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們

可韓君平是沈澈的親生母親，她為什麼要把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逼瘋？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丹尼爾作為犯罪心理學專家卻能幫早早從另一個角度解讀這個問題：「如果沈澈瘋了，韓君平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沈澈手上有沈氏的絕對控股權，有沈奶奶娛樂公司的全部股權，他手裡的財富可以直接上世界青年財富榜前排，而如果他真的徹底瘋了，沈家二老和沈源不會把他交給韓君平照顧，韓君平卻有理由也有立場接手一部分他的財產管理權。

雖然以沈家人的手段，她得到的不會很多，但至少要比現在邊都碰不著要好很多。

而以韓君平的涼薄和愚蠢，她很可能以己度人，覺得若干年以後沈家二老去世，沈源不會一直對沈澈如此照顧，總有一天沈澈會落到她這個親媽手裡，那時候沈澈的財產也會有更多歸她支配。

早早和丹尼爾都不願意相信，有人會因為這個理由去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們也不知道沈澈幼年被韓君平虐待的經歷，所以對這個分析結果都抱著不確定。

雖然直覺告訴他們，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推理了。

早早現在有些逃避心理，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沈澈，下意識地想先放一放再說。丹尼爾也想安慰她，可這個智商超高情商卻一直不及格的小孩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驗，只能慌亂之中抓住一個話題來說。

「早早，你看，也不是全都那麼糟糕，你就躲過一劫，沒有Q3試劑中毒！」他是真的慶幸，早早是這些年來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朋友，又聰明身手又厲害，想想她可能會被害得血癌去世，他就受不了。

早早聽他說起這個，低頭把手機開機，果然，很快就信息進來，是林醫生的，讓她開機回電話。

早早拿著手機去了陽台，接電話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卻站在窗邊呆立了足足半個小時。

丹尼爾看著她的背影沒敢去打擾，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早早站得筆直，卻脆弱得好像叫她一聲都會讓她瞬間崩潰。

那個雖然話很少卻內心豐饒有趣的早早在這個房間里慢慢消失了，被母親去世背後那一幕幕殘忍齷齪的真相打擊得奄奄一息，而最後接的這個電話就成了壓斷駱駝脊背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現在站在陽台上的那個身影只是她殘留下來的一個空殼，是被抽干所有希望和感情的灰燼，有風輕輕一吹就會徹底散去。

早早從陽台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雙眼睛暗沉幽深，眼底深處燃燒著丹尼爾看不懂的洶湧力量。

「丹尼爾，如果交給法律，他們能得到應有的懲罰嗎？」

丹尼爾明白早早的意思，不是按照法律規定的應有懲罰，而是要讓參與這一切的人付出同樣的代價，跟早早一家家破人亡一樣的代價。

丹尼爾搖頭：「沈清是美國國籍，雖然可以想辦法讓她不引渡去美國受審，要在國內判她死刑也很難。」

策劃這場陰謀的所有人里只有沈清直接參与了謀殺，其他人雖然都是兇手，卻都不沒有直接參与，死刑是想都不用想的。

早早垂下眼睛，臉上一絲血色沒有，身上的氣勢卻如同出鞘的利劍，「我知道了。」

然後她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我走了，丹尼爾，很高興認識你。我走出這個門，以後誰來問你你都不要說我們今天的談話。今天調查的結果你等半個月再公布，算幫我最後一個忙，好嗎？」

丹尼爾心裡一慌，撲過去拽住早早，「早早！你要去做什麼？你帶著丹尼爾！他可以幫你！」

早早輕輕碰碰他頭上的小捲毛，目光溫柔：「Henry，你現在是Henry對不對？」

她早就發現了，丹尼爾有人格認知障礙，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多重人格。他的身體里至少住著兩個人，異常聰明卻調皮到狡詐，小惡魔一樣滿心都是破壞欲又無所畏懼的是丹尼爾。

軟萌可愛又膽小的是Henry，Henry缺乏安全感，不肯跟人有肢體接觸，也不願意麵對陌生人，所以通常出來社交和應對意外情況的都是丹尼爾。

但是只要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可愛的Henry就會小蝸牛一樣試探著伸出觸角，甜甜軟軟的性格特別可愛。

認識丹尼爾以後早早找過這方面的書仔細看過，她自己判斷，表面看起來丹尼爾可能是主導人格，可實際上更接近他真實性格應該是這個看起來軟萌脆弱的Henry。

所以當他發現早早可能要去做危險的事時，情急之下真正佔主導地位的Henry才會放下防備和害怕，忽然出來拉住早早。

早早覺得她其實挺幸運的，也不會真的對這個世界和人性失望，她得到了那麼多愛，有那麼多人真心待她，看到了好多好多善良勇敢的心，她不會因為經歷了惡意和傷害就去否定這一切。

即使現在，她決定用同樣殘忍的方式去為媽媽，為外公，為自己，也為沈澈，討回公道。

Henry抓著早早的手已經用力到泛白，瞬間滿臉是淚，「早早，我是Henry，你別自己去，你帶丹尼爾和海豚一起去，丹尼爾可以幫你用電腦，他什麼都能查到，海豚能幫你打架！」

他已經知道早早要去做什麼了。他們能一見如故這麼快就成為給彼此安全感的朋友，靈魂里的很多東西都非常相像，他也曾經歷過早早那樣殘酷的事，知道人心裡的恨意累積到一定程度，不親手報仇永遠不會得到安寧。

所以他要幫早早，同時也是幫自己，幫那個曾經沒有辦法自己討回公道，卻害了身邊最重要的人的自己。

早早幫Henry擦眼淚，溫柔地問他：「海豚是誰？」

Henry抱住早早的胳膊怕她忽然扔下自己：「海豚從我小時候就陪著我，它打架很厲害，別人欺負我的時候它就出來幫我。」

「你小時候？」人格認知障礙患者出現多重人格的節點都是身心受到重創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不崩潰，創造出一個或者多個人格來替自己轉移壓力和恐懼。

所以海豚出現的時候他肯定是受到了毀滅性的傷害。

而且根據早早的判斷，Henry的心理年齡應該也停滯在某個他受到重大傷害的階段，從此以後封閉自己，再沒有讓自己長大過，所以現在看他的言行舉止才並不像一個成年人的樣子。

「嗯，我五六歲的時候海豚就來了，那時候我們一群小孩子被關在緬甸的一個大房子里，海豚的嘴巴尖尖的，張不開，還會戳人，它也沒有腿。那些人來的時候海豚就替我去打架。它那時候也沒有特別厲害，但是打輸了也沒關係，因為它沒有嘴也沒有腿，他們拿它沒辦法。」

早早的心裡一片冰涼，如果她沒有猜錯，Henry小時候的遭遇已經能根據這些推斷出來了。

被賣到法外之地，一群被關起來隨時要去接待客人的小孩子，一個在受到重創時出現的第二人格，還有他反覆強調的，沒有嘴也沒有腿，沒有了這些就能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