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自死神的賭約 上
在車上的時候醫生提到過,蘭欣瞳孔縮小,對光無反射,怕是傷到了顱腦,生命體征也極不穩定,十分危險,只能儘快安排開顱手術,沒準能保住一條命。
救護車的司機開起車來一點都不含糊,速度極快,雖然風馳電掣但車內仍舊還算平穩。
抵達了醫院的王鴿獃獃的坐在手術室門口,他甚至不敢去打電話通知蘭欣的家人,他只能把電話號碼寫給了警察,讓他們去通知蘭欣的父母。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已經完成了對王鴿的筆錄,摘了帽子,陪著這個可憐兮兮魂不守舍的年輕人。
的確,今天對於王鴿來說實在是非常痛苦的一天。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和潔白的牆壁足以讓所有人心煩意亂。
「蘭欣是不是已經死了?那個女孩是誰?為什麼她帶走了蘭欣,蘭欣還能躺在地上?難道是……傳說中的靈魂?那麼那個女孩就是死神了?」王鴿對在現場的那一幕仍舊無法理解,從小到大他所學到的知識也好,傳說也罷,都無法解釋這個現象。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王鴿親眼看到了死神,最起碼是勾人魂魄走的使者,並且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死神女孩將蘭欣的靈魂帶走。
但是蘭欣並沒有被判定為死亡,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手術室的門前十分安靜,王鴿坐在冰冷的金屬長椅上,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的回想當時女孩所說過的話。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蘭欣的母親踩著的高跟鞋噠噠噠的碰撞在地板上,每一聲都像是踩進了王鴿的心裡。
蘭欣的母親看到王鴿在場,便怒氣沖沖三步並兩步的走了過來。
王鴿趕緊站了起來。「阿姨……蘭……」
還沒等王鴿說完,蘭欣的母親就啪的一個耳光就甩在了他臉上,響聲回蕩在走廊中。
王鴿甚至沒有感覺到痛,只是覺得臉上麻酥酥的,幾秒鐘之內就腫了起來。
蘭欣的父親趕緊上前拉住了她。「你別激動,不能打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蘭欣的父親對待王鴿的態度也不是很友善。
「家屬你們冷靜一些,蘭欣出車禍與他沒什麼關係。肇事司機現在躺在隔壁手術室里,我們初步判定是麵包車臨近報廢失修,剎車失靈。」在旁的警察只能這麼說,儘可能的安撫家屬。
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針對於蘭欣母親的行為去追究什麼責任,王鴿的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蘭欣的父親扶著自己的妻子坐在了椅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你走吧,這裡不需要你……」蘭欣的父親頭也沒抬,對著王鴿說道。
在一旁的年輕警察也把王鴿拉到了一邊。
「家屬的情況和態度你也看到了,筆錄已經做完了,你在這幫不上什麼,我們能調取監控記錄,在場的群眾也不少,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後期事故的處理也不缺你這個證人,相反你還會因為與當事人的關係,被對方申請迴避。」
「可是……」王鴿回頭望著手術室,門上「正在手術」的紅燈仍舊亮著。
「你在這裡只會讓家屬的情緒更加激動,理解一下我們的工作吧。另外……」年輕警察似乎很可憐王鴿,後面的話他更是降低了自己的音量。「當事人的治療情況,我會第一時間發簡訊通知你。大家都不容易。」
「謝謝。」王鴿點了點頭。「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他又對著蘭欣的父母道別。可是他們連頭都沒抬,也沒有任何回應。
年輕警察嘆了口氣,看著一步三回頭的王鴿慢慢的走出了走廊盡頭。
走出走廊的王鴿心煩意亂,也不想回家,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只能慢悠悠的向醫院大門口走去,可以路過住院部的時候一轉頭,卻又看到了那個帶走蘭欣的女孩!
