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故鄉老人
天禁消散，萬物復甦，哪怕是以往仙靈氣息稀薄斑雜的地腳，也開始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來，之前人煙稀少的偏遠地腳，也漸漸被行人踩踏出一條條四通八達的或幽靜或寬敞的山路，甚至在不少的山脈腳下，地勢相對平坦的地腳，依稀可見有仙亭市坊錯落而立，衣衫各色的修士來來回回，雖然說不上人流如織，卻也熱鬧非凡。
藥王村環顧四周，群山橫立，山脈名字也跟藥王村一般，是一個拿不上檯面的土名字，不像雲龍、頂秀、玲瓏啥玩意那般陽春白雪大氣得體，但確實惹人親近，叫藥王山脈。
藥王村相距藥王山脈不遠，哪怕是才入凡品的修士，也就一兩炷香的時間，如今在通往藥王山脈深處的驛路上，能看見一棵數人合抱的高大槐樹，在高大槐樹跟腳，那條算作寬廣的驛路，跟槐樹上的樹杈一般，順勢分為一道岔口，岔口一邊，能看見一塊算不上高大的石碑跟威武將軍似得，聳然而立，石碑刻有『鎮仙封魔碑』幾個大字，鐵鉤銀畫，很是顯眼，封魔碑后，便是一排青色仙木擁簇而成的柵欄，再往後便是一個炊煙裊裊的平凡村落，大約也就百十戶人家，但驛路上人來人往，並沒有誰會刻意打破那平凡村落的寧靜祥和。
驛路另一側，是一座佔地十餘里的臨時市坊，市坊規模擱在仙界算不上大，但擱在藥王村這，可是不能再說小這個字眼了，市坊里一排排樓閣鱗次櫛比，有商樓、丹閣、息站、酒樓、茶館…甚至還能看見一家排面不差的雙修樓，環肥燕瘦鶯鶯燕燕，那可叫一個惹人心熱，斜眼瞥去，能看見在雙修樓門口不斷有修士進進出出，虯壯粗獷的大漢，玉樹臨風的公子，衣衫儒雅的青年，甚至還有些人光看錶象該是那種性子淳樸的漢子，也少不得站在外面流連許久。
此刻在岔路口的大槐樹下，有一個佔地不大的茶鋪，因為是在樹蔭下的緣故，茶鋪搭建的很簡單，賣茶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腰背有點佝僂，因為天禁消散，藥王山也跟著復甦的緣故，北疆不少修士漸漸落腳，茶鋪的『生意』也旺盛的一塌糊塗，就讓村子里的一個六旬老人一起來照看『生意』。
之所以說是『生意』，是因為這茶鋪跟尋常茶館、茶鋪不同，茶水是一種很普通的茶水，叫『憶往昔』，味道是有的，但跟仙靈茶絕對扯不上關係，說是茶鋪，其實在鋪子里也有一種酒水，叫『藥王酒』，是村民以藥王山的參草釀造而成，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但也跟仙靈酒實在不搭邊，不過但凡是在這茶鋪駐足歇息的修士，估摸是對茶鋪規矩早就熟悉的原因，沒有誰會在意茶水跟酒水沒有仙味，讓人更奇怪的是，茶鋪還有一個規矩，無論是喝了多少茶水跟酒水，茶客都只需要隨心留下些錢財，只留一枚仙靈石不嫌少，留下百萬仙靈石也不嫌多，經常出入藥王山的修士，就有將這茶鋪當做好運氣的來源，出手相當豪綽。
人來人往，人心鬼蜮，藥王村之所以這麼多年還能如此安寧平靜，倒不是說所有來藥王山脈的修士都是什麼菩薩心腸，見著了這麼個凡俗村落都是禮讓三分，其實不然，在藥王村毗鄰那座市坊才剛剛建立那會，便有過一場風波，村落里一位漢子帶領村民去往山脈深處狩獵，意外發現了一株品秩極好的仙靈草，結果回村落的時候，被兩名凶神惡煞的虯壯男子發現了端倪，差點引來一場潑天禍事，那次恰好有一名衣衫鮮亮的公子路過，估摸著是豪門大族出身，第一次行走仙界的江湖，實在看不慣一群還不到神嬰境的凡俗修士被人一巴掌拍成血霧，便出手俠義相助，否則別說那株品秩不錯的仙靈草，便是幾人的小命都難保。
當然，若是事情便這樣不了了之，那也沒什麼，可事後誰知道有凌天聖宗的弟子出來歷練，聽說了這件事，嘿，那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當天可不是就被人滅殺將屍體懸挂在了市坊門口，一連半個月光景沒人敢動，在那之後，藥王村的一些陳年往事才慢慢被人挖出來，尤其是有楚凡的事迹跟風聲傳來，讓所有修士都是心底一陣發寒，自那以後，藥王村是沒誰敢隨意踏足了，對待藥王村裡這些修為不高的修士，更是和氣的沒半點脾氣，甚至遇見藥王村弟子進山狩獵，還私底下充當起了護衛。
