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野蠻的文明

「人類同外星文明的戰爭，是這個時代和人類文明的不幸。萬幸的是，我們的文明有一位聖人。」

——摘自：新任聯合國秘書長在《聯合國重組提案》表決通過後的電視公開講話。

……

聯合國重組后，迅速通過了第一項決議便是：那些在全人類危難關頭欺騙了全人類，拋棄世界的逃亡政要們，被全部定為反人類罪，並判處1000年監禁。

當然，監禁實行的前提是得捉拿回這些人類敗類。於是，一支小型太空艦隊便在隨後兩天起航出發，去執行捉拿任務。

除此以外，針對天鵝艦隊應當如何賠償其對地球文明造成的損失，這是無論各國政府還是民眾們，才最關心的事。

李泉一直覺得，天鵝艦隊的投降過於容易了。這讓他不免為之籌備了好幾道保險措施，拿出了一些他壓箱底的東西。

他把其中之一，交給了重組后的聯合國。一旦天鵝艦隊有反常舉動，便可以此作為戰略威懾，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這好比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各國戰後僅剩的十幾艘星艦，在重新收攏、整編后，被聯合國派往停泊在火星軌道的天鵝艦隊附近，嚴密監視著這些外星人的一舉一動。

天鵝艦隊的七艘母艦隻是靜靜停留在火星軌道外，同時主動派出了一名談判代表，來到了地球。

談判開始前的氣氛一切如常。

人類還是李泉，似乎有些多慮了。這名屠代表只是老老實實地接受了人類的談判前安排，一切都如李泉回來所講述的那樣。

聯合國大廈，秘書長辦公室里。

新任秘書長先生對他面前的通訊畫面深深一鞠躬，由衷地說：「人類永遠不會忘記您的豐功偉績。歷史將會記載今天，銘記這一切。」

通訊畫面中，李泉正在閱讀聯合國遞交給他的擬定賠償清單。他略微皺了一下眉。對方恭維他的這些話，他全未在意，而是開口說：「清單上這些條目，會不會太重了？我建議，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對方的確向我們犯下了難以原諒的罪行，但我還是不得不說，在了解過天鵝艦隊的文明史后，我無法產生憎恨這種情緒。有一句話轉送給你們：文明與文明之間不存在對錯，有的只是生存。」

秘書長先生再度深深地鞠躬，微笑著說：「您的聲音，對我們至關重要。」

「好，那就這樣。談判的事情，我就不參與了。就讓全世界所有人，一同決定吧。」李泉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直到目前為止，天鵝艦隊都沒有表現出反常或是反悔的跡象。這場戰爭似乎真的已經結束了。

至於賠償什麼的，李泉他其實並不關心。讓聯合國和全世界民眾去決定好了。

作為一個位面領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既然這邊已經沒事了，他就要去其他好幾個位面巡視了。

這並不等於他不再過問。

離開前，他留下琳，琳是最有力的一道保險措施。

秘書長辦公室里，通訊畫面消失后，幾名中年人從隔壁走了出來。

這些人都是聯合國重組后的高官。他們是舊聯合國最堅實的反對者和討伐者，這些人代表的是全人類的利益。

幾名高官看向李泉影像消失后的地面，互相望了幾眼。其中一人問：「諸位的意見是？」

秘書長先生臉上還帶著那副笑容，他說：「聖人的任何一句話，對我們全人類都是無比珍貴的。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同意。那麼……」

「但是，」秘書長先生卻話鋒一轉說：「聖人畢竟是位聖人。聖人都太過於善良，即便是對於犯下了無法原諒罪行的外星異形。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永遠無法成為聖人吧……」

幾人互相對望，互相點了點頭。

「既然無法成為聖人，那便讓我們作為惡人吧。」

「這件事，要不要對……」

「不，聖人對外星人太善良了。我們會使他為難。」

「是的。為了全體人類共同的利益，需要我們成為惡人。」

「我願為此付出己身。」

「諸君，請共勉吧！」

……

天鵝艦隊不遠2300光年之遙降臨地球的目的，在電視上被披露出來。

這些自稱屠的外星人為鐵而來，它們需要的是一種處於特殊遊離態的鐵。而這種遊離鐵，在地球上只存在於一個地方——人類血液中。

倖存者們回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副副地獄般的場景：人類被像豬一樣捕捉，被肆意抽干血液，再被無情地拋屍。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此前誰都沒想到。

此消息披露后，毫無意外引起全世界民眾的瘋狂抗議。人們遊行堵塞了各國政府大門，堵塞了聯合國大廈樓前。人們悲憤、憤慨地斥責這個野蠻外星文明的毫無人道行徑。

此前種種美好幻想，是那麼得遙遠。那些曾經被幻想成天使的外星人，真正面容卻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如此野蠻的文明，各國民眾的抵制情緒立刻到達了極致。這種情況下，即便電視台也披露了天鵝艦隊歷經數千年的悲壯旅程，但那也無法平息來自全球的憤怒聲音。

