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抓緊我

嘴裡喘著粗氣，腦內的血管都有種快要泵涌而出的錯覺。本該出現在手心的血跡不見了，本該刺穿自己大腦的武器也不見了。

我在哪？！黑十三放下右手，末班車的這一節地鐵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不，還有一個……

抬頭看著在對面地鐵椅上，像一隻倉鼠一樣抱著薯片啃的可愛女孩，在自己看向她的一瞬間，那個女孩有些緊張的用雙手護住了自己的零食，一臉狐疑的看著自己，生怕別人會來搶她的零食。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一幕。」黑十三捂著發疼的頭努力回想著，回想著每一天在死亡邊緣遊走的自己，那苟延殘喘，令人絕望的回憶，每一幅場景最後都會令自己忍不住顫抖，去害怕。

黑十三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和自己一樣的臉龐的人。他面無表情的用長槍指著毫無抵抗力的自己，在最後一刻他的武器已經對著出手，自己不該有活下來的可能。

可能這一切是幻覺？或許吧——

黑十三靠在兩邊無人的地鐵椅上，他想就這樣躺著。

一直跑，一直跑的夢境太累了，累得他再也堅持不住了。哪怕一天也好，讓自己休息會吧，他閉上了眼睛，緊接著。鐵軌發出金屬交錯的聲響，明明閉著眼卻感覺頭部有東西朝著自己襲來，那種生死間的危機感，本能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保護著自己的身體脆弱的部位，撞向了眼前的護欄。在身體短暫停頓的瞬間，黑十三伸出左手抓住了固定在地面上的鐵柱，勉強穩住了身形。

地鐵上一片混亂，很多人都開始驚呼，即使隔著一節車廂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發出的恐懼。

耳旁是女孩的尖叫聲，黑十三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麼吵鬧的地方，偏偏她的聲音自己聽的一清二楚。

甚至都沒有回頭，只是右手順手一拉就精準無誤的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死死的護在自己的胸前。

「趴下！」一股令自己頭皮發麻的預感，讓自己鬆開了固定自己身體重心的左手。黑十三拉著身旁的人立刻趴在地上，一個成年男性從自己頭頂上飛過，他無能為力，只能儘可能的趴在地上，避免被甩飛的人撞倒。

這一刻，黑十三終於回想起來了。這一切，不就是最開始的那一天嗎？

但這不是結束，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自己是最後唯一的倖存者，這樣想著，黑十三鬼使神差的鬆開了右手，放開了那可能會成為累贅的東西。

是的，在那個地方——它教會了我很多，如果想要活下去，就不要有一絲猶豫和憐憫。

「不要！」回頭，那近乎絕望帶著淚水的一張臉的主人正用著纖細的一雙手死死的抓著自己，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是將她踹開才對。

本該是這樣——

【不知道歷史會不會重演。】

在地鐵徹底平靜之後，所有人都走了出來。

還活著，或許吧，至少自己還能動。黑十三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周圍漆黑一片，視線的可視度幾乎為零。身上的疼痛沒有影響自己的行動，他沒有一絲猶豫拉開了緊閉的地鐵門。

他快步走著，那跑竄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逃避什麼一樣……

手機的燈光照亮了這片漆黑的地底，黑十三回頭看著來回閃動的光源，眯上了眼睛。沒記錯的話，那節車廂里，只有自己和另一個女孩。如果還有，那隻能是死人。

「有人在嗎？誰在那裡？」女孩的聲音有些稚嫩，黑十三記得這個聲音。

身處於黑暗中，哪怕只相隔七八米，手機拿點光源無法照到黑十三身上，不過這卻讓黑十三能夠清清楚楚看到那個女孩臉上的表情。

黑十三沒有回話，看著那張在印象中曾經出現過的臉，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著她走過來。

【一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吧，人間和地獄的一道門。】

陸陸續續的，這裡還活著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開始互相詢問彼此，有人發現手機沒信號，他們決定一起行動，然後找到出口。

很快，一個戴著眼鏡的人似乎得到這些人的認同，成為了發號命令的那個人——王建，現在這些人的核心人物。

「大家先一起收集一下食物和水資源吧，我們不知道會在這裡被困住多久，至少要堅持到救援人員的到來。」王建在下令之後，其餘的幾個人在地鐵裡面集合，有幾個人因為忍不住裡面慘烈的場景，不停的乾嘔著。

「我叫美玲，你叫什麼呀？」在地鐵上最後側翻的時候，抓住自己的那個女孩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過來的時候逐漸遠離的人群，黑十三神色微動。

「叫我黑十三就行。」

「剛才……在地鐵上謝謝你啦~要不是你的話……」美玲在說話的時候臉色有些微微發燙，不知道在最危急的時刻，那一隻手給了自己多大的安全感。

「只是習慣性而已，不用太在意，而且最後如果你不抓住我，我也幫不到你，所以說是你自己在那個時間點，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面對女孩的感謝，黑十三的表現顯得有些淡漠。

「可是你最後還是幫助了我呀！不然的話，當時我如果摔倒了，肯定就和那些人一樣了！」美玲十分感激的說道，黑十三皺了下眉頭，沒有多說什麼。

「去搜集物資吧。」黑十三直接朝著地鐵走了過去，稍微一靠近就問到了令人作嘔的味道，黑十三撿起一個塑料袋套在手上，開始翻著乾淨以及能用的東西。無論是食物，水，火機……還是武器。

