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結束,亦是新的開始

第819章 結束,亦是新的開始

下午,許多賓客都去了朱雀王府、蘇府或譽親王府,剩下王家親朋好友依然有不少;等到傍晚,王曉雪出閣,更是鑼鼓喧天、炮竹陣陣,內外都喧嘩起來。

梁心銘肚子里的小傢伙聽到外面熱鬧,踢蹬得十分厲害。她不舒服,忙在若彤和流年陪同下,去了萱瑞堂,在老太太暖閣內的床上躺下歇息。

掌燈時分,王亨送親回來,帶來了上午打雷的消息,坐在床沿上告訴她:原是鄭基提點了京郊軍火研製基地的那位鄭家工匠,改進了最新火炮的幾個關鍵部位,放炮試驗時,才產生了如此強大的威力。

梁心銘點頭道:「這鄭基是有真本事的。」

王亨道:「希望他能擔起白虎護國的職責。」

說了幾句,他便蹬掉靴子,爬上床,坐到她身後,將她抱在懷裡,低笑道:「馨兒,今天咱們圓房呢。」熱乎乎的氣息吹在她耳畔,瞬間感到心湖蕩漾,柔情似水。

梁心銘受了一下午罪,沒好氣道:「圓房?你還是先把你兒子給圓了吧。他鬧了一下午,我都被他鬧得沒脾氣了,讓人吹簫、彈琴、讀書,皆不中用。」

王亨一聽緊張起來,「真的?」

梁心銘瞅他:「我能誣陷你兒子?」

她說「兒子」,一是順著王亨的意思,二來她的確希望生個兒子。她已經有朝雲了,唯恐生個女兒跟朝雲爭寵,欺負排斥朝雲。少爺的教養方式和姑娘不同,等長大些,就會搬去外院住,產生矛盾的機會少。

王亨忙笑道:「為夫怎敢質疑梁大人的品性。怕是今天外面動靜大了,所以他也高興了。只從這點,便能判定他不是個安靜的性子,恐怕淘氣的很……」一面說,一面輕輕用手撫摸她的腹部,在她耳畔溫言軟語哄勸。

真不可思議,不多大工夫,梁心銘便感到肚裡小傢伙安靜下來,好像被他爹給哄睡了一樣。肚子舒服了,她一放鬆,頓覺疲倦,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王亨凝視著她的睡顏,心中滿滿都是幸福,又寧靜。

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和心愛的人相守。他們經歷了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又做下那些驚心動魄的大事,無非為了今天的相守,也讓天下人相守。

棋媽媽攙扶著老太太站在暖閣外。

原本老太太想進去看望梁心銘,大家說笑的,卻聽王亨說「圓房」的話,然後梁心銘說「你兒子鬧」,王亨便十分有耐心地哄兒子,便對棋媽媽笑了。

兩人悄悄走開,不打擾小夫妻。

皇宮,御書房。

臣子們弔喪的弔喪、賀喜的賀喜,崔淵和嚴暮陽都沒進宮,只有忠義侯方無適在宮中值守。靖康帝坐在書桌后看奏章,忽覺屋裡異常安靜,抬眼看了看周圍,一個人沒有,不禁放下手中的奏摺,獃獃地發起怔來。

驀然間就覺得很空虛落寞,手中的奏摺也引不起他的重視,那些讓他緊張的國家大事再也不能令他緊張;想找本書翻一翻消遣,目光在書柜上一溜,都不感興趣;又不想去任何妃子宮中,這一刻,他孤寂的很。

他想起王亨和梁心銘。

他們現在一定很暢意吧?

靖康帝想象梁心銘身穿喜服的模樣,進而回想起在慈安寺君臣會面的情形,當時她穿的女裝,他見了大吃一驚:梁愛卿是人是鬼暫且不論,怎麼還男變女了?等知道梁心銘沒死,悄悄進京,「男扮女裝」來私會他,他當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竟期盼梁心銘是女子,並暗暗決定:若梁卿真是女子,他一定赦免她的欺君之罪。

天色晚了,瀋海進來點燈,就見皇上右手肘撐在桌上,手托著下巴,不知想什麼,嘴角溢出淺淺的笑。瀋海不敢驚動,格外放輕了手腳,將幾處玻璃燈都點明了,屋裡亮如白晝,再看皇上,依然想的出神。

瀋海悄悄退出去,就像沒來過。

靖康帝正自我寬慰,想:王愛卿和梁愛卿夫妻情深,朕與他們君臣相得益彰,這很不錯。

真的君臣相得嗎?

