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師
「拜師?」劉樹林顯然沒有想到老道會提出這個解決方法,但在乾瘦老道眼裡,他的表現無疑是等於在質疑自己。
「怎麼,不信我有那個本事?」乾瘦老道微眯著眼,兩條壽眉凝成一個「川」字,臉上帶著淡淡的怒意。
「不是不是,我哪敢不信您吶,只是我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長得又丑,沒想到還有人願意收留我罷了。」劉樹林連忙擺手解釋道。
「丑?你這長相多少人想要都求不到呢,你還嫌棄?」乾瘦老道低聲嘟囔了幾句。
劉樹林沒有聽到這幾句話,只是搓著手緊張地問道:「老前輩,不不,師父,那個紅衣女鬼還能不能放過我?」
乾瘦老道收起煙桿,捋著花白的鬍鬚,笑道:「拜師大典事急從權,等幫你擺平這攤爛事再說其他的。放心,既然你拜我為師,入我門下,為師一定會保你平安無事。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劉樹林。」劉樹林老老實實地答道。
乾瘦老道皺眉想了想,說道:「劉樹林,嗯,這名字太過粗俚,不妥不妥。這樣吧,論輩分你當屬啟字牌。為師希望你能超越前人,振興我碧溪一脈,你以後叫劉啟超吧。」
「謝師傅賜名!」劉啟超異常激動,像他這種無依無靠的孤兒,能有個諢號就不錯了,沒想到今天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很滿意於劉啟超的反應,乾瘦老道點點頭,從身邊一個打著補丁的破舊黃布袋裡取出一個銅製香爐和三根細香。他把香爐恭恭敬敬地放在正南方,用一種奇特的手勢握住三根香,口中念念有詞,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三根細香居然無火自燃起來。
劉啟超雙眼圓瞪地看著點燃的細香,有些吃驚地愣在原地,直到乾瘦老道連喊幾聲才反應過來。
「把香插進香爐里,誠心禱告,要是香不折斷就說明祖師爺允許你入我門,你就可以得到祖師爺的庇護。如果香折斷了,這得另想辦法了。」
劉啟超小心翼翼地接過三根細香,心中祈禱香不要折斷,等到香插入爐中,乾瘦老道又開口道:「朝著東南西北各拜一次,記住,要誠心!」
按照師父的話做完各拜一遍后,劉啟超無師自通般地朝著乾瘦老道也拜了一回。乾瘦老道先是一愣,旋即微笑著點點頭,說道:「好,我雲翠山碧溪觀第三十四代掌門吳得道,今收徒劉啟超,天地為證,祖師共鑒。」
說完這段話,吳老道忽然抓起一把香灰,朝著劉啟超劈頭灑去,弄得他莫名其妙。吳老道連忙解釋道:「被這祖師享用的香灰灑身,代表你正式拜入我門,成為我雲翠山之人。好了,你去收拾收拾東西,為師要帶你師叔的遺體回去。」
「那謝家這些屍體……」
「放心吧,為師已經通知官府,會有人為其收屍入殮的。你去準備吧。」吳老道淡淡說道。
劉啟超應聲而去,見他走遠了,吳老道才將蜷縮於袖中的左手伸出來,只見他食中二指之間夾著一截未燃盡的細香,喃喃道:「還從沒有這種情況,香既不燃盡,又不折斷,居然是當中一根倒下,這意味著什麼呢?」
吳老道捋著白須皺眉道:「如果青龍珏還留在手上,也許師弟你就不會死了吧。青煞鎮頂,百邪難侵。啟超他身懷異相,又怎會輕易死去?你也是太想振興我碧溪一脈了,唉……」
「也好,今晚也讓老道我來斗一斗這紅衣惡鬼。」
謝府的滅門案惹得青山鎮人心惶惶,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是有山賊強寇看上了謝家的財貨,所以半夜血洗謝府。有的說是謝家得了瘟疫,一夜之間全部死絕。最離譜的說法是謝家小少爺在拜佛時隨地便溺,惹得鬼神降下天誅。總之稀奇古怪,無所不有。
官府派來的衙捕快看到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都差點吐了一地。雖然吳老道已經將屍體用白布蓋住,但其慘烈的死相卻沒有改變。齊州派來的巡檢立刻宣布封鎖謝府,不許任何人出入。
而吳老道和劉啟超此時正在謝府一處閣樓里,劉啟超有些驚恐不安,他低聲問道:「師父,你說外面的那些捕快會不會發現我們,然後認為我們是兇手,把我們抓進大牢啊?」
聽到這話,吳老道不屑一笑,他用煙桿輕輕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然後就自顧自地抽起旱煙。
劉啟超小心翼翼地向外瞧去,只見十幾個捕快正滿臉驚恐,匆匆離去。
