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活死人的秘密(一)
對權謀者而言,無情和殘忍乃必不可少的特質,心狠手辣是值得讚美的褒義詞,慈悲則是將自個帶入失敗之徑的魔鬼,佩姬覺得沒錯,她的心軟導致境況更加黯淡無光。
如果立即出鎮,她就能沒任何波折的,將猴子們拋離身後,那個小小的騙術瞞不了多久,須得爭分奪秒。
但她不能丟下黛麗安不管,她從不捨棄任何忠誠的追隨者。
所以大小姐錯過了逃跑的最佳時間。
在跟著寧格狐假虎威的那幾名警察的描繪中,特別是瞧到了那位警長令每個男人都覺得生痛的下體后,鎮警署很快將此案列為襲警、重度傷害和企圖謀殺的大案。
警笛如驚雷般響徹全鎮,至少二十名鎮警和附近的一小隊公路騎警沖入骯髒污穢的街道,將落腳的那間經濟公寓翻了個底朝天,所幸她倆早走一步,沒被當場捕獲,可還是被困在了鎮上。
「兩個金髮的年輕女人,當局懷疑她們是隸屬於黑幫的女刺客,這是幫派對警方的嚴重挑釁!」警察們都接到了通告。
「別擔心,灰佬不會想到來搜查貨倉。」露絲打著哈欠,用尖指甲挑撥燭台上的蠟燭慫,將火光稍微明亮些,在幾小時前的緊急關頭,大小姐無路可去時,公寓的工人們和小妓女伸出了援手。
這兒是鎮上一家貨運公司的倉庫,肖治恰好是該公司的小主管,擁有鑰匙,暫且安置了兩位姑娘,躲開了搜查。
室內瀰漫著霉味和垃圾的臭氣,時值凌晨兩點,夜是人最好的庇護所,但明早貨運公司開工時,她們就得被迫離開。重新回到布滿警察的大街上。
如果今晚走不了,就麻煩了。
黛麗安咳嗽著,滿臉慚愧,「主人,全因為我,不但讓您差點受到委屈,現在還…我得再次說,您應當懂得取捨。不該轉頭回來。」
「閉嘴,「佩姬叱喝道,「你在懷疑我的決定么?」
露絲傾聽著主僕倆之間的鬥嘴,拍了下腦門,「天,我越來越好奇你們的身份了,說老實話,你倆絕對不是投奔親戚鄉下姑娘。」她有些擔憂,「你們不會真地是什麼罪大惡極的女匪徒么?」
「如果說是呢?」佩姬回答。
「我不信,老娘的眼睛亮著呢,能看清楚誰是好人。」露絲癟癟嘴。「再說咱們是好姐妹。我這人幫親不幫理。」
佩姬別過頭,艱難地說道,「喏。隨你怎麼想,總之,謝謝了。」
淪落到得受猴子們的幫助,讓大小姐很惱火,但恩惠就是恩惠,尤其佩姬最討厭欠別人的人情。
露絲突然很神秘八卦地說,「不過肖治就可憐了,那傻小子一直暗戀著你,我想他肯定得不到回報的。」
肖治?暗戀?佩姬一頭霧水,她對這男人沒什麼印象。事實上,除了厚著臉皮纏著自己的小妓女,她對誰都冷冷淡淡。
「自從你第一天來到公寓,他就傻兮兮的盯著你,眼都直了。」露絲嘀咕,「那個傻蛋,人挺地道,總喜歡裝好好先生,還經常對我說。
找份正經工作,但像我這樣沒讀過書地姑娘,又不能像男人去賣體力,哪裡有什麼工作好找的…」
她喋喋不休地講著肖治的事,就連對感情很遲鈍的佩姬,也聽得出來,露絲喜歡肖治。
「日後我封肖治個爵位,讓你風風光光嫁過去,當個子爵夫人。」
大小姐慷慨地獎賞道。
露絲當然不會相信佩姬的話,以為她再調你自個,「…別亂說,他又不是在暗戀我。」
「放心,如果他不娶你,我就絞死他。」
「對,」露絲紅著臉,「那個白痴活該被絞死。」
出去打聽消息的肖治推門進來,奇怪地看著姑娘們笑成一團,他焦急地說,「查得很嚴,車行和進出的路口都有警察值班把守。」
佩姬柳眉微定,「等天亮,就更難出鎮了。」
「我有個想法。「肖治說道,他顯然不知道自己剛被暗戀對象決定了日後的人生歸宿,「黎明時,公司有趟裝滿皮貨的車要趕著出鎮,車很大,藏兩個人沒問題,我和駕車的員工說聲,替他地班。」
「值得一試。」佩姬給了他一個讚賞地微笑。
男人呼吸都急促了,人興奮得微微發抖。
「哼,傻瓜。」露絲氣呼呼的。
