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詭怪

唐華失業了。

倒不是他自己沒本事，被人炒了魷魚，而是公司倒閉了，公司老總黃赫帶著小姨子跑路了，給公司留下一大筆債務，只能破產抵債。

唐華作為一名小小的普通員工，自然沒那個本事幫助公司力挽狂瀾，所以他失業了。

太陽落山了，天色漸晚，城市二環附近的某個小區門口，唐華坐在摺疊凳上，旁邊放了一輛三輪車，地上擺起了攤子——公司沒錢了，連最後一個月的工資都沒辦法發出來，只能把自家庫存的一些產品抵作工資了。

非要錢的話也可以，那就得等公司破產流程走完，並且將固定資產等剩餘物資拍賣完畢，看看有沒有錢發給他們這些遣散員工了。

天知道這流程要走到猴年馬月去，所以唐華很識相地領了上百套化妝品走了。

當然了，作為普通員工，他的工資也不高，這些化妝品每套標價都是千把塊，他那每月兩千五的工資，只夠領兩三套的，但也許是樹倒猢猻散，倉庫里那些剛生產出來的新貨被封存了，那些保質期沒剩多久了的產品則被分發了，這部分化妝品自然不能以零售價抵押工資，加上唐華和倉庫主管是好哥們，所以他才領到了這麼多。

喏，就連唐華旁邊的電動三輪車，也是他的庫管哥們兒借給他的。

「護膚美白隔離霜，面膜唇彩補水妝，高端大氣上檔次，全部2.5折大清倉！！！」

唐華身旁的紙箱上，放著一隻灰白色的大喇叭，循環播放著叫賣的錄音，他本人則支著下巴在那兒發獃：房租該交了，工作沒了還發不出工資，這個月可咋辦呢？

「歐萊蘭，國內高端品牌，專註化妝品行業20年，只因沒良心的老闆欠下兩億巨款，帶著小姨子跑路了，工資發不出，我們只好拿產品抵債！原價一千多、兩千多的化妝品，現在全部2.5折拿走，還送防晒霜！」

大喇叭里傳來唐華的激情「演講」，和他此刻萎靡不振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下班高峰期到了，陸陸續續地，小區里的住戶們都下班了，有開車的，有騎電瓶車的，有步行的。

這裡是龍滄市的二環，因為開發得比較早，所以這個小區算是比較老的小區了，如今的這一片區域的房價，已經漲到5、6萬一平了。

唐華算過，以他之前的工資水平，想在這兒買一套房，他要工作到200歲，還得是省吃儉用才行。

當然了，買不起不代表不能憧憬，對吧？所以，他以前總是幻想著自己能在這兒買一套房，這樣，也許，就有女的能看上他這條單身狗了。

什麼？你說沒車沒房沒鈔票也能擁有甜蜜愛情？

或許吧，但是唐華沒有過，或者，是因為他長得太路人了吧——沒錢就算了，還沒有顏值。

沒想到，夢寐以求的小區今天他是過來了，還暫時擁有了一席之地——用來擺攤。

幸好門口的保安們沒那麼盡職盡責，他也離人家大門足夠遠，否則連擺攤的地方都要被人踹翻。

「唉~這個時間，城管應該不會來吧？」唐華回過神，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來來往往的下班人群，希望有誰能有興趣駐足看看自己的攤子。

他把喇叭的音量又調高了一點。

終於，三三兩兩的，有人跑到攤子前面來了，唐華打起精神，陪上笑臉，熱情地介紹起了自己的化妝品。

「你這一套多少錢？」一個保養得還不錯的中年婦女，在一陣挑挑揀揀之後，選了一套問道。

「原價1200，打折以後300拿走，還送您一瓶防晒霜，或者一支高檔眉筆。」唐華客氣地答道。

「可我看你這保質期，貌似就只剩不到1年了吧？」中年婦女的眼睛很尖，指著套裝里的瓶瓶罐罐說道，「這歐萊蘭的牌子我用過，雖然是國產的，質量也還行，但是你這可都是快過期了啊。」

