，我們能經常回來看看嗎？」小幽魂伊芙飄在巴里特身旁問道。

「回來哪裡？」巴里特一邊根據上次的記憶快步前行，一邊隨口問道，「是這片負能量的位面，還是脊刺之林？」

「這個位面。」伊芙回答道，「我能感覺到，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

「誰？位面？」蠻子側頭看了小幽魂一眼。

「是的，大個子叔叔。」伊芙乖巧的說道。

其實巴里特自己也有這種感覺，能感覺到黑暗界域對自己的歡迎和接納。這裡畢竟是亡者的國度，位面對待所有不死生物都如母親般溫暖，博愛。可是蠻子相信，如果自己在這裡轉變為正常的人類形態，之前還如母親般擁抱著自己的黑暗界域，瞬間便會對他排斥憎恨，恨不得將他掐死在懷中。

「經常回來？這個么，也不是不行。」巴里特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情，我們可以每年都來這裡一趟。」他知道小幽魂在主物質世界時，需要經常待在護符內，這樣不可避免的會感到寂寞。蠻子不介意抽出幾天時間，帶著伊芙來這裡放放風。

「太好了，就像度假一樣？」伊芙興奮的飄在蠻子眼前，背著手倒退著前進。

什麼人會來這種充盈著死亡氣息的地方度假呢，答案不言自明，死人！巴里特看著半透明的小幽魂，又透過她的身體身體看向前方，「度假，你說的沒錯。」

「以前爸爸媽媽每年都會領著我，去鎮子附近的森林外野營。」小幽魂左右搖晃著身體說道，「森林不遠處有一條小河，爸爸會用魚竿在那裡釣魚。如果能釣上來魚，晚餐就有香噴噴的烤魚可以吃。即便釣不上來魚也沒關係，因為媽媽已經提前準備了很多食物，有厚厚的肉餅和提前煮熟的香腸，有新鮮的蔬菜和濃郁的乳酪，以及森林周邊採摘的野菜和蘑菇，這些東西全都可以放在架子上烤。自然也少不了我最愛的檸檬蛋糕。我總是會趁媽媽不注意的時候，從餐盒中悄悄的偷走一塊，再躲進帳篷里一口一口的吃掉。那味道……」

小幽魂說到這時，突然愣住停在了空中，導致巴里特差點撞了上去。當然，小幽魂是靈體的不死生物，蠻子即便撞上去也只是從伊芙的身體中穿過。

「怎麼了？」蠻子問道。

「我，我忘了檸檬蛋糕是什麼味道。」伊芙皺起小臉，有些沮喪的說道。

唉……，巴里特看著可憐的小傢伙，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這時，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二人之前曾有過的一段對話。蠻子猶豫了片刻，看著愁眉苦臉的伊芙，還是將那段對話複述了出來，「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身上的味道和檸檬蛋糕很像。」說完后，巴里特止不住的打了個冷戰，這麼說話對他來講實在是太怪異了。

「嘿嘿，你說的沒錯，大個子叔叔。」伊芙聽完之後，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她湊到巴里特身邊像小狗一樣聞了聞，「以後我要是再忘了檸檬蛋糕的味道，只要聞聞你就可以啦。」

幽魂難道也有嗅覺嗎？「說起來，在你的感知中，我到底是什麼味的？」巴里特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臭的。」伊芙笑嘻嘻的回答。

哼，那你母親做檸檬蛋糕的手藝可不怎麼樣，巴里特在心裡默默的說道。

繞過一處立著三根骸骨之柱的陵墓之後，前方的道路被一群擁擠在一起的各式亡靈給堵住了。這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個紀元的亡靈，似乎正在圍觀著什麼東西。

「出了什麼事？」蠻子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腰間，卻什麼都沒摸到。這裡是黑暗界域，絕大多數的金屬都會被濃郁的負能量持續腐蝕，即便『復仇女神』在經過活化秘銀的修復之後，擁有了緩慢自愈的特性，在這個位面中依然會持續受到傷害。更何況這柄長劍並沒經過符文熔鑄，無法承載死亡騎士的冰霜之力，也不太適合死亡騎士形態使用。

