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感慨，時光如白駒過隙
歡騰的街市安靜下來，一干人等屏緊了呼吸，視線齊刷刷地望向駿馬過來的方向。
馬匹奔到面前停下，東方昊騎在正中，寶馬金鞍，一攏玄紋雲袖的紅衣，尊貴威嚴，又風姿卓絕地坐於馬上。
他氣質淡漠，五官俊美，斧鑿一般的臉部輪廊，深刻流暢。
此刻，他的烏黑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著楚思九，眸光幽深又沉寂，還帶了幾分凌厲。
「為何不聽本王的吩咐。」聲音裡帶著怒氣。
楚思九早就習慣了東方昊的黑臉，她按老規矩應付。
表情要擺好，態度更要端正。
她笑吟吟，眼睛眯成兩道月牙，唇角莞出梨窩，半撒嬌半無賴地說，「王爺說晚了嘛。我今日與人約好，要取一粒夜明珠的。人家花大價錢收來，就等我過來拿，我不出現的話，就是食言。那樣可不行，做人要講信用，我不能給肅王府丟臉……」
她說得義正言辭，就算有錯，也是一人一半。
東方昊蹙起眉，厚薄適中的唇角緊緊地抿著。這麼多年了，每回看到她這付狡黠又嬌氣的模樣，他胸中就算有滔天的怒火，也會慢慢地平息。
靜靜地看著她，凜冽的眼神緩和下來。
終於，他說了四個字，「下不為例。」
「謝王爺諒解。」楚思九笑眯眯地行一個禮。
東方昊的神情依舊冷峻，突地，他側過身子，一個漂亮的側翻下馬，帶起的風甩起袍角飛揚，端得俊逸唯美。
「過來。」他伸出手。
楚思九不明所謂，往前跨了兩步。
見她慢吞吞，東方昊的面色又冷沉下來。一個箭步走到她的面前，雙手撈住她，一把甩上了馬背。
還沒等她驚叫失措，他單手握緊韁繩，腳尖輕點馬蹬，一個翻身，坐回到馬上，剛好把她擁入懷中。
動作連貫，一氣呵成，引來了一片讚美聲，「肅王爺好功夫。」
楚思九驚了一道，不過，她不是矯情之人，順勢擁住他的手臂，輕輕地啐一句，「嚇死人了。」
東方昊垂眸看她，方才那一驚，使得她的面頰微微泛紅，然而脖頸依舊粉白嬌嫩，襯得她烏髮如雲，面若桃花。
形勢緊急，他的心頭卻是一片旖旎。
深吸一口氣，氣場漸息寒涼，面色恢復成來時的沉寂淡漠，「肖劍，收拾妥當后，來崖庄待命。」
「是，王爺。」肖劍抱拳行禮。
「別忘了把阿嬌帶來崖庄。」楚思九提醒他。
肖劍瞥一眼小巷，那兩個青衣男子已經消失不見。
輕嘆一聲，他應了下來，「是，王妃。」
東方昊不再多言，眸中帶著銳利的光芒，掃視一圈后，拉過韁繩，他轉身奔去。
身後的幾名侍衛緊隨而去。
便如來時一般，幾匹馬，帶著騰騰的氣勢，瞬時消失無蹤。
……
肖劍站於巷前，凝神聽了一會兒氣息，手勢微動，方才的那個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跟隨而上。
二人的步幅極緩，面色俱是嚴肅。
阿嬌倚靠在牆邊，面前擺著食盒，卻無一隻小貓過來進食。
走得近了，只見得地上滲著一大攤血跡。
「阿嬌。」肖劍大驚失色，急奔過去。
阿嬌雙手撫著胸腹，那裡被捅了兩刀，殷紅一片。
她終於躺倒於地，眼眸盯著肖劍，氣息奄奄，「不要……告訴王妃，就說我……與人私奔了，她會贊我……勇敢。」
她沒了氣息，眼眸獃滯地看向天空，那裡湛藍悠遠，白雲團團。
肖劍神情悲愴，輕輕地替她合上眼睛。
他輕聲道，「你是第一個。」
*
東方昊騎的那匹馬，是邊遠草場的馬王，異常神俊。即便背上多了一個人，照樣長鬃飛揚，四蹄生風。
一行五人，選了業城僻靜的小路，飛速地奔去南門。
「肅王駕到。」南門前早已派人開道，此時，絕無停留地直接衝出城去。
它奔得太快，楚思九被顛得七葷八素，所幸她是側坐，可以緊緊地抱住東方昊的腰。
那裡肌肉緊繃，散發著男性的剛毅氣息。而且，東方昊的衣服都有用沉香熏過，清揚淡雅，極其好聞。
楚思九雖然胃裡不舒服，鼻間卻是得了福利。
城外的道路寬廣，馬王奔得更是歡騰，楚思九也緩過了不適的勁頭，縮在東方昊的寬大的綢絲大袍中，感受著策馬狂奔的爽感。
她頗多感慨。
時光如白駒過隙，她來到這個世間，已經十九年了。
上一世，她是戶外運動達人，登山、攀岩、游泳、騎馬、潛水、衝浪、野營、定向越野……見著什麼玩什麼。
最後，學別人考到了小飛機駕照。第一回飛行，便遇到了人力不可控的風切片，側風起降的技術掌握得不完全，操作不當，當場就嗝了屁。
醒來時，已經再世為人。
小飛機墜地時有大爆炸，整個人灰飛煙滅。新出現的意識中，她在狹窄幽暗的產道中艱難通過，身體被擠壓得疼痛難當，又透不過氣來。
這雙重的壓迫，刺激得她哇哇大哭，比任何一個新生兒都要激憤萬分。
眼睛看不見，只能聽到好些人走進走出，說著古色古香的她大概能聽懂的話語。
懵懵懂懂地，吃了睡，睡了吃，喝人奶的日子，更是讓她崩潰。
四個月開始，她就拒絕喝奶，改吃糊狀的食品。
前世的記憶全在，而她已在異世重生了。嬰兒期有很多思考的時間，深思熟慮之後，她得出結論：大約在過奈何橋的時候，她沒有喝那碗孟婆湯。
匪夷所思啊。
不管如何，她自詡投胎技術還是不錯。
上一世，她家世顯赫，做得是高大上的珠寶生意，極其有錢。所以，才能支持她玩這麼多燒錢又費力的活動。
這一世，她投胎來的這戶人家，是這一國的丞相，還是權勢滔天，掌控朝政的那一種，財勢實力比上一世還要給力。
然而她心有戚戚，不作不死，她打算小心翼翼，全須全尾地過完這一世。
避開一切危險的事物，比如騎馬。
所以，這策馬奔騰到失重的刺激感，於她而言，真的是久違了。
她身體輕軟，溫熱又乖順地倚靠在東方昊的懷裡，眼睛烏溜溜地看著周圍的景緻。
在兩邊種滿行路樹的官道疾馳了半個多時辰，轉道馳往一處高地。地勢越來越高，綠意則越來越盛。
遠遠地遠處，青藍的天空像被礦泉水洗過一般，乾淨明亮。
楚思九每年都到這裡度假，對這裡的地勢很熟悉，她知道，崖庄就在不遠的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