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男孩這麼抗拒自己的好意，美玲搖了搖頭，跟著走了過去。不過她的反應也和黑十三一樣，先是捂著自己的鼻子，然後強忍著刺鼻的味道走了進去。

【算上自己依舊是七個人，和印象中一模一樣，沒記錯的話，一會開始行動的時候，那玩意就會出來了……】

「嗨~」美玲從身後跟了過來和黑十三溫柔的打著招呼，黑十三看到她之後禮貌的點了下頭。

不過現在的場景實在有點壓抑，剎那之間，生死永隔。原本地鐵上人也不多，能夠搜到的東西十分的少。不過也省著點也足夠這些人堅持一個星期了。

黑十三所說的堅持，那是一人一天一頓的情況。而現在的時間，卻是深夜。很多人都晚飯都沒有吃。不過這不重要，因為……在這一晚，會死好幾個人。

尖叫聲從車頭傳來，伴隨著重物碰撞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女孩被什麼東西給拖著走的聲音。

【開始了。】黑十三將搜集到的物資牢牢的綁在自己腰上。

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收集到美玲，黑十三沒有猶豫，準備前往聲源處和其餘人碰個面，隨後覺得腰一沉。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發生了什麼。」美玲扯著黑十三的衣服說道，黑十三歪了下頭，似乎在想什麼問題。

「那就一起走吧。」沒有停頓，如同最開始一樣，黑十三走的不算快，但是每一步都沒有一絲停頓，彷彿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跨過眾多屍體，他們兩人來到了地鐵頭和其他人碰頭到了一起。

「有個人不見了！」王建彎著腰，看著地上的血跡，臉色有些難看，站起來對剛到的黑十三和美玲說道。

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

「不是不見，而是死了。」語氣中沒有過多的情緒，甚至是冷漠。當剩餘的六個人看向黑十三的時候，黑十三手正看著地鐵上破開的大洞。那形狀，就像是被人用蠻力撕開了一般。

「你怎麼如此肯定……萬一是她看到什麼讓她害怕的東西，然後跑出車廂了呢！」有人明顯對黑十三的推測不滿，這個時候剛剛發生一場災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這些人崩潰，而黑十三的話無疑就是導火索，讓人將恐懼和憤怒的情緒發泄在他身上。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覺得安心一點。

說話的人是個年紀二十四五的樣子，黑十三腦海中沒有這個人的印象，也記不得他的名字。

「只是推測。」黑十三默不作聲的收回了手，現在車廂內看似團結，其實每個人都在為自己考慮。王建拉攏的人心，只是表面上的互助而已。真遇到什麼事情了，這種團結很快就會碎掉。

而且——自己犯不著和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多說什麼。

黑十三雙手環抱著靠在一旁乾淨的護欄上，腰上綁著的食物和水讓剛才和黑十三鬥嘴的那個人有些眼紅。

因為他什麼都沒有收集到……不，應該是說收集到的東西為了展現自己的紳士風度，都給這邊的兩個女孩了。他現在很渴，很餓，而恐懼加重了這種感覺。

「喂，那個誰。我們是一個團隊的，難道你不應該將你的物資拿出來分給大家嗎？」這個人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過來。這裡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拿的東西太少了，他們甚至不知道會被關在這個地道多久，而且那個人說的很有道理啊。我們大家都被困在這裡了，難道不應該分享所有人的食物嗎？

黑十三笑了，指了指自己腰上的東西。

「沒門！」

「你！」黑十三的話有些激怒了他，這個時候王建連忙出來打圓場，他正好站在那個人和黑十三的旁邊。看到他的站位，黑十三心中冷笑。

如果真有衝突，那麼他這個位置根本波及不到他。而且王建——挑撥離間，才是他最擅長的。現在還沒到最黑暗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有撕破臉皮，黑十三倒也不至於現在就和他們翻臉，畢竟在那之前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好了，大家現在都落得困境了就不要再鬧騰了。能夠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不如我們更加團結一點。你看這樣如何，跟我們一起，我們互相照顧。你分出一半的食物和水就可以了。這樣也是為了大家好嘛~」王建的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贊成，聽到那些人支持自己的竊竊私語，王建臉上笑容逐漸浮了出來。

看到王建臉上的笑容，黑十三伸出食指對著他說道：「我說過了，沒門。我會自己照顧自己。」說完黑十三根本不管他接下來的反應，轉身就離開了這一節車廂。

初步的目的達到了，為的就是露臉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至於那個叫王建的人，自己化成灰都不會忘記他的！

直到自己一個人走到『黎明』盡頭之前，一直被他以團隊的名義壓榨著。若不是自己命硬，恐怕就被這群人人給活吞了。

對於王建所謂的團隊，黑十三一點好感都沒有，不過沒有他們，自己一個人也不可能活著抵達那裡。

「嗨~」女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黑十三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著美玲說道。

「你應該和他們一起，這樣存活率更高一點。」黑十三說著實話，因為他不會給其他人任何幫助，除非確認自己絕對安全。

美玲面對黑十三的拒絕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很快的調整好了心態，雙手背在自己的身後，靠近了過來，小聲的在黑十三耳邊說道：

「不過……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更有安全感一點。」美玲睜著一對大眼睛看著黑十三，似乎想要從黑十三的表情中得到一點自己想要的東西。

很可惜，黑十三臉上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

「隨你的便。」黑十三說完之後繼續走著，美玲一聲不吭，默默的跟了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