也正因如此，我們的蠻子冒險者才想儘快去找風暴矮人加爾文，領取自己那對通過負能量的鍛造方式打造而成的，適合亡者使用的新武器。

「我去看看！」小幽魂自告奮勇的飄上空中看了一眼，緊接著又回來報告道，「有兩個『人』在打架，大個子叔叔，打的好激烈。」

看來人們即便已經死亡，也免不了湊熱鬧的習慣。巴里特朝四周望了望，猶豫著是從亡靈中擠過去，還去找另外一條路。關鍵是此地距離加爾文的鐵匠鋪已經很近了，而且脊刺之林周圍的建築和街道，布置的像貧民窟般雜亂無章，毫無規律，蠻子擔心自己如果另換一條路，很可能會走的越來越遠，甚至會迷失方向。所以他簡單思考了一番后，便決定仗著自己高等亡靈的身份，從這些雜七雜八的不死生物中穿過去。

「喂，我說，讓一下，讓一下！」蠻子推開一隻把武器直接插在體內的古怪殭屍，又將兩隻身體覆蓋著許多繁瑣符文的骷髏擠到一旁，隨後又讓一隻戴著眼鏡的食屍鬼，「主動」給自己讓開道路。就這樣經過了一系列「禮貌且友好」的交流之後，我們的死亡騎士終於從街道的一側擠了過去。

這期間他還好奇的往這群不死生物的中央區域望了兩眼，隱約看到打架的雙方是一隻長著巨型骨爪的骷髏亡靈，和一隻穿著腐爛貴族服飾的吸血鬼。他瞥了兩眼之後，就在心裡篤定的判斷道，「都不怎麼樣，如果是我上場的話，要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將它們一起幹掉。」

穿過擁擠的亡者之群，巴里特很快便到達了風暴矮人加爾文的鐵匠鋪。他習慣性的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回應。他知道鐵匠加爾文不習慣被別人打擾，上次來的時候敲門也是毫無反應。於是我們的蠻子冒險者便也和上次一樣，伸出手自顧自的將鐵匠鋪的大門推開。

風暴矮人坐在閃著藍色火焰的鍛爐旁，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尊巨大的人形雕塑。當巴里特推門進入時，這尊巨型雕像才緩緩的「活」了過來。雕像轉頭看了闖入者一眼，瓮聲瓮氣的說，「你來的很晚，死亡騎士，我以為你不要了呢。」

「抱歉，從你這裡離開后，我遇到了一些意外，被關在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而且差點就死在了那裡。」巴里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再次死亡，歸於虛無。」對方可不是的他能在生死之間隨意轉換。

「歸於虛無？那倒也不失為一種解脫。」加爾文緩緩的說。隨後他伸出自己的大手，向旁邊的檯子一指，「你的武器在那裡，自己拿吧。」風暴矮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起身。

巴里特順勢望去，看到一對帶有湛藍色散發著冰冷薄霧的寬刃武器。由於是用太古白龍的龍牙打造，所以劍身帶有微弱的弧形，所以與其說是雙劍，倒不如說是雙刀更為貼切。武器的護手被做成了巨龍吞口的形狀，刀身從巨龍的口中伸出，倒非常符合龍牙材質的特點。握柄的末端帶有一小段龍尾形狀的骨骼裝飾，蕩來蕩去的很是有趣。

加爾文知道巴里特是死亡騎士，所以刀身提前留有符文熔鑄的地方，一旦冰藍色的死亡騎士符文嵌在帶有薄霧的刀身正中央，整個武器的外觀將會更加令人震撼。

「它們叫什麼名字？」蠻子將龍牙武器握在手中問道。

「我雖然是這對武器的製造者，可是自從我死亡之後，就再也沒有給所鍛造的武器起過名字了。」風暴矮人說道，「它們是你的，名字也由你來起。」

巴里特想起了那隻提供兩顆龍牙的超巨型殭屍龍，那條龍的前身似乎也是一條太古白龍，自己和這個種族的巨龍倒是頗為有緣。他又看向坐在鍛爐邊一直悶悶不樂的風暴矮人，腦海中忽然有了主意。

於是乎，我們的蠻子冒險者沿用了自己起名的習慣，鄭重其事對加爾文說，「就叫『墮落與救贖·太古白龍的符文之劍』，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