他想起上次告御狀,梁心銘對他三緘其口,不肯告訴他翠兒是如何死的,別說像信任王亨般信任他,甚至連趙子儀也比不上,心情又沉落低谷。

若說梁心銘不信任他,卻又冒著欺君之罪的危險全力輔佐他,不肯接受林子程兄弟的拉攏。

到底梁卿是信他,還是不信呢?

靖康帝陷入苦思糾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豁然貫通:梁心銘是信他的,又不敢全信,信與不信之間,要區分事項。

他是皇帝,伴君如伴虎,梁心銘的情形太特殊,有些事上難免對他持有戒心,唯恐有半點差池,會危及性命;若他不是皇帝,梁心銘定會和他成為至交。

靖康帝想通后,心情又好了。

這時,瀋海提著一食盒進來,道:「皇上,皇後娘娘送晚膳來了。請皇上用晚膳,歇息一會。」

靖康帝抬頭看窗,問:「什麼時辰了?」

瀋海道:「酉正了。」

靖康帝起身道:「去坤寧宮。」

他忽然就想去看陳皇后了。

去坤寧宮的路上,靖康帝問瀋海去王家傳旨的所見所聞,瀋海忙將王家喜慶氣象描繪一番,說梁大人鳳冠霞帔美的不得了;又說傳旨后,王大人和梁大人剛站起來,梁大人的娘家爹娘就神奇地登場……

靖康帝吃驚道:「梁卿有爹娘?」

瀋海笑道:「哎呦皇上,誰沒爹娘!」

靖康帝道:「朕是說,她爹娘竟在世?怎麼之前不見替梁卿——就是王大奶奶出頭?」

瀋海道:「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

說話間,聖駕已到坤寧宮外,只見宮中燈火通明,宮女和內侍們身影晃動,隱隱傳來說笑聲。

靖康帝笑道:「這麼熱鬧!」

皇后忙出來接駕。

靖康帝扶起她,笑問:「皇后做什麼,這麼晚還在忙?」

皇后道:「就要過年了,臣妾正再次核對宮宴的菜單,寫了些春聯、福字,年下的賞賜也要分發……」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事,靖康帝聽了本不覺什麼,但進入殿內,見桌上鋪著紅紙,一個「福」字剛寫完;宮女太監們正在分派對聯、窗花剪紙,並各色荷包香囊;空氣中還飄著各種點心的香甜氣息,觸目都是濃濃的年味,頓時精神一震,挽袖子道:「還沒寫完?朕來寫!」

皇后眼睛一亮,期盼地看著他道:「皇上若寫,不妨多寫幾個,分賜給王公貴族,使他們沐浴皇恩。」

靖康帝高興道:「有理。朕便多寫幾個。」

於是,他往大紫檀桌案后一站,早有宮女準備好筆墨,他便挽起龍袍袖子寫起福字來。寫完福字寫對聯。開始,皇後站在他身邊看著,後來卻走開了。

靖康帝抬頭尋找皇后,心想這正是紅袖添香的時候,皇后怎麼走開了?雖然有宮女伺候,到底不如帝后配合來的美妙。卻見皇后在一旁坐著呢,正看什麼,手裡握著筆,仔細審核,不時勾一下,或者添一筆。

靖康帝走過去一看,是菜單。

他忙問:「這些皇后也親自過目?」

皇后道:「是。年三十皇室家宴,要請的本家親戚、菜單,都要仔細了,若錯一點兒,得罪了人還不知呢。臣妾未出閣時,常跟母親做這些。今年事多,若皇上想給某些功臣體面,也可讓人賞菜下去,是人情,亦是恩寵……」

靖康帝聽得大震:這些事宮中每年都做,他從未關注過,自有人張羅了按規矩行事。今日聽皇后這麼一說,倒像普通百姓人家一樣,走人情、請客送禮、分發賞賜。他們是這皇宮的主子,就像民間的夫妻一樣商議著過年,量入為出、籌劃來年,謹慎地經營君臣關係。

這樣的深宮生活才生動!

