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負傷入院
不一會兒,淑嫻隨朱弘達來到圖書館,見父親正疲憊地坐在椅子上,連忙了走過來。
「爹,瞧你,讓你在家躺著,你偏不聽,你看,給大家添麻煩了不是,快,我送你回家吧。」
「好好好,聽你的,丫頭。」許恆亮站起身來,淑嫻扶著他,朝門口走去。
朱弘達見許恆亮行走緩慢,連忙疾走幾步。
「許教授,還是讓我背你吧。」朱弘達不容分說,背起許恆亮就往教授樓跑。淑嫻在後面跟著。。。。。。
朱弘達終於把許恆亮背回了宿舍,累得滿頭大汗,淑嫻連忙端來洗臉盆。
「快擦把臉吧,看把你累得夠嗆。」
「淑嫻,我不累。」朱弘達羞澀地接過毛巾,擦了擦臉。
「小朱啊,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啊,我那天遊行時,就給那幫警察給逮住了,說不定現在還待在監獄里呢。」
「是啊,那天多虧了你,我爹一直念叨你,說他這條命是你救的。」
「言重了,教授,我只不過盡了一個學生的本分而已,你可千萬別這麼說。」
「小朱啊,你真的是古道熱腸,忠厚老實,要不是淑嫻有了心儀的人哪,我還真想讓你做我的女婿呢。」
「爹。」淑嫻朝許恆亮投來不滿的一瞥。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許恆亮見女兒的慍色,連忙住嘴。
「淑嫻,你已經有心儀的人啦,怎麼以前從未聽你說起過?他是幹什麼的?」
朱弘達聽到許恆亮的這句話,覺得一盆涼水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他是軍人,現在正在十九路軍跟鬼子浴血奮戰。」
「原來也是個熱血青年,但前線戰事這麼吃緊,你那位還好嗎?」
淑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但願他能吉人天相。」
淑嫻說著,眼睛里泛著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朱弘達想要安慰淑嫻,但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連忙跟許恆亮打了個招呼。
「許教授,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學校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小朱。淑嫻,你快送送小朱。」
「嗯,我送你出去。」
淑嫻把朱弘達送到教授樓的樓下,跟他告別,朱弘達忽然拉起淑嫻的手,給了她一個吻手禮。然後,轉身飛快地跑了。
淑嫻獃獃地望著朱弘達的背影,茫然地站在原地。。。。。。
戰鬥還在激烈地進行著,機槍槍管都已經被打得通紅髮燙,彈藥也快耗盡,陸昱霖所在的戰鬥營損失過半。已經打紅眼的陸昱霖用布條裹住手,端起發燙的機槍向敵軍掃射過去。
「營長,彈藥用完了。」
陸昱霖望了望一箱箱空無一彈的子彈箱,用嘶啞的聲音吼道:「弟兄們,上刺刀,跟鬼子拼了。」
「是。」勇士們毫不遲疑,把刺刀裝在長槍上。
「弟兄們,沖啊!」
陸昱霖帶頭跳出戰壕,端著刺刀向鬼子刺去。後面的士兵接踵而至,一場血腥的肉搏戰開始了。
陸昱霖用刺刀挑死兩個日本兵,扭頭看見有兩個日本兵正圍攻譚敬廷,連忙上前相助。一個垂死的日本兵向陸昱霖開槍,擊中了陸昱霖的右小腿,陸昱霖踉蹌了一下,撲倒在地,把刺刀扔向這個日本兵,刺刀刺穿了日本兵的咽喉,立即斃命。
「小霖子。」譚敬廷立即跑到陸昱霖身邊,背起他,往外沖,另兩位士兵則左右保護,終於衝出陣地,回到戰壕。
「怎麼樣,還能走嗎?」
陸昱霖想站起身,無奈腿一軟,倒了下去。
「估計傷到骨頭了,來福,快,把營長扶下去。」
「譚兄,我沒事。」
「聽我的,下去。」譚敬廷的語氣不容商量。
當譚敬廷望著蜂擁而至的日軍時,他感到了一陣絕望。
「弟兄們,殺身成仁的時候到了,人在陣地在,我們要拚死到一卒一彈。「
正當譚敬廷的營部陷入絕境之時,第五軍的二五九旅趕到,擊退了日軍的進攻。
在野戰醫院裡,陸昱霖正在接受腿部手術,醫生從陸昱霖的脛骨處取出一枚子彈。
「醫生,我會不會成瘸子啊?」
「能保住這條腿已經不錯了,怎麼,怕腿瘸了娶不上媳婦啊?」
「我們營長是戰鬥英雄,我們軍長還授予他勳章呢。怎麼會娶不上媳婦,怕只怕到時候挑花了眼,不知道娶誰好。」
「來福,閉嘴。」
「既然不是怕娶不上媳婦,那就是怕以後不能去百樂門跳舞吧。「醫生邊給陸昱霖縫傷口,邊打趣他。
「這倒有可能,我們營長以前是教會學校畢業的,跳舞啦,彈琴啦,寫詩啦,說洋文啦統統拿手,這以後要是腿瘸了,說不定還真影響今後和女孩子在舞池裡彭擦擦。「
「來福,看我不關你禁閉。「
「營長,饒了我吧,我閉嘴,我不說了。「
「好了,傷口縫好了,陸營長,你要是想不留後遺症呢,那你可得好好配合護士。俗話說,三分治七分養,這道理,陸營長應該明白。「
