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境與狗

唐華站在沙灘上，不知所措。

要不是無論怎麼掐自己的大腿都感覺不到疼，他還以為自己穿越了呢，現在看來，此刻他應該是陷在夢境中了。

只是，他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真實的夢。

這是一座很大的島嶼，一眼望不到邊的沙灘海岸。

這裡沒有人，甚至沒有動物，黃色的沙灘，黃色的島嶼，寸草不生，一毛不長。

不，也不叫一毛不長——島嶼的中心是一座高山，高山的旁邊是一棵大樹。

這個形容很奇怪吧？什麼叫「高山旁邊有一棵樹」？不應該是「高山的山體上長了一棵樹」嗎？

不，你沒看錯。

因為那是一顆比高山還要高大的樹，這樹高聳入雲，唐華甚至無法看到樹頂。

目測，這棵樹僅肉眼可見的部分，就有幾千米高。

這就很玄幻了，唐華知道，在地球上，是沒有這麼高大的樹木的。

「所以說，這是個夢啊！」唐華搖頭感嘆著，這個夢很真實，但他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這是個當官發財、享受人生的夢境，他或許還會沉迷，可是這裡除了那棵大樹，連鳥屎都沒有，太無聊了。

他想讓自己醒過來，按理說，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在這夢裡死去。

所以他跳海跳了7次，可惜，他似乎比羽毛還輕，無論他怎麼跳，就是沉不下去；

他想挖個坑把自己活埋了，可是用手刨起一塊沙子或者泥土，地上的坑馬上就會「癒合」、長好，似乎可以自我生長；

最後，他找到了沙灘上的一塊岩石，想要一頭撞死，這一回倒是撞到了，可是一點不疼不說，自己的頭居然像皮球一樣，帶著身體彈出老遠，無濟於事。

不過，這一撞倒也不是毫無建樹，最起碼，這石頭上的一層沙土被他撞得落了下來，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它上面是刻了字的。

這應該是一座類似地界一樣的碑石，這石頭原本應該很高，只是上面一半似乎斷裂了，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劇烈撞擊所致，唐華甚至能看到斷口附近密密麻麻，蛛網一般的裂紋。

上半部分消失了，只留下的下半部分上只刻有一個字，這字的形狀很像是甲骨文，原本唐華是肯定不認識的，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很確切地感覺到，這肯定是一個「朔」字。

「這什麼鬼夢境啊？」唐華很著急，自己可不能再做夢了，現實世界，自己好像被那狗妖連著街道一起吞了，他可不想做著莫名其妙的夢，然後被人家消化成一坨狗屎拉出來。

「碦咔咔！」

一陣刺耳的聲音從天空傳來，聽得人毛骨悚然，就像是什麼動物的骨頭正在碎裂一般。

「咦？」

唐華髮現隨著那聲音的響動，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難道我要醒了？」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腳下一空，失重的感覺傳來，似乎從高空落下一般，眼前一花，他就「回到」了那條黑暗的巷道。

「呼！果然是做夢呢！」唐華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很慶幸自己醒了過來，更慶幸自己還活著，沒有變成狗屎。

「碦咔咔！」

刺耳的聲音又出現了，只不過，這一回不是從天上傳來的，而是從身邊傳來的。

「額……」

唐華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那條大黃狗好端端地趴在地上，像老虎一樣在啃著什麼東西，定睛一看，它啃得東西是一個半透明的人形「生物」，除了那玩意兒頭頂上長著一根長長的黑角以外，那就是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只是它也太黑了，雖然是半透明的，唐華也能看出它的皮膚是灰黑色的，就像是農村裡燃燒秸稈剩餘的灰燼。

「！！！」

唐華醒來的動靜似乎被那條大黃狗發覺了，它猛地轉頭來，把唐華嚇了一跳。

「好……好吃嗎？」唐華尷尬地問了一句，很顯然，這句話沒能緩解現場的氣氛。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那大黃狗不再啃咬，只是盯著唐華的眼睛，而地上的類人怪物被它吃得只剩下腦袋以及一條大腿。

「額……我亂說的，你繼續，別管我。」唐華爬起身，儘力保持鎮定，準備繼續自己的「逃跑大業」。

「我的力量損耗很重，我需要你的幫助，人類！」大黃狗突然口吐人言。

「我滴媽，我就知道。」唐華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大黃狗：「你果然是狗妖！」

「我不是狗，別把我和那種低等生物划等號……算了，不說那個，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身體失血太多，我的力量此刻已經不足以自我修復了，能和你說話，已經是吃了這隻惡鬼之後，能做到的極限了。」大黃狗甩了甩口鼻上的漆黑血跡，說道。

