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講解
兩人一路拍照一路吵，走到一座橋上的時候，恰好碰到艾暢和無風，自以為學有所成的鐘遜走上前，自信說道：「你們擺一個pose，我來給你們拍張照。」
「你得了吧，害我一個人還不夠，還要去害別人啊。」陸婷婷揉著眉心走了過來，看著韓伊二人道：「這傢伙所有天賦都集中到寫字上去了，拍的照片簡直不忍直視。」
艾暢和無風二人莞爾一笑。
艾暢道：「無風是攝影高手。」
鍾遜一聽，立即把相機遞給無風，說道：「那麻煩無風大大給那位姑娘拍張照片，否則她會抱怨我一年。」
陸婷婷狠狠地剜了鍾遜一眼，忙道：「不用麻煩啦。」
無風接過相機道：「沒事，你們合照？」
陸婷婷道：「不跟他合照。」
鍾遜撇撇嘴，指著遠處的那座山，道：「就以那座山為背景吧。」
無風點頭，示意陸婷婷走過去，陸婷婷只覺一陣煩躁，不過還是走了過去，強笑著對著鏡頭。
艾暢輕輕拍了一下鍾遜的肩膀，道：「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
「受問若驚，您說。」
艾暢又是一笑，道：「剛剛跟無風聊雜誌logo的問題，話題扯到符號跟象徵的區別，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鍾遜略作沉吟，想到彼世的某位大大似乎有過類似論斷，於是依照模糊的記憶解釋道：「這個說起來有些抽象，我舉個例子吧，比如說，一個作者是一本書的象徵，但是我們不能說一本書就是一個作者，這就是象徵，我這麼理解的。」
艾暢頷首，問：「那符號呢？」
「符號啊……」鍾遜努力思考了一會，道，「符號應該是一種濃縮出來的代表姓事物，還是要舉例說明，比如『山』這個字的象形文字，那就類似於一種符號，可以代表所有山的概念。」
「也就是說，象徵是不可逆的，符號是可逆的，類似於數學上的充分必要條件之類的東西？」
「對，是這樣。」
「你們在聊什麼？」
拍完照片的陸婷婷和無風走了過來。
鍾遜道：「我剛剛說，只看一下我跟無風大大手持相機的方式就立即能判斷出誰高誰低，哎，我承認我攝影天賦無限趨近零點零零。」
「熟能生巧吧。」無風把相機還給鍾遜，被陸婷婷半路截住，「像他這種攝影技術的人吧，基本就告別了相機。」
鍾遜哈哈大笑，道：「這是實話。」
陸婷婷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前面走幾百米，往左邊拐，有一家肯德基，我們過去吃點東西，聊聊天吧。」無風提議道。
「好啊。」
艾暢和無風走在前面，鍾遜笑嘻嘻地請求看無風拍的照片，陸婷婷怒道：「總之比你拍得好看一百倍，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所以我要學習嘛。」
陸婷婷心中有氣沒能發泄，自然不會答應鐘遜，擰著頭往前走。
「你不會因為我沒經過你同意把相機給無風，就生我氣了吧？」
陸婷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心裡卻隱約抓到自己生氣的原因，他那麼無所謂地就把拍攝自己的全力讓出去，而且還是讓給一個男性，這讓她非常不滿。
另外一個讓她難以理解的是，儘管無風的攝影技術比鍾遜高几百倍，無論光線的調整、角度的把握，還是背景的選擇，都遠非鍾遜所能比擬，可是比對兩人拍攝的照片時，第一感覺仍是偏愛鍾遜的，雖然說不上來，但是那些照片里就是多了一種東西。
陸婷婷正心煩意亂地想著，鍾遜忽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道：「你看吧，這個世界不是男生就是女生，並不是每對有過交集的男女，都必然走向不可逆轉的狗血言情劇套路中。」
聽到鍾遜的話，陸婷婷恍然一怔，皺眉想了一會，似乎明白了什麼，語氣輕鬆起來，道：「你這個人講話前後矛盾，懶得理你。」
「照片給我看下？」
陸婷婷沒有繼續拒絕，把相機給了鍾遜，鍾遜看了幾張照片，忽然得意地說：「無風的技術無可挑剔，照片效果也都比我好，但是，你不得不承認，我鏡頭中的你更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
陸婷婷自然不會承認這一點，快步趕上前面的艾暢和無風，鍾遜端起相機對著前面的三個人又來了一張。
四個人進了肯德基，一人點了一個漢堡，外加點了一盒蛋撻，一份大份薯條，一對烤翅，一對辣翅，兩杯雪頂咖啡，兩杯果汁，然後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啤酒魚的味道是不錯，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被宰還是覺得不爽啊。」無風捏著一根薯條，沾了一點番茄醬，「相比下來，肯德基的價錢就很平穩。」
「可能是肯基德沒特色的原因，」鍾遜接道，「而且，肯基德的價錢本身就不低。」
無風點點頭，道：「儘管在我們國家一直是外來和尚好念經，儘管肯基德分店已經遍布全國，但是它們創造的gdp總和也並不是最高的。」