……

第一輪正式談判，在聯合國大廈會議大廳內進行著。

來自世界各國的人類代表悉數到齊。

天鵝艦隊一方也派出了一名屠，代表天鵝艦隊文明抵達現場。這名屠身在一個特別製成的煙霧繚繞的玻璃環境廳內，聽取了人類方的質詢。

在會議上，人類代表當即提出了，要求天鵝艦隊移交外星母艦給人類，作為向人類投降的代價，和對人類造成的不可磨滅損傷的賠償。

天鵝艦隊的回復讓各國代表歡欣鼓舞。

屠代表很快就表示，天鵝艦隊同意交出其中三艘母艦。三艘母艦已向地球開動，人類隨意可以接收。要求能給予一天的地球時間，以便讓這三艘母艦上的人口進行遷移。

人類方欣然同意。

三艘母艦，雖然比預期數量少一些，但也足夠讓世界各國代表們欣喜若狂了。

數天後。

三艘天鵝艦隊母艦同時抵達了地球外空間軌道。天鵝母艦壯觀的規模，令無數目睹之人心頭震撼。由此也造成了：縱然是在白天，整個半球人們也能在天上看到多出的三顆「月亮」。

接收三艘母艦的工作進行得異常順利。

各國民眾都在彈冠相慶。隨後不久，傳來消息，從天鵝母艦上找到的幾項技術，已經讓聯合國特派的科學家小組差點都瘋狂了，這些是足足領先人類五百年的黑科技！假若能吸收的話，人類將會達到何種地步？

……

第二輪談判是在五天後進行的。

在各國齊數參與的大會上，人類代表提出了一項「天鵝文明移居金星計劃」。

計劃的內容大致為：可以讓人類花費資源來幫助天鵝艦隊在金星上築建一個家園。從此雙方可以和平共處，一同在太陽系內發展，形成一個嶄新的文明圈。

然而對這個提議，天鵝艦隊的回復讓所有代表都失望了。

「很抱歉，我們不能接受。天鵝艦隊希望能離開太陽系。」

屠代表的語言翻譯由森林之心公司提供技術支持。

「為什麼？」人類代表問。

「我們要去尋找延續文明的資源。如果留在這裡，除非你們人類願意提供這種資源，否則，我們的文明將無法延續。我們不會隱瞞，我們的文明其實已經走到了最後的時刻，即便有遊離鐵，也無法確保能夠延續下去。這段漫長的航程改變了太多事情，消磨掉了身為一個文明最後的希望之火。但我們不會放棄。我們會繼續在宇宙間尋找下去。即使，我們這個文明終歸將會消逝在茫茫宇宙間……」

天鵝艦隊的代表發完言，會場內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各國代表面面相覷，交頭探討了起來。

半晌后，似乎有了結論。

「需要多少這種特殊資源？這種……遊離態的鐵？」一名人類代表問。

屠代表沉默了一會，旋即，給出了一個答案。

「所需至少是地球上三分之二人類的提取。」

「什麼！？」

會場頓時全體嘩然一片！

一名中東代表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來，揮動手臂大聲道：「什麼？三分之二人類血液？這等於是要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去死！」

「野蠻生物！」

「邪惡的外星人！」

「異類！」

會場上轉眼彷彿成了菜市場，層出不窮的呵斥聲充斥著現場。

甚至，還有一些極端的聲音，提出應該對天鵝艦隊進行滅絕行動，如此慘不人道的吸血鬼文明，證明這是一個共處的野蠻種族。只有滅絕掉它們，人類才能保證安全。認為這種野蠻文明是宇宙間所有文明的公敵！

喧雜后，是冷場。

會場內，代表們都不再說話。各國代表們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一種詭異氣氛蔓延著。

空氣彷彿都要凝固時，一名代表突然站起來大聲說：「不行，這樣絕對不行！如果我們這樣做了，我們跟舊聯合國那些敗類又有什麼兩樣？別忘記，我們代表的是人類的利益！我相信，世界民眾都會支持我們的！

這個發言得到了各國代表一致的贊同。

「我國強烈建議，天鵝艦隊必須接受金星移民計劃。七艘巨型母艦剩下的，也要全部移交給人類作為保管。這等野蠻、不開化、充滿了侵略性的種族，只有加以限制才能確保太陽系的安全。」另一名代表起立說。

「贊同。」

「贊同！」

「贊同！！」

又一國代表站了起來，目光中閃爍著異彩：「我國建議，讓這些外星人只允許活動在金星範圍里，最遠不能越過金星與火星之間。等母艦完成移交后，還要禁止外星人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要接受聯合國派駐代表的全天候監督。除此之外，針對天鵝艦隊上的科學人員，可以制定特別對待政策。例如，成立地球科學院，歸攏這些科學人員，天鵝科學家需要無條件幫助人類科學家消化母艦上的技術！」

