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章 第三塊金牌
燕玖沒呆多久就要回宮了,聞人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讓阿喬送她回去。
她本來就想好好在街上遛一遛,可是忽然碰見了辛二少爺和辛少夫人。自他們認識起,看見二人同框的次數鮮有,她一個救命恩人,幾番救了辛少夫人的命,可是她看起來並不是太友好,燕玖倒是不大介意她記得不記得,畢竟世態炎涼,又沒誰規定我救了你你就得對我感恩戴德,但是經常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她,她倒有些……不知所措。
這不,燕玖只想悄悄路過,不想又被挖苦一番,想不停下來都難,遠遠就打了個招呼:「喲,這不是燕姑娘嗎?聽說你最近生病了,你師父可將你好好護在溫柔鄉里了。我說你可是攤上了一個好師父!」
燕玖真想說如果她覺得好就給她好了,她不作任何言語,而是努力擠出一張笑臉面對著她的靠近,行了一個君子禮。
如此端莊有禮,又是名士之徒,怎麼看都是知書達理女兒家,自己青樓的身份一比,果真是遜色了幾分,怪不得辛家的兩位少爺都為她爭來爭去的。大概是與生俱來的的那種自卑感和嫉妒,使得她對燕玖一點也友好不起來。
「你受傷了?」這一拱手,辛二少爺就看見了她手上包紮的傷口,紗布雖然敷藥了,卻還有一點血滲出來,看起來傷的不輕,她的整個手還有些發腫,被辛二少爺一拿過來捏了一下,疼得叫出聲來,辛二少爺這才放開她的手,發覺自己冒失了。這才道:「我給你上藥。」
燕玖尷尬一笑,聞人瀲才剛拆了一次,是每個人都要把她的傷口拆一次重新上藥才肯安心嗎?那她得把這些人召集在一起給她上藥,她說:「剛敷完葯,不礙事了。」
只要他不碰就不礙事了。
誰知道,這個場景剛好給宋時應看見了,他只是遠遠看著,就曉得他們三個有貓膩,拍著掌靠近在看熱鬧,燕玖眼尖一點才看見他,瞪了他一眼,讓他趕緊過來解圍。他這才不情不願地過來給燕玖行了個禮,對於其他人,他可沒有行禮的必要,說:
「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辛少夫人看了一眼宋時應,看起來又是認識燕玖的,問:「這位公子看著倒是面善得很,看樣子不是昭國人士,怎麼?也是燕姑娘的朋友,從南尞來的?」
宋時應聽著這火藥味的話,看著燕玖的臉色一臉懵逼,迷迷糊糊答:「正是。」
辛少夫人說:「人都說南尞水土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如今這幾位從南尞來的客人都是這般俊俏,看來有機會真得去那邊走走,長長見識。」
燕玖說:「夫人若想見美人,那得去大新王朝,聽說那裡崇尚美色,自然是匯聚美人的地方。聽聞大新王朝的前任君王容說就是這世間罕見的俊美無雙,夫人若是有幸見得他一面,怕是死而無憾了。」
辛少夫人聽得很不是滋味,論暗地裡嘲諷,她當真是更勝一籌啊!
大新王朝的這個習俗,四國都有傳聞,只是路途太過遙遠,許多慕名而去的人後來都沒回來,神秘程度也就僅次於娿拉努的面紗。
匆匆揮別了辛家二人,燕玖和宋時應在街上走,隨口問起了他案件的進展,按照之前的種種線索一路摸索,其實他已經知道西宮采就是難民營實踐的操作者,只是這其中的關係千絲萬縷,又關係到聞人瀲,又關係到昭國內部,所以他才來昭國尋找線索。
燕玖聽過他的分析,說:「關於龍寒草,我有一個線索,剛好就在南疆,一個叫莫心柳的。不過你要小心,她的性子很直,脾氣也不好。查案嘛,你得另外動動腦子套她的話。」
「套話可是我的強項!」宋時應問:「陛下是怎麼知道她的?」
燕玖說:「去年疾王李長琦之案時她就被牽扯進來了,不過是昭國的人,所以那時候先帝沒有繼續通緝他們。龍寒草不好種,要煉屍毒得需要非常多的量,這個數目,莫心柳是有能力的。可是……這跟聞人瀲有什麼關係?」
宋時應說:「陛下不知道嗎?當初陛下派送給我的那些暗衛全都沒派上用場,後來是聞人瀲麾下的官姝姑娘一路護送我到琉都的,雖然出發點是好的,可公私分明,聞人瀲肯定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燕玖一路驚嘆宋時應的邏輯,一路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訊息,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干預了,那這個局的涉及範圍未免有點廣,於是她就很難摸得到頭緒。