「狗妖不算低等生物吧？」唐華心裡嘀咕著，雖然他很不想幫忙，很想現在趕緊溜走，反正工作也丟了，馬上就網上購票，明天一早就捲鋪蓋回老家，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對面可是一隻妖怪哎，剛剛還吃了一隻惡鬼——不難猜想，之前差點掐死他的，應該就是那隻惡鬼了，惡鬼被那狗妖咬死吃掉了，他才獲救了。

這樣的大妖怪，自己要怎麼反抗？

「好吧，我也不懂怎麼處理你的傷口，這樣吧，我帶你去獸醫院怎麼樣？」唐華問道。

大黃狗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給我找個水平高一點的醫生。」大黃狗說完，眼睛一翻，趴在地上不動了，應該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你也算救了我一命……雖然本來這些麻煩就是你帶到我身邊的，算我們扯平了，等我送你去獸醫那兒，你就又欠我了。」唐華天生嘴皮子就有點碎，他說著話，抱起暈倒的大黃狗，往外巷口走去。

那獨角惡鬼的屍體在大黃狗暈過去后，像灰燼一樣，被風一吹就散了。

………………

「溫莎寵物獸醫院」在龍滄市算是中大型的獸醫院了。

唐華抱著大黃狗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20點了，這是獸醫院，不是人民醫院，本來這個點人家都下班了，幸好今天人家有醫生護士有事留下來沒走。

至於有什麼事，唐華看著這位中年男醫生和年輕女護工衣衫有些不整，難免心中有了點數。

所以人家醫生從他進門開始，就沒給他好臉色，他也可以理解。

給大黃狗的後腿拍了X光片，兩條後腿骨折了，靜脈血管多處破損，肌肉及軟組織也損傷了很大一片。

「麻煩你了醫生。」等醫生給大黃狗固定住骨折點，處理完傷口，唐華笑著道謝道，「順便問一下，這隻狗是個什麼品種啊？」

他心裡認定這是狗妖，倒是很好奇它的品種。

「中華田園犬。」醫生臉色臭臭的，「不值什麼錢！」

「啥？」唐華沒聽清楚。

「中華田園犬，也就是土狗，像你送來的這隻就是俗稱的『大黃』，市郊南區的農貿市場這個季節大概20塊錢一斤，花鳥市場這樣的小狗崽子15塊錢一隻。」獸醫很不耐煩地答道，臉色有些嘲諷：「可就這麼一會兒，醫療費也已經已經1000了，後續你還要帶它來打消炎針，買鈣片、營養膏等等，完全好的話差不多一共要兩千多，呵呵……先把醫療費結了吧！」

唐華對貓狗什麼的都不是很懂，但是聽「中華田園犬」這個詞就知道，這種狗貌似是華國自己自古以來培育的傳統狗吧？

這獸醫很明顯是很鄙視這種狗，而且更鄙視帶著這條狗來治病的狗主人。

「土狗咋了？土狗照樣修鍊成精！」唐華其實很想像這樣趾高氣揚地回擊。

認為「洋玩意兒」比華國自家東西高端大氣上檔次，是華國人的老毛病了，就說唐華自己從事的化妝品行業，無論他們家的產品如何符合「國際標準「，甚至超越「國際標準」，在那些貴婦眼裡，就是無法和人家國際大廠的相提並論，更別想賣一個價。

有些華國人甚至認為自己這個人種不如人家洋人，華國的一切都比不上外國，所以華國自己的狗也不如外國的狗，對此，唐華一直都是很不爽的。

「看樣子你不信？還是說，你當初買狗的時候，被狗販子騙了，以為這是什麼名貴犬種？」醫生看唐華的臉色，還以為他不服氣，笑著搖了搖頭，打開了治療室隔壁的門——那裡寄養了一屋子的寵物，其中就有好幾隻名貴犬種。

唐華抱著大黃狗看了看，一種都不認識。

「看看，這是秋田犬，這是羅威納犬，這是薩摩耶，這是阿沙瓦，這是……哪一種都比你這土狗貴幾千倍，這樣的狗跑來醫院治病還差不多！」獸醫拍了拍狗籠子說道。

「汪！汪！」一隻秋田犬和一隻阿拉斯加叫了起來，叫聲里的囂張和這醫生的口吻一模一樣，顯然是對著唐華手裡的大黃狗叫的。

就在這時，大黃狗微微睜開了眼睛。

「嗚嗚嗚嗚嗚~」那些「尊貴」的狗兒們停止了犬吠，就像突然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瞬間四肢癱軟，屎尿齊流。

就像是在宮外作威作福的狗奴才，陡然見到了微服出巡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