面對眼前這個組合，坐在一旁的陸婷婷突然生出不真實的感覺，因為曾經做過編輯，她對眼前這三位作者的分量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無風和艾暢不用說，是當之無愧的超一線人氣作家，鍾遜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潛力作者，如果他的身份被正式曝光，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一個新起的明星，居然在各個行業都有所涉獵，而且做到的事情居然都是別人所做不到的，簡直堪稱奇迹。
「前面一段時間有人說你是《天龍八部》的作者，這事情是怎麼傳出來的？」艾暢好似猜中陸婷婷的心事一般，順口問道。
鍾遜不好意思地笑笑，撇撇嘴道：「你們懂得，有人想整我，畢竟木秀於林。」
無風和艾暢深有體會地點點頭。
陸婷婷偷偷瞄了鍾遜一眼，心道：「這傢伙真狡猾。」
「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三個，難得這麼好的機會。」陸婷婷認真說道，順便把話題轉移掉。
鍾遜笑著看著她，大喇喇道：「有問題儘管問，我多半是也不知道，兩位大大肯定會給你最好的答案。」
無風微微一笑，繼續吃薯條，艾暢喝了一口果汁，抬頭道：「我說一張白紙同學，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大大大大地叫。」
鍾遜立即受教，改正道：「無老師、艾老師。」
無風道：「不要叫我老師，我一個大學都沒上過的，可承擔不起，叫名字吧。」
「那就無哥艾姐吧——」
無風和艾暢沒有再發表意見，陸婷婷卻大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鍾遜忙伸手做請的姿態：「您請。」
無風和艾暢一起看向陸婷婷，陸婷婷來不及瞪鍾遜，忙鄭重地拋出自己的問題：「我是想請問兩位前輩，你們是怎樣把腦子裡的想法轉換成書面上的語言的？」
「這個問題可以再具體一點。」艾暢引導道。
「因為我之前也寫過小說，後來又嘗試過幾次，不過情況很差勁，我明明有一腦子的東西想寫，彷彿眼前有一片偌大的森林，各種各樣的背景設定和人物設定、妙語連珠的對話、令人激情澎湃的故事情節……它們在我腦袋裡時，全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讓我一刻也坐不住，必須拿筆把他們寫出來才罷休，可是當我當真拿起筆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連開頭都寫不好，即便勉強寫完整個故事，發現一切都變味了，沒有任何閃光點可言，令人厭憎。」
「所以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
無風看著艾暢笑道：「你先說。」
艾暢點點頭，道：「我特別明白陸婷婷你的困擾，因為這幾乎是所有作者都遇到過的問題，包括那些大家，不瞞你們說，我現在也會有寫不出東西的痛苦，甚至變成了一種常態，那種感覺特別不好，我為此哭過很多場。」
「最近的一次在五月份，不知怎麼回事，腦子像空了一樣，我知道催稿編輯就站在門外，可是我就是一個字都寫不出，趴在桌子上大哭，感覺自己根本不是寫作的材料。」
包括無風在內，三個人都聽得驚訝不已，誰能想到像艾暢這樣一個一本書百萬銷量的頂級暢銷書作者，居然會卡文卡到哭。
「你們肯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這卻是事實。」
「那你是怎麼處理這種情況的？」陸婷婷問。
「哭啊，就哭。」艾暢淺淺一笑，道，「然後說你問的問題，按照理論上的說法，那就是抽象思維和形象思維的轉換問題，故事的輪廓出現的時候，大腦會自動補足世界觀和背景，比如你幻想兩個人在一座城堡里對話，你的大腦會立即浮現出一座建築古樸神秘的城堡，但當你述諸於筆的時候，會覺得無從下筆，因為根本不知道從哪裡落筆。」
「我遇到這種情況時，選擇的解決方法是留白，揀幾處典型的地方寫一下，其他的交給讀者，他們會進行二次創作。」
陸婷婷點頭受教。
艾暢說完看向無風，無風用手摸了摸下巴，說：「我在小說里很少進行場景描寫，全是簡單交代一下，用書裡面的話說就是簡筆勾勒，事實是我根本不擅長寫那些東西，藏拙。」
「而且，我覺得一個作者不必要費那麼大力氣把背景都給寫出來，關鍵是故事要出來，情懷要出來，要有幽默感。」
陸婷婷再度點頭。
「那鍾遜呢，你有什麼要說的？」艾暢看了鍾遜一眼，問道。
鍾遜自然不會有這個問題，但是他腦子裡既然存儲了那麼多驚世之作，相關理論見解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鍾遜也不裝模作樣，直接說道：「好像那句爛大街的話，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麼捷徑，就是拿起筆去寫，不停地寫，不停地寫，直到有一天，你發現這些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就成了。」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說，但是，我知道一直堅持寫作是需要天賦的。一般人，還真寫不出幾百萬字。」無風接道。