他連聲道:「好,好!朕的皇后很會過日子。年三十,朕要給剿滅反賊有功的功臣賜年菜,還有福字、對聯……」他這裡說,皇后早執筆記錄下來。

瀋海見帝后高興,忙笑道:「皇後娘娘,皇上還未用晚膳呢,先用了晚膳,再忙這些吧。」

皇后吃驚道:「怎還沒用膳?」

急忙命人傳膳。

靖康帝在皇后陪同下用了晚膳,興緻不減,接著忙這些瑣碎事,一邊同皇后嘮家常——宮中的家常。

「皇后,咱們初一請誰?」

「臣妾擬了摺子,請皇上御覽。」

「嗯。咱們不用出去走親戚?」

「皇上想出宮?」

「朕想呢。皇后可想?」

「那去譽親王府吧。也可去玄武王府和朱雀王府看看,兩位王爺出征了,皇上該撫慰其家眷。元宵節在皇城南門看花燈,與民同樂,去一去反賊謀逆的晦氣……」

靖康帝便看著皇后笑,心想:「誰說皇后刻板無趣?皇后真真有情操,在宮中也能過的有滋有味。」

他柔聲道:「皇后,安寢吧。」

皇后觸及他明亮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其後幾天,朝堂如往日一樣繁忙,其中幾件大事:一是趙寅和張伯遠新婚後要返回邊疆,緊急準備軍務。二是鄭基新婚後第二天便去了京郊軍火研製基地,試製新式軍火和機動車,連王亨也去幫忙,因為他長於計算。三,命大理寺卿林平為欽差大臣,去往荊州;刑部右侍郎龐真為欽差大臣,巡查岷州,清理反賊餘孽、整頓地方吏治。四,命奉州布政使王誠總攬西北官道工程。五,禮部全力籌備明年春闈大比,選定主考官、副主考等。

這其間還夾著謝耀輝整頓京城吏治,雷厲風行地破了兩宗大案,懲治了權貴,真是哭的哭、笑的笑。

臘月三十這天,靖康帝興緻勃勃地命人給各王公大臣府邸送福字春聯、賜年菜。

中午,朱雀王趙衡從北疆飛鷹傳信到達。這飛鷹傳信一般用於傳遞重大軍情,以防萬一出差錯,八百里加急隨後,讓朝廷兩廂對照做決策。

那時,王亨還在城外,靖康帝看信后,急命人宣梁心銘入宮,還有趙寅、張伯遠和忠義侯。

朱雀王的信中,夾著一封蘇熙澈的親筆信,用極小的字,將他出使安國的情形精鍊敘述,包括安國的局勢,以及他在烏蘭克通行挑撥之計、借梁心銘之名震懾安國、彈《十面埋伏》施加心理壓力等。安國眾皇子紛紛出手。近日,玄武關和金州都出現了不明人物,企圖截殺四皇子秦伊凡。還有,三皇子秦非凡刻意同大靖交好等等。

蘇熙澈將消息傳給朱雀王,朱雀王又將消息傳回京城,讓朝廷明晰安國局勢,制定對策。

梁心銘看了信,真想罵蘇熙澈:她什麼時候能造出機動車了?這牛皮吹上天,怎麼扯下來?還有,這麼說不是給她招災嗎?等靜下心來一想:身為使臣,靠的就是一張嘴皮子,吹也罷,騙也罷,只要有效果就行。再者,蘇熙澈將他的作為傳回國,就是讓她提前做好防範,並不存在陰謀陷害她之意,她若生氣,倒顯得心胸狹隘了。