「我會絞死他的,一定,如果你到時不求情地話。」佩姬安慰。
那些惡毒的,無情的話語,在朱利爾斯·馮·科摩的心中迴旋著:我並沒有請求他愛我…噁心的廢物…這是謀殺…
他悲痛欲絕,失魂落魄,那粒子彈射入胸膛時,妻子猙獰的面容,像個無法擺脫的鬼魂,永無止境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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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他在腦海里營造出的美滿小家庭,還有許許多多美地幸福的期盼,在那一刻,裂了,碎了,灰飛煙滅。
酒真是好東西,麻痹神經,讓人恍惚,暫且讓這該死的真實的污穢的世界淡薄。
「…朱利爾斯,你必須振作,金雀花家族和長老議院的大貴族們正想著放帝國的血!」
「…你應當頒布御令,將萊因施曼貶為亂臣賊子,有叔叔的軍隊做後盾,再加上大義的名分,勝利必將屬於皇室地雙頭獅鷙旗。」
「…天,瞧你這頹廢模樣,配得上至高無上的御座么?」
有縹緲的聲音從陌生的國度傳來,他勉強讓瞳仁對準焦距,朱利爾斯似乎瞧見特維爾親王,他那亢奮的血親叔叔,滿臉失望的表情,嘴裡囁喏著什麼,推門走了出去。
朱利爾斯支撐起身體,用發紅的眼睛尋找著能解脫痛苦的良葯,他的腳邊滿是空蕩蕩的酒瓶,一片狼籍。
「我該怎麼辦?」皇太子用顫抖地手,將殘酒一飲而凈。他呢喃著問道。
「你需要力量。」石頭裡的幽靈回答,「瞧瞧那位親王,內心裡正燃著野心勃勃的火,將你視為棋子;想想你變成廢人,苟延殘喘地父親,拜倫的國局此刻相當不妙,像個一觸即發的火葯桶,我能預料到內亂的來臨。皇室軍對大貴族聯合軍。」
「帝國不需要內戰,我不會簽署御令的。」朱利爾斯始終是帝國的儲君,受到過優秀的精英教育,他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到時由不得你。」幽靈吶喊著,「你永遠是個傀儡,以前被妻子玩弄,被惡徒綁架勒索,現在,也只能在親王的掌心裡跳舞。人人都視你為踏腳地基石。你沒有掌控自個命運的力量。」
「所以請你告訴我。該如何得到力量。」
幽靈沉默了,彷彿在思考,終於。它如同下了個痛苦的決定,「永恆之櫃,那件聖器的殘骸雖然只遺留了微許的神力,但對凡夫俗子而言,足夠讓人脫胎換骨,擁有神秘莫測的偉力,作為守護精靈的我,清楚如何將它與你融合為一體。」
儲君似乎聽出了看不見的朋友,話語中濃濃的悲傷,「那你呢?你還會出現么?」
「我的孩子。凡人終有一死,我也不會永存於世,當聖器改造你身體地那一刻起,我便會消失。」幽靈像個杞人憂天地聖者,「但沒什麼,我會在天國微笑的看顧著你。」
「所有人都背棄了我,唯有你忠誠不喻。」朱利爾斯捂著臉,表情凄慘,「不。我絕不會為了自己,讓你消亡。」
你他媽的還真善良,幽靈憤怒地想,它循循善誘,決定放出味猛葯,「你可知那個惡棍,造成你悲劇地男人是誰么?」
「那個卑鄙的綁匪?」
「它並非人類,只是一具活屍。」幽靈恨恨地說,在洞窯里,當那人運用聖力,拯救朱利爾斯時,他便認出來了,這人就是昔日下水道中,毀滅了他封神大計的那隻縫合怪。
模樣雖不同,但屬於永恆之櫃的聖力貨真價實,縫合怪能瞞過凡人的眼睛,卻瞞不過他超自然的感知。
「活屍?」皇太子迷惑不解。
「你還記得,拜倫是如何得到聖器的?」幽靈解釋,「瀆神者里奧安格特斯從安諾盜竊了永恆之櫃,躲藏於費都的地下水道,最終還是沒逃脫聖武士的追尋,雙方在水道發生激戰,同歸於盡。」
朱利爾斯點點頭,他清楚這個http://www.wx.com
故事。