鍾遜點頭同意，道：「陸婷婷你之前那本書已經展現出了你的天賦，文筆也挺不錯的，畢竟是文學系的。可關鍵的就在與故事，也就是我說的狗血，你的敘述非常坦白和直率，儘管有模仿安姐的痕迹，但完全遮掩不住你四處亂竄的才氣。」
這是旅行以來，陸婷婷聽到鍾遜說得最中聽的一句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就喜歡夸人。」
「狗血？為什麼寫作這麼文雅的事情要說得那麼血腥暴力？」無風開玩笑道。
「當然是比喻，」鍾遜笑著說，「不會真的要去殺狗啦。」
聽了鍾遜搞笑的解釋，大家都笑了起來。
……
「哈哈，小天你把寫書那一套用到拍馬屁上，真虧你想得出。」黃河文藝的副董事昌宏滿臉通紅，指著華天打趣道。
今天是黃河文藝執行董事甄億佳的生曰，生曰酒宴上，華天在祝壽詞中說：「我覺得，現在整個出版界都在慶祝甄姐生曰，而且是絕對真誠地祝賀，大家都在盼望著她可以早點退休，因為她在出版社多待一天，別人就只能遠遠跟在後面看。」
聽了昌宏的玩笑，華天搖頭大笑，道：「昌爺你可以笑我拍馬屁，但是不能不承認我說的話，你跟甄姐在出版界留的山太高太大，而我們後輩只能壓力山大。」
聽了華天機智的解釋，滿桌大笑。
壽星甄億佳止住笑，瞧著華天道：「小天啊，你覺得我和昌董讓你們壓力山大，你有沒有想過，你送給我的那個愛馬仕包包何嘗不讓我亞壓力倍增，徒呼奈何。」
在座的諸位都知道華天送禮物向來手筆很大，所以他們聽到甄億佳的話，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華天正色道：「甄姐你拿著那隻包出門，我想不管是誰看到，都只能閉嘴。」
這話倒也不算是馬屁，甄億佳在出版界的地位絕對是女王級別，她跟昌宏組成的黃金搭檔，不知推出過多少超級暢銷書以及名家名作。
要論地位，她甚至要比豐浩波資格更老，人脈更廣。而且黃河文藝的地位和規模都要比豐浩波所在的廣茂文藝要高，而且還不止高出一籌。
如今的暢銷天王、出版界的奇迹華天也是他們聯手栽培出來的，當初把華天從《大江湖》里挖出來的也是黃河文藝，由此可見其他。
甄億佳也不再謙虛，道：「吃完飯別急著走，聊點事。」
華天點頭答應，然後叫過服務員訂了一間安靜的vip休息室。
酒宴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結束，眾人散場后，華天、昌宏和甄億佳進入休息室。
向來高高在上的華天此時變成一個跟班小弟，他先自己去調了一下空調溫度，然後又倒了三杯茶，貼心地送到甄昌二人面前，做好這些后，非常有禮貌地在沙發尾部坐下。
「九月的統計數據已經出來了，大概兩天後會公布。」甄億佳看著華天，語氣略有些沉重。
「九月我們怕是栽了個大跟頭。」華天苦笑道。
甄億佳點點頭，道：「一個很大的跟頭！這次廣茂文藝的速度太快，把《大江湖》給抓到了手裡。你負責的《最風光》這次算是輸了，輸的很徹底。」
聽到「輸」字，華天臉色微變，道：「原本《大江湖》的作者該挖的都被我挖走了，而且《大江湖》的原公司也放棄了。只是誰曾想中間出現了一個一張白紙，又出現了一個豐浩波。這兩個人聯起手來還真是讓人觸不及防。」
「《大江湖》現在已經堪稱是以書代刊了，這是違法的行為。一期裡面居然絕大多數都是《天龍八部》的內容，現在新書《射鵰英雄傳》一開始連載，都已經沒有了其他內容的存在！赤裸裸的違法！」坐在沙發中間的昌宏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語氣中不見一絲酒氣，冷靜地讓人心生寒意。
甄億佳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也是無可奈何的問題，如果小天之前說的，那些作者都是自願離開《大江湖》，現在只有一張白紙在堅持，那麼刊登一張白紙的書也沒有什麼說法。所以相比於《大江湖》，更確切點說，我想說的是一張白紙這個人。」
「一張白紙。」華天點了點頭，調整了一下坐姿，道，「這個人我不知道他厲害在什麼地方，我看過他的書，寫的也就一般，我覺得也沒有那麼好看吧。可是為什麼，他能夠創造千萬本書的銷售成績。」
甄億佳審視地看著華天，道：「小天，你這話說的就很有問題。他書如果寫的不好，就不會有人買賬。既然能夠創造這種銷售成就，那麼說明這本書寫的的確好。他的兩本書我都看過，都屬於絕對經典的武俠小說。」
華天下意識地避開莫社長的注視，報以沉默。他心裡的確不是滋味，被一個新人作者超過，而且把他這個暢銷作家狠狠的壓下來，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口氣。
「小天啊，其實誰都可以看的出來，《大江湖》是沒落了。但是這一個月來的轉折點在於哪，就在於這個一張白紙的出現！他的出現，讓《大江湖》成功的打了一個翻身仗，以至於現在《大江湖》徹底的將你們《最風光》甩在身後。」甄億佳搖了搖頭，「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於一個人的身上，這個人就是一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