「好吧,我就當放我大假了。我就安安心心在這兒度假。「
「這就對了。好了,我去看看別的傷員。「
醫生離開了,陸昱霖向來福招招手,來福把腦袋湊到陸昱霖身邊。
「來福,你明天幫我去找個人。「
「誰啊?「
「震旦大學歷史系的許淑嫻。「
「女孩子啊?「來福大聲地問道。
陸昱霖拍了一下來福的腦袋:「你這麼大聲幹嘛,怕別人聽不見啊?聽清楚了嗎?重複一遍。「
「震旦大學歷史系許淑嫻。「
「對,你告訴她我很好,活得好好的,叫她別擔心。「
「那我要不要帶她過來看看你?「
「別,千萬別讓她來這兒,我是讓你替我去報個平安的,不是讓她擔心我的,等我傷好了,我自己去見她。「
「是,我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來福找到了震旦大學,一路詢問過去,終於在禮堂內找到了正在給傷員喂水的淑嫻。
「請問,你就是許淑嫻?」
許淑嫻機械地點了點頭,她見一個當兵的來找自己,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兆向她襲來。
「你好,我叫郭來福,我們營長陸昱霖你認識吧?」
「是不是他出事了?」許淑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不禁顫抖起來,手上拿的杯子也晃悠不止。
「不是,他讓我帶話,說他一切都很好,叫你不要擔心。」
一聽這話,淑嫻懸著的心放下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蹊蹺:「那他為什麼不親自過來跟我說一聲呢?還要煩請你來轉告?」
「我們營長軍務繁忙,所以委託我來跟你說一聲,主要是怕你擔心。」
「那他現在怎麼樣?」
「他說他很好。」
「他說?那他現在在哪兒執行軍務?」
「這個我不能說。」來福見淑嫻著急的模樣,連忙追問一句:「許小姐,你是不是我們營長未來的媳婦?」
許淑嫻默不作聲,片刻之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你會不會嫌棄一個瘸子?」
「瘸子?」許淑嫻抬起頭來,睜大眼睛望著來福:「你是說,你們營長受傷了?」
「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你快點帶我去見你們營長。」
淑嫻說著,拉著來福往外跑去。
在野戰醫院的病床上,淑嫻見到了日思夜想的陸昱霖。
陸昱霖見到淑嫻,又驚又喜。旁邊的來福一臉無辜的樣子。
「營長,不是我讓她來的,是她自己硬要來。我想攔也攔不住。」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傻瓜。」
「昱霖,你別罵他,是我逼他帶我過來的,你怎麼樣,傷哪兒啦?」
淑嫻掀開被子,看見陸昱霖的右腿和雙手上都綁著繃帶。
「沒什麼,這手是被機槍燙破點皮,這腿是被子彈擦破點皮。都是輕傷。」
這時,正好護士來給陸昱霖換藥。淑嫻連忙接過托盤。
「護士,你好,我學過護理,會換藥,這個傷員就交給我吧,你去忙別的傷員吧。」
「好的,謝謝。」
淑嫻輕輕地解開陸昱霖腿上的繃帶。用鑷子慢慢地掀開紗布,陸昱霖嘴角抽動了一下,發出『嘶嘶』聲。
「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事,不疼。」
淑嫻把紗布揭開,看見小腿上有個銀元大小的洞,脛骨隱約可見。
「這哪是擦破點皮啊?都打到骨頭上了。」淑嫻眼淚簌簌往下掉。
「淑嫻,你別這樣,你看,這個病房裡比我傷重的多得是。我算是最輕的了。比起那些在戰場上捐軀的弟兄們,我算是很幸運的了。」
「昱霖,這我明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陸昱霖伸出扎著繃帶的手,替淑嫻擦去眼淚。
淑嫻抬頭向昱霖笑了笑,繼續包紮。
「把手給我。」
陸昱霖聽話地把右手遞給淑嫻。淑嫻輕柔地拆開繃帶,望著全是水泡血泡的手掌,心疼地吹了吹。然後用碘酒消毒,塗一次,吹一下。
「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淑嫻,你還真是當護士的料。」
「是啊,我也想躺在這裡,讓淑嫻嫂子給我換換藥,哪怕是打針也行。」來福一臉羨慕的表情。
淑嫻聽了,臉漲得紅紅的。
「門都沒有。去,給你嫂子倒杯水去。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是。」來福懶洋洋地走了出去。
「昱霖,你也跟著胡說。」
「淑嫻,難道你不想嫁我?」陸昱霖一把摟住淑嫻:「等打完仗,我們就結婚吧。」
「嗯,我等著你。」淑嫻把頭依偎在陸昱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