「在瀆神者研究聖物期間,曾經用屍體創造出一隻擁有獨立思想的怪物,高大地個子,渾身傷疤,醜陋不堪。」幽靈非常鬱悶,為了掩埋真相,它必須用鄙夷的口吻來稱呼自己,「怪物最後不但逃離了水道,還擁有了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是說…那個綁匪頭子,就是縫合怪?」朱利爾斯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在他覺得意識逐漸模糊時,看到了聖潔的光,那男人用不可思議的本領,將即將死去的他救活了過來。
「可他的相貌,和你所說的不符。」
「轉變形體地魔法,在神秘學的範疇里,雖然罕見但並非不存在。」幽靈說道,「魔葯學、鍊金術和變形術,都能讓一隻怪物,變chengren類。」
魔葯?朱利爾斯心有所動,「…卡西莫多·伯騎士宮廷伯爵,他體格高大,疤痕累累,精通魔葯,而且,曾讓佩姬那連教廷也束手無策的傷勢康復。」
「再想想,費都、法律、死人、你那歹毒妻子的前任情人。」
「福蘭,弗萊爾?」
幽靈繼續暗示著,「伯騎士宮廷伯爵容貌丑怪,號稱通曉律法,並且是一位煉金大師的弟子,他自稱是出身於英格瑪,曾週遊世界的探險家,但誰又能證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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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過費都巡警廳的案宗,弗萊爾檢控官因審訊伊戈·安德希時,有讀職嫌疑被第一庭檢控,事後死於謀殺,屍首下落不明,時間恰好和瀆神者潛伏水道,褻瀆聖物的日期吻合。」
「的確有過傳言,伊戈·安德希是金雀花家族於地下世界的代言人。」朱利爾斯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而曾出現在坦丁的煉金法師威廉,昔日供職於費都貴族法庭。」
「對,一切都聯繫起來了!」幽靈大聲嚷道,「福蘭·弗萊爾便是卡西莫多·伯騎士,我有理由相信,他的身故,是金雀花的暗中所為,這個,亡靈陰差陽錯,重新行走於世間,他巧妙地變幻形體,運用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來偽裝,他發誓要報復所有仇家,甚至要毀滅拜倫,來平息心中仇恨的火。」
這消息如雷霆震頂般,讓儲君驚呆了,「如果真如你所說,他恨的應該是萊因施曼,而不是我…」
「因為你娶了佩姬!好好想想,從婚禮到現在,你碰過她么?證明過她的清白無暇么?那女人早就把身體和心給了自己的情人,不惜拋棄丈夫,出賣家族,你只是個被蒙在鼓裡的可憐蟲,這對姦夫淫婦早就芶合在一起了!」
「但他最後還是救了我。」
「一切都是演戲,如果你死了,得勢的金雀花也不會放過和野男人私奔,讓家族蒙羞的女兒。你活著,因為憤怒和萊因施曼彼此爭鬥,讓拜倫內亂,就能一舉兩得,不但復了仇,還沒人能抽手對付他們這對狗男女,嘖嘖,多麼歹毒的陰謀。」
朱利爾斯感到全身血都快衝上臉頰,幽靈的話不斷在耳邊縈繞,終於,他下了決定,「我們馬上啟程,前往研究所拿回聖器。」
里奧安格特斯的亡魂無聲地大笑,它終於成功誆騙了對方,其實除了綁匪既是縫合怪這一事實,其它的話它自己都不信,哪會這麼巧呢?
但充滿嫉恨和憤怒的人,沒有理智仔細分析它的謊言。
「一切即將屬於我了,一具還算不錯的軀體,一個王位,一座帝國。」幽靈得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