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刺兒頭
不這樣做,丁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收銀子的。
銀子收了,氣氛立刻就不一樣了,丁父丁母,簡直把馬城當成了觀音菩薩座前的善財童子,奉為上賓了。
丁家娘子也在廂房裡和白氏有說有笑,把豬胸脯肉炒的香氣撲鼻。
鳩占雀巢,丁文朝青腫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明明是在自己家裡,偏偏被當成個外人了,妻兒父親都圍著別人轉,鬱悶的簡直要吐血了。
直到丁家娘子把噴香的肉食端上了桌,馬城才冷笑道:「你也坐吧。」
鬱悶的丁文朝也站累了,剛想坐下,就被丁父突然一拍桌子,黑著一張老臉訓斥了。
雖然是個佝僂的小老頭,可這也是一家之主,丁父黑著臉發起脾氣,也是很威嚴的:「跪下!」
鬱悶的丁文朝撲通跪下了,這可是大明朝,父要子跪,那就一定要跪了。
丁父黑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丁文朝跪在冰涼的地上,額頭冒汗,可硬是不敢起來,就連丁母也不敢勸。
人家姿態已經擺出來了,馬城也懂得做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起來吧。」
丁文朝也是被折騰的麻木了,默默的起身坐下。
丁父一個莊戶小老頭也說不出什麼漂亮話,只是黑著臉訓斥:「跟著少爺好好乾,再有忤逆,別怪我和你娘不認兒子!」
丁文朝被教訓的汗流浹背,慌忙答應,在老父面前再無半點驕悍狂妄了。
晚上,庄內。
馬城看著肥沃土地里新發的青苗,心情大好,隨口問道:「如何?」
扭腰款款而行的白氏,抿嘴輕笑:「少爺是名門之後,將帥之材,奴婢可不敢多嘴呢。」
馬城聽她言語之間有揶揄之意,為之氣結:「我又如何得罪了你,要來氣我。」
白氏用素白的袖子掩住小嘴,笑的越發嬌媚:「少爺待奴婢自然是極好的,少爺得罪的人可不是奴婢,強漢亡於婦人之手,滿朝奸佞皆是裙下之臣,少爺這番高論,可是把於大人都氣病了呢,於大人家的那位千金更是不忿,嚷著要來與少爺理論呢。」
馬城整個人都呆住了,一個苗條纖弱的影子在腦中一閃而過,驚訝問道:「於家小姐,於鳳君?」
白氏送過來一個嬌媚的眼神,吃吃笑道:「少爺,直呼女兒家的名諱,可不是君子所為呢。」
馬城大為尷尬,厚著臉皮問道:「你和她是手帕交?」
白氏眼神突然黯淡了,有些悵然:「手帕交,也是奴婢出閣前的舊事了,這些事,奴婢是聽詩社的人說的,奴婢和開原詩社的幾位小姐,仍有些書信往來,少爺若是不喜歡,奴婢便不與她們來往了。」
馬城被她楚楚可憐的俏模樣,弄的心裡酥麻,趕緊否認:「這倒不必,我很喜歡。」
馬城額頭都冒汗了,心叫救命,時間久了才發現,這就是個妖精呀,人雖然長的清清冷冷,一顰一笑偏偏又有狐媚之相。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隱隱含淚,又有些唏噓這就是大明朝的女人,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以她的出身,出嫁前是書香門第又如何,天生麗質又如何,夫家被滅了門,她就成了無根的浮萍,就算回了娘家,再嫁人做正室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結果,可能是嫁個貪圖她美色的土財主做妾,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馬城稍一沉吟,還是開解了一番,骨子裡馬城還是現代人,見不得一個美女抹眼淚,習慣性的勸慰幾句。
白氏很快破涕為笑,又俏皮的眨眼睛:「那於府小姐,這些天就要殺上門了,少爺小心了。」
馬城被她又哭又笑弄的心都亂,聞言哭笑不得,又有些心虛,罵了人家的親爹還惦記著人家的乖女兒,太畜生了。
偏偏又期待能見到那黑夜之中,一抹娉婷的靚影,心情倒是有些複雜了。
白氏笑意吟吟的看著他,大眼睛眨呀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
一群精壯的遼東漢子,齊刷刷站在校場上,人人都把肚子收了起來,挺胸抬頭做出一副英武的架勢。面門紅腫的丁文朝也站的筆挺,挎著苗刀,面沉似水,諾大個校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才剛站了半個時辰,馬營精騎們就招架不住了,腰背也直不起來了。
只有丁文朝仍是站的筆挺,彷彿在和馬城賭氣,馬城也不以為意,賭氣就賭氣吧,只要肯服從軍令就行。看著依舊腰桿筆挺的八名子弟兵,再看看抓耳撓腮的部下們,馬國忠面子上又掛不住了。
馬國忠也是要臉面的人,部下們幾次三番在後生面前出醜,終於暴怒了。
暴躁的馬總旗親自動手,抓起一根軍棍,朝著一名鬆鬆垮垮的部下,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慘哼聲中,開原精騎幾乎人人都挨了軍棍,叫起苦來。
馬國忠咆哮著叫罵:「你等如此不知廉恥,被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比下去了,咱家可是要臉面的!」
一通軍棍,抽的開原精騎們叫苦連連,人人都是一張苦瓜臉。
偏偏有了丁文朝這個好榜樣,也沒人再敢鬧事,這就是部隊抓典型的妙處了。
練了半日步戰,刺殺術,再練上半日馬戰,三天下來,操練的七名開原騎兵皮開肉綻,身上的痞氣大為收斂。最讓人驚奇的是丁文朝,這刺兒頭身上還帶著傷,卻一聲不吭,忠實的執行了馬城的每一個命令。
三日後清晨,校場。
開原騎兵,馬家堡子弟兵,分成壁壘分明的兩排。
馬城的意思是讓雙方對練,見個真章,試一試這兩支小部隊的成色。
下了命令,七名開原騎兵齊齊爆出一陣鬨笑,連馬國忠也無法維持軍紀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騎兵,不懷好意的怪笑道:「這些娃娃都是咱看著長大的,小三兒,你穿開襠褲的時候,還在咱身上撒過尿呢!」
「小五兒,你十歲的時候還尿炕呢!」
鬨笑聲中,被取笑的馬家堡子弟個個憋的臉色通紅,都有些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