反正也一時沒有頭緒,宋時應問:「陛下什麼時候回南尞?」
「怎麼了?」
宋時應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朝中有鄭相坐鎮的確無需擔憂,可陛下帝位尚未穩固,陛下不可貪戀真相背後而忽視潛在的威脅。你可知,這背後有多少只手在攪弄風雲?雲開月明不是靠守著便可以,陛下手中火炬亦可驅散。」
燕玖看著天際感慨:「快了,再等等。」
還差一點點,等所有的線索都就位,她要一個一個真相挑開在面前。
燕玖行走到一間賣書畫的地方,借了一些紙和筆,寫了一封書信,說:「我進宮以後就很難見上面,你一個人效率未免有點低,我這邊接到消息,小玉很快就到大臨城了,查案的事情你可放心吩咐她,到時候將我的書信帶給她她便知道了。」
宋時應接過書信,笑道:「作為陛下要親自到龍潭虎穴去,作為臣子都覺得羞愧。」
燕玖說:「我是你們的精神領袖嘛!不作出點貢獻你們怎麼服我?我記得你當初就沒怎麼服我,我是女子,也有自尊心的,自然要證明我會是你的明主。」
「其實早就證明了。」宋時應說:「我見過你的膽魄,的確是那個可以在琉都號令千軍萬馬的人。無論你走什麼樣的路,你得看得到光明。」
燕玖聽著這些矯情的話耳朵都起繭子了,她打著哈哈起身,說:「我要進宮了,這個給你。」
一塊小金牌,薛明靖身上有一塊,薛懷亦身上也有一塊,這是……象徵友誼的牌子?他小心翼翼地將牌子收進懷中,燕玖瞥了一眼,說:「只能用一次,好生使用!」
宋時應挑眉,等她走後又將牌子出來看了一會兒,發現並沒什麼差別啊!
今天真是事件的高發時間,燕玖走到宮門口的時候,迎接她的人竟然是段雲夢,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並沒有什麼人,好像就是來接她的。
她有點害怕,挺了挺胸才走過去的,道:「公主殿下!真巧!」
段雲夢說:「不巧,就是來等你的。」
可是她們並不熟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乾笑了兩聲,悠悠地跟上前去。段雲夢走在前面,空曠的大殿只有外部有士兵,只剩下她們兩人行走,就算說話,大老遠也不可能聽得到的,她說:「你很快就是昭國的皇后了,我是該同你處處感情呀!」
燕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繼續苦笑,段雲夢忽然停下來,說:「那日在辛家莊,我見姑娘絕非凡輩,既然是雲觴指定的人,必定能救雲觴,讓他逃離他的宿命。」
「宿命?」燕玖只覺得心中更加苦澀,天地萬物,芸芸眾生,誰不是在煎熬之中?就連她也逃不掉她的宿命,怎麼還救得了別人?她說:「既是宿命,那便無法改變。」
段雲夢說:「可他還是個孩子,不該捲入政治的鬥爭之中。」
燕玖說:「我師父捲入政斗之時,才六歲。公主殿下若是真為陛下著想,那就讓他隨了他的心走,讓他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公主殿下所要做的,就是要從辛家莊中得到的信息來鞏固他的地位,這才是保護他。」
段雲夢看起來很失落,在夕陽西下的暮色里顯得有些蒼涼,好看的眸子注視著她的眼睛,說:「你並不打算幫他?」
「不如我們做一筆交易。」燕玖還是對她那雙眼睛動容了,她說:「雲觴我想救,可我對娿拉努和風夜痕的的事一無所知。你在昭國長大,二人對你來說必定是如影隨形。幫我亦是幫你自己,也是幫雲觴。」
段雲夢拉著她就走,說:「今天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會打探之後再告訴你。」
一個晚上,段雲夢都待在她住的宮裡秉燭夜談,屋外雷雨陣陣,嘈雜得聽不到任何人靠近的痕迹。
也是那個晚上,燕玖才曉得一些事情。那些風夜痕的故事裡她不曾參與的那部分,還有關於娿拉努的傳說,昭國大祭司的傳說。
那個晚上,窗外電閃雷鳴,段雲夢離去之後,她心神不寧得無法入睡,段雲夢堅定的樣子在她腦子裡閃過無數次,其實她也知道,段雲夢從來不畏艱險,在她去見辛家大少爺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沒有一個公主肯有她這樣的不畏艱險,所以她願意幫她,也是在幫自己。
那不過是在成全自己的心罷了。
她想,明天一大早起來,她要跟段雲夢說別的事。
可是當第一抹天光劃過窗檯,迎接而來的是穿過宮牆那一串串疾走的腳步聲……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