實際上依據藥王村跟楚凡之間的絲縷聯繫，不該如此平凡才是，但讓人不明白的是，但凡留在村落里的人，還真的是平凡的不行，哪怕資質再好，修為境界跟凡夫俗子進山爬山似得，慢吞吞，一步一個台階，到現在，村子里修為最好的也不過元靈境，距離凡品九境巔峰的寂滅境還有些距離，倒是那些走出村落的子弟，修為境界就跟乘風而行似得，一日千里。
今天村落門口的兩個老頭心情都是不錯，煮了兩壺品秩最高的『憶往昔』，『憶往昔』本就不算珍貴，只是冥元天禁消散，再採摘的茶葉，跟以往比起來，味道還是有些變化，那股更接地氣的煙火氣淡了些，飄渺的仙靈氣卻濃郁了不少，可在兩個老頭眼裡，還是以往的茶水更好，喝在嘴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陳香，陳年往事，香氣縈繞心頭。
在茶鋪對面，有一名漢子正帶著十餘名稚童咿咿呀呀的練拳，是村落自古傳承下來的拳法，落在這些眼光高的不行的仙人眼裡，估摸著根本就看不下去，但那群孩子依舊虎虎生威，因為老村長爺爺說了，他們那位楚哥哥，當年便是練這個拳法出去的，現如今在外面早就是最厲害的人了。
一名衣衫華美的青年修士突然走來，老遠，便朝著兩個老人招了招手，步履輕快的走了過來，青年修士走到茶鋪后，也不作假，跟尋常客人不同，一屁股坐下，笑道：「嬴爺爺，凌爺爺，今兒這麼悠閑，嘿…這茶水香啊，看來今天我是來巧了。」
在老人看來，這青年修士應該就是高門大族出來的修士，不光穿戴好，氣質也出眾，說話更是有禮貌，比那些來來往往的修士強了千百倍去，看著就舒服，關鍵是這青年修士便是上次俠義相助的那位公子。
當然，這兩個老人可不知道，一般來說，越是高門大族出來的修士，性子越是囂張凌人，哪裡會像這個青年一樣好說話，不要說俠義相助了，不火上添油看熱鬧就很不錯了。
鬚髮皆白的老者擺手一笑，「軒轅公子來這邊歷練也有些時候了吧，什麼時候回去？」
被稱作軒轅公子的青年修士翻了個白眼，將自己的茶杯倒滿，苦著臉道：「怎麼？凌爺爺這是看我這些年沒事就來這邊蹭吃蹭喝，怕把你們喝窮了啊。」
姓凌的老人哈哈一笑：「喝窮了倒是不打緊，只是這藥王山雖說在冥元天禁消散后仙靈氣濃郁了不少，可聽說裡面也就是些低級仙靈物，以軒轅公子的修為，在這兒歷練，也無非是堪堪山腳下的人情世故。」
姓軒轅的青年修士嘿嘿一笑：「凌爺爺這話說的可不對了，這兒若是山腳下，那外面可就沒有什麼山高的地方在了。」
被先前稱作贏爺爺的老者喝了口茶水，先是一臉陶然，聽見青年修士的話，沒好氣道：「你小子這是說咱們老傢伙的眼神不好使了唄？」
青年修士趕忙哈哈一笑，「哪裡，贏爺爺的眼光要是不好使，那晚輩可就更不頂事了，只是贏爺爺你們的心境不在這兒，哪怕是從你們眼皮子底下飄過的光景，都懶得搭眼看上一看，晚輩可是自愧不如吶。」
兩個老人被逗樂了，姓贏更顯年輕一些的老人隨口道：「軒轅公子你這馬屁拍的可是好，讓我們兩個老傢伙聽起來都心裡熱乎，說起來，我家當年也有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小子，出去有些年月了，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
姓軒轅的青年修士愣了一下，輕吸了口氣，「是嘛。」
老人雙指捏著茶杯在空中緩緩旋轉，眯起眼睛向驛路遠處望去，輕聲道：「可不是，當年都怪我們這些老東西不頂用，讓兩個孩子受苦了，不知道那孩子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是幾個人，能回來好，要不是一個人就更好了。」
青年修士微微沉默不語。
老人哈哈一笑：「你看看，說著就又說遠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在這兒等了這麼些年，最近總覺得凡兒就要回來了。」
姓軒轅的青年修士聽見凡兒這兩個跟自己印象極不合時宜的字眼，差點被一口吞咽到喉嚨的茶水噎死，咧嘴道：「贏爺爺說的可是叫楚凡的？」
贏姓老人微微一愣，笑道：「怎麼，跟你有過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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