「謝家的人死相極慘,有的頭顱被生生拔下,有的眼耳鼻舌全都消失,最後出現在胃裡,有的全身骨骼粉碎,整個人就軟如一攤肉泥。任誰看了這麼詭異的場面都會覺得情況不對。那些捕快跑還來不及,更不用說來仔細搜查閣樓。」吳老道吐出一口煙,冷笑道。
「那師父,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動手驅鬼啊?」
「等到子時,或許還不用那麼久。這裡才發生滅門慘案,怨氣極重。那紅衣惡鬼還沒殺了你,肯定還會來興風作浪。」
劉啟超猶豫了一下,說道:「如果我被紅衣惡鬼殺死,她會安心去投胎么?」
吳老道斜睨了徒弟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想和佛祖一樣割肉喂鷹?那恐怕要希望落空了,這人要是開了殺戒,動手殺了第一個人,接下來殺人的衝動便很難止得住了。鬼也一樣。也許有的惡鬼能在了結因果后散盡怨氣,投胎轉世,但為師看到更多的是凶性大發繼而為禍一方的冤孽。」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吃飽喝足,養足精神頭,準備入夜對付那紅衣惡鬼。對了,忘了一件事。」
在劉啟超奇怪的目光中,吳老道掏出一支硃砂筆,開始在自己臉上的青斑繪製神秘的符咒。每畫一筆,吳老道都會念一句口訣。劉啟超在心中默默數著,最終一共二十一筆。
當吳老道提起硃砂筆時,已經有些氣喘,劉啟超頗為不解,在他看來師父只是畫符念咒,有這麼累嗎?但他也不敢多嘴,默默地看著吳老道雙手掐訣,急念一段晦澀難懂的口訣。待到念到最後一個音節,吳老道忽然大喝一聲,雙手中指猛夾硃砂筆,對著劉啟超眉心一點。
劉啟超只覺得臉上的青斑陡然發燙,如同滾油潑面,疼得他滿地打滾。即使這樣,常年困苦生活磨練而來的他依舊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絲呻吟。這倒讓吳老道有些讚許地點點頭。
這痛苦來的快去的也快,劉啟超只覺得之前繪有符咒的部位傳來陣陣暖意,如同身體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你這臉上的青斑非同小可,對你日後修行有大好處,不過現在沒工夫和你細講,如今為師用秘法將你的奇相開啟,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萬邪莫侵,至少今晚有自保之力。」吳老道笑眯眯地看著劉啟超,那眼神彷彿他是座金山。
這時劉啟超才想起霍道長生前也對自己的相貌有過異常反應,難道自己臉上這青斑還有什麼秘密?他又想到昨晚幾次陷於絕境,都是因為青斑發燙而得以僥倖脫險。
就在劉啟超胡思亂想中,天氣漸漸變暗,因為滅門案的發生,謝府周圍到了酉時便不見有人行走。而附近的鄰居大都跑到親戚家暫避。整個謝府包括這座閣樓都變得異常死寂。
「怎麼這麼安靜?」劉啟超忽然有些不安地問道。
吳老道吸了口煙,淡淡說道:「三伏天要下大暴雨之前,就是這樣。」
劉啟超剛想說什麼,就看到閣樓大門上忽然出現一隻血淋淋的手,「師父,你……你看那兒!」
「看到了,看到了,不就是只手么,進不來的。」吳老道毫不在意地吐出一串煙圈,左手卻悄悄伸入懷中。
那隻血手似乎想推門而入,卻被門上的符咒阻攔,試了幾回仍不得法,只能隱沒消失於黑暗之中。
劉啟超剛想鬆口氣,就覺得臉上發燙,一陣陰冷的氣息自背後襲來。「孽障敢爾!」吳老道身如閃電,左手掏出一把由紅繩捆住的銅錢劍,斬向劉啟超身後。
劉啟超眼角的餘光掃到一個紅色的身影消失在閣樓靠窗的牆壁里,吳老道冷冷掃視著四周,手中的銅錢劍發出微微紅光,如同活物般在他掌上移來移去。
「轟!」閣樓大門忽然被人撞開,三四個目光獃滯,面色慘白的漢子緩步沖了進來。這些漢子渾身是傷,缺胳膊少腿,有的被削掉半個腦袋,有的腸子都拖出來。看的劉啟超直犯噁心。
「哼,老掉牙的伎倆!」吳老道冷笑一聲,甩手一疊黃符飛出,自己也緊跟而上。
劉啟超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的師父大戰四具行屍,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一個紅色的身影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一雙慘白的手已經在他的脖子周圍即將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