她輕笑道:「蘇大人好手段!」

靖康帝掃一眼梁心銘的肚子,歉意地問:「梁卿可有良策應對?朕再派一隊龍隱衛給你。」

趙寅也替岳父感到歉意,沉聲道:「梁大人有何良策,只管說出來,本世子無不聽命。」

張伯遠也關切地看著梁心銘。

忠義侯笑道:「蘇大人這招給兩個人帶來危機,一個是青龍王秦伊凡,一個就是梁大人。梁大人需仔細籌謀。」他對梁心銘很有信心,認為她可利用這機會再建大功。

梁心銘眼中透出凜寒光芒,道:「既透露軍事機密,不妨多透露些。鄭將軍不是快要試製出更威猛的火炮嗎?等試成了,再多轟幾炮,並放出消息。」

幾個大男人都盯著她,然後呢?

梁心銘卻不肯說了,心裡想:然後她就挖幾個大坑,來一個埋一個,來一批埋一批!

眾人見她這樣,心照不宣地交換目光,又都默契地閉嘴不問了。不管她有什麼計劃,必定要隱秘,除了皇上,他們只需聽命行事,沒必要知道。

梁心銘又說起另一件事。

其一,安國眾皇子爭奪皇位激烈,為防止皇位落入秦伊凡手中,可令朱雀王渾水摸魚,派人在邊界截殺秦伊凡。安國皇子想殺了秦伊凡,栽贓給大靖;大靖也可倒打一耙,反過來栽贓給安國皇子。這是第一步。

其二,若秦伊凡不幸順利逃回安國,接下來定會行雷霆手段爭奪皇位,大靖要暗助三皇子秦非凡。

其三,大靖要做好兩手準備,秦伊凡登基和其他皇子登基,採用不同的兵家策略和外交策略應對。

她的意見獲得眾人贊同,又補充商議細節。

正商議時,瀋海通傳:王尚書回來了。

王亨進宮,回稟道:新式火炮試驗成功!

靖康帝大喜,急忙令他起身,將剛才的事告訴他,令他參與謀划對安國的行動。

王亨聽說蘇熙澈為梁心銘招了這麼大禍,一個不好將危及他兒子出世,頓時惱了,道:「蘇大人不是最反對女子在朝為官嗎?如何轉變這麼徹底,竟以女子震懾敵國?他也不嫌丟男人面子!微臣覺得丟臉!」

哪怕提他也行,怎能害他妻兒!

眾人都無話可說。

梁心銘心想,已經做了,此時發脾氣白得罪人,還讓皇帝不快,豈不白擔了這危險?於是微笑道:「想必提我的名字才能增加可信度。安國人會想:若非梁心銘真有這本領,大靖皇帝怎肯讓女子入朝為官,併入內閣呢?」

靖康帝擊掌道:「定是這樣!」

方無適也頷首道:「蘇大人心思縝密。」又勸王亨,「與其生氣,不如做好防備,還怕他們不成?」

梁心銘瞅了王亨一眼。

王亨這才罷了,悻悻坐下。

接下來,君臣仔細商議,到亥初(晚九點)才結束,那時,整個京城此起彼伏的炮竹聲,百姓們都在過年。

靖康帝玩笑道:「朕想留你們在宮內過年,恐怕眾愛卿未必高興,玄武王和趙世子尤其心急,還是罷了。明早可要來給朕拜年,朕有壓碎錢賞賜。」

眾人一齊笑了,都道必來。

梁心銘覺得心情很好,對明天、明年充滿了希望,滿懷昂揚鬥志,開始她女內閣的生涯。

出宮上了馬車,她靠在王亨懷裡,道:「回去就吃年夜飯。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吃了?」

王亨道:「不可能!我們沒回家,怎麼團圓?」

梁心銘道:「我餓了呢。」

王亨忙道:「就快到了。」

馬車駛向萬家燈火的京城深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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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結尾有些坑美人哈,但作者真寫完了。至於留下的安國這條線,是懸念,也是念想。無論在哪裡結束,作者都可以設置這樣的懸念。哪怕主角死了,也可以在她後代身上設置,生命不息,故事不止。

明天會有番外繼續。晚安美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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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一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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