「贊同。」

「贊同！」

「贊同！！」

「我國認為：金星的土地和資源，是屬於全太陽系的人類所有。外星人只有使用權和開採權，不具備擁有權。天鵝艦隊的社會恢復狀態，必須全程受到地球方面的監督！」

「贊同。」

「贊同！」

「贊同！！」

一個接一個國家的代表相繼站起來，慷慨激昂地發表了各自言論。針對天鵝艦隊移民金星計劃給出了重重限制和修補建議。

這些提議被記錄、擬定成了提案。

五常和各成員國將對這份提案進行最終的表決來通過。

然而……

「我們拒絕。」屠代表在被允許發言后，語意斬釘截鐵的說：「這些條件是無法接受的。請允許我們離開太陽系。」

「不行！這不可能。」

「沒錯。既然主動侵略，又是戰敗方，理應接受戰勝國的制裁，接受賠償。劃出金星給你們這些異類居住，人類已經足夠仁慈了。」

「如果天鵝艦隊不願接受全人類的聲音，那麼很遺憾，我們只能動用『那個』了。」

聯合國秘書長先生此言一出，各國代表們全都振奮了起來。

是的，沒錯！聖人李泉贈予了人類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想必聖人早已預見這一刻了吧，聖人早就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聖人終歸是人類的聖人！天鵝艦隊唯有向人類臣服才是救贖！

屠代表沉默了。

各國代表們臉上洋溢出了勝利者的光彩，如果此刻不是在這麼莊重的場合，恐怕已經要慶祝了。

歷史將會記住今天！在場的人都將載入史冊！

這是人類的大勝利！

屠代表被「請」離了會議現場。隨後，聯合國秘書長主持會議，針對金星移民計劃進行了最終投票表決。

全票通過。

全場掌聲雷動……

……

夜晚，是熟睡的時候。地球的另一半，人們紛紛湧上街頭，開始了狂歡。

天空中，懸挂著八顆月亮！

這一舉世盛景，昭示著人類在今天邁出了最輝煌的一步。

……

國家天文台。

觀測員們正緊張地處理著海量數據，八顆月亮和地球相互的軌道影響無比的複雜，不少人一頭霧水。

地面上，各國賞月的民眾們隱隱感覺到，月亮們似乎變得大了一圈。

……

國防部。

「報告，我方在剛剛失去了一艘母艦的掌控權。」

「其他國家怎麼說？」

「美，英，歐盟，日本等國，都相繼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那些該死的野蠻怪物想幹什麼？」

……

美國，NASA總部。這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軌道修正：七艘天鵝母艦正在向地球靠近！」

「軌道修正：速度0.0019，角度0.23，預計1小時45分鐘后墜落！」

「快給我接通總統辦公室！」

……

聯合國會議大廳內，一段時間裡靜得落針可聞。

各國代表們臉上神色獃滯。

「消息已經確定了。分發給各國的天鵝母艦，已經全部被奪走了掌控權。七艘母艦，大約將在一小時后，墜落到地面。」

一名代表「騰」地站起來，驚呼道：「它們想幹什麼？」

代表們面面相覷，目光複雜。

「後果會怎樣？」

「如果墜到地面上，這需要想嗎？」

「1小時，沒時間了……」

「月亮的體積和重量……」

「難道，是撞擊？」

「不可能！它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它們敢這麼做？要知道，我們手上還有『那個』。」

「它們都瘋了嗎？」

「哼，後果？你是在問，七顆月亮一同撞上地球的後果？」

「倒計時，剩下50分鐘。」

「快，快用那個！」

投票器是清一色的顏色。

……

聯合國秘書長先生愣愣地站在台上，他望著手中這小小的按鈕。他自從李泉交給他時，從未想過會真用上。這比核武器按鈕更可怕無數倍的鬼東西……

他全部的力量都在剋制自己莫名的顫抖。嘴裡複雜的滋味都化為了恐懼，悔恨，和顫慄。

面容扭曲起來。

他忽然按了下去。

「媽媽，那些月亮又變大了好多呢！」

小姑娘稚嫩和充滿好奇的聲音周圍大人誰都沒關心。廣場上這些賞月的人們獃獃地望著已經放大了足足有五倍的七個月亮。誰都清楚，這不是正常現象。

就在聯合國秘書長按下那個按鈕的那一瞬，天鵝母艦上所有的屠，都在同一瞬間被李泉留下的超級武器所消滅。母艦上一切生命體，包括未能及時撤離的人類科學家，全都蒸發成了氣態。

然而，這沒能改變什麼。

李泉留下的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本意是可以輕易擊敗天鵝艦隊，以此為威懾。他從未考慮需要應對這種形式，這種同歸於盡和互相毀滅的母艦墜落。

無法阻止。

無法阻止！

無法阻止！！

聯合國官員們全都失去了力量，他們軟在座椅里。像一具具無神的木偶。

室外，無數人抬起了頭。

人們獃獃地望著迅速塌下來的天穹。

撞擊前三十分鐘左右時，地面上所有可移動的物體，都在引力的作用下，紛紛浮到空中。

第一朵蘑菇雲在太平洋中迅速升起。

隨後是第二朵更大的蘑菇雲，騰起后衝破了大氣層。隨後接連是第三朵，第四朵，第五，第六，第七……

無聲的太空里，藍色星球驟然間變為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