「剛生產的新貨怎麼可能2.5折賣你？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嗎？」唐華心裡吐槽，嘴裡卻不可能說出來，耐心地解釋了一通后，又說道：「不管是什麼牌子的化妝品，哪怕是國際大廠的牌子，在您拆封之後，最好都要在6—12個月之內用完的，您看您手裡的這一套，富含純天然植物提取精華，拆封以後更是建議3-6個月就用完的呢！而您手裡這一套的密封保質期還剩足足11個月，所以完全沒問題的，您看是不是這個理啊？」

中年婦女沒想到眼前這個糙漢子居然真的講得一套一套的，眨眨眼睛，有點意動了，唐華見狀，趁熱打鐵道：「再說了，2.5折啊，比櫃檯價便宜太多了，原裝正品，已經很划算了，雖然我們公司倒閉了，但是目前已經在市場貨架上的貨可沒有我這麼便宜的！」

「好吧……給我拿3套，我送人。」中年婦女終於鬆口了。

「好嘞，我給您包裝一下。」唐華舒了口氣。

他心裡想著，這是個好的開頭，一鼓作氣，今天再多賣幾套。

可惜的是，中年婦女走後，他的攤子再次冷清下來。

「汪！汪汪！」坐在凳子上的唐華正百無聊賴，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狗叫聲，以及人群騷動的聲音，於是轉過了頭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條黃色的狗跑得飛快，它的後腿似乎受傷了，奔跑的姿勢有些瘸，它的身後跟著一輛銀灰色的皮卡，這皮卡像瘋了一樣追著黃狗，橫衝直撞，在這小區的門口居然也不減速，似乎不把那條狗壓死不罷休一般。

唐華之所以被嚇一跳，不是因為他心疼狗子，而是因為那條狗偏偏好死不死地朝著他的攤子跑！

眼看著黃狗臨近，那皮卡也要衝過來了，保命要緊，唐華站起身拔腿就跑，幾秒鐘之後，「轟」地一聲巨響，那車碾壓過他的攤子，撞爛了他的電動三輪兒，然後撞上了小區的圍牆。

「我擦！」唐華經過幾秒鐘的懵逼之後，苦著臉爆了粗口——那三輪車不是他的，被撞爛了；攤子上的化妝品幾乎也全部被碾碎了，這就是「躺槍」一般的倒霉吧？

這種車禍的程度，司機就算不死，也重傷了，說不定還昏迷了，唐華看到周圍已經有人報警了。

他祈禱司機沒死，也沒受傷，不是因為他心地善良，而是因為人死了，誰陪他錢呢？找司機的家人？人家裡剛死了人，你上門要錢會不會被打？就算不被打，也討不到好，可想而知，那將是如何的麻煩。

但是作為受害人，他又不甘心，所以他走近了那輛皮卡，想看看裡面的司機怎麼樣了。

皮卡的車頭凹陷了，擋風玻璃完全碎了，方向盤也歪了。

可是駕駛座里沒有人，副駕駛也沒人。

唐華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揉了揉眼睛。

好了，看得更清楚了——真的沒人！

「見鬼了？」唐華驚叫一聲，把在他身後不遠處打算上前圍觀的人群嚇得一窒。

唐華彎下腰看了看皮卡的底盤，又繞著皮卡走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任何人，倒是看到了那條大黃狗，大黃狗的後腿上冒著鮮血，正趴在汽車底盤下面喘氣，舔著自己的傷口。

「嗚嗚~」狗子看到了唐華，嗚咽了兩聲，前爪扒拉著往前爬，似乎想要靠近唐華一點，後腿完全不能動了，被前腿拖動著滑行，傷口的血在地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最怪異的就是，這大黃狗的眼神十分堅毅。

是的，唐華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能「讀懂」這條狗的眼神！

「……」大腦有些當機的唐華不知道此刻自己該做何表情，因為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無人駕駛的怪異汽車，擁有人類眼神的狗，散落一地的破損化妝品，以及綳著臉的唐華，構成了一幅定格的畫。

「警察來了！」

人群的聲音讓這幅「畫作」繼續動了起來。

附近千米就有一個派出所，警察來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