女孩正在跟一個年輕的男護士交談著什麼,有說有笑,男護士似乎有點經不起她的撩撥,臉上總是帶著嬌羞和紅暈。王鴿還注意到,女孩手裡拎著一把淡紫色的長柄雨傘,還在時不時的看錶。她連衣服都沒換,修長的大腿晃來晃去,男護士還時不時偷看兩眼。
王鴿拿出了他這輩子里最大的勇氣,走上前去把女孩拽了過來。那個男護士還以為王鴿是這女孩的男朋友,得救似的趕緊窘著臉跑開了。
「誒?怎麼是你?」女孩有點詫異,居然還沒怪罪王鴿的無禮舉動。
「你把蘭欣帶到哪裡去了?」王鴿心裡有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問題,可是講出口的只有這一句。
女孩沒有回答,站在原地,直接在醫院的走廊中撐起了傘。醫院裡的人流來回穿梭,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如果有人一直盯著這個女孩看的話,就會發現她在撐開傘之後突然消失了。
但是王鴿仍舊能看到她的存在。
「你倒是說話啊!」如果不是在醫院,王鴿就已經喊出來了。
「原來不是我的傘壞了啊。」女孩收起了傘,又突然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然在王鴿的眼裡並沒有任何區別。
「像你這樣的人還真是少見呢,這份工作我已經做了三十多年,還沒碰到過一個人能看到打著傘的我。」女孩上下打量著王鴿,似乎面前站著的這個年輕男人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我是死神。」女孩說道。
聽到女孩的話,王鴿的心裡咯噔一下,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他的身上,喘不過氣。「我大概已經猜到了,所以蘭欣到底去了哪裡?」
「你的那位朋友啊,情況算是比較特殊了。」女孩憑空從背後找出了一個類似於賬本的冊子,是橫向用線裝訂的,表皮是深藍色,邊角已經捲曲破損,有些滄桑的時代感。
「生死簿」。冊子的封面上寫著。
女孩翻看著生死簿的目錄,快速的翻著紙頁,突然在一頁紙上停了下來,原本空白的紙上漸漸浮現出了文字。
「她應該是三年之後患病離世的,意外死亡不會列在生死簿裡面,我們也沒辦法控制,她的靈魂被我抽離了出來,並且抹掉了記憶,只留了一絲生氣在軀體之中。她會一直保持植物人的狀態,具有完整的生命體征,但是三年內不會醒過來,並且會在陽壽已盡的那一刻正式死亡,靈魂得以超度和救贖。」
「這……本來就只剩下三年的壽命了嗎?誰規定的?」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奇怪了,王鴿居然已經接受了世界上有死神這種事。對於自己突然能看到死神也不覺得離奇了。
「生死簿是這麼寫的……我怎麼知道?不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雖然她的身體成為了植物人,靈魂也抹掉了記憶,但是在這三年裡她可以作為臨時死神工作三年,將來在投胎轉世的時候會給她加分,上天會安排一個好人家吧,下輩子會過的舒服一些……臨時死亡的人們如果在活著的時候沒有什麼過錯,都有這樣的福利。要不是現在地府人手不足,才不會出這樣的政策呢。」女孩喃喃的說道,似乎是想要儘可能的減少王鴿的痛苦。
「這算哪門子福利……」王鴿似乎有些急了,「你都已經說了是意外了,就沒有什麼辦法讓她過完剩下的三年嗎?哪怕只有三年也行……用我的陽壽去換也行……」
王鴿越說越小聲,萬一他的陽壽更短怎麼辦?
「你還是節哀順變吧,這種操作是不可逆的,我也沒辦法幫你。」女孩嘆了口氣,看來面前這個男人是比較重情義的。她又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該帶另一個人走了。
她撐開了雨傘,走了幾步進入了一間病房。
王鴿跟著她快走了幾步,站在了病房門口,向裡面張望著。
女孩打著傘站在了病床前,病床上躺著一個垂暮老人,雙眼緊閉,臉頰消瘦,床邊坐著一對年輕的夫婦,面無表情的看著老人,臉色很差,似乎是幾個晚上沒睡好了。
女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老人的臉。
突然,還有大半瓶藥液的吊針已經停滴,病床上方的心跳監護儀的頻率變為了0,一條直線伴隨著儀器的警報聲拉的老長。
「媽!」聽到警報聲的男人猛地站了起來,「快去叫醫生……快去!」他推了一把自己的妻子。
妻子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你……你們幹什麼?我在這裡啊!」老人站在床邊,看著手忙腳亂的兒子和兒媳婦,她想要伸手去拉自己的兒媳婦,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兒媳婦的胳膊肘,拉了個空。
老人一低頭,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又抬頭看了看已經不再顯示任何數據的心跳檢測儀,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睡了,你都不知道吧。」打著傘的女孩對老人說道。
老人轉過頭,看向身邊有些怪異的女孩。她居然在室內打著一把淡紫色的雨傘。
「對於你和他們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吧。」女孩說道。
老人頓了頓,說道。「這麼說的話,我已經……唉!他們都是孝順孩子啊,媳婦兒懷孕三個月,就是沒抱上孫子……」
「老太太,你的時間已經到了。我們走吧。」女孩打著傘,帶著老人走出門口,兩名醫生和兩名護士奔跑著穿過了她們透明的身體,開始了急救。
「家屬同意急救嗎?」一個帶著口罩的小護士問道。雖然年輕,但這樣的事情已經見的太多了。被口罩擋住了臉,只剩下露出的兩隻眼睛中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同……同意。」男人磕磕巴巴的說道,彷彿還沒有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護士把急救同意書和筆遞給了男人,「在上面簽字。」
她拉上了病床上的帘子,將這對小夫妻擋在了外面。
站在門口的王鴿說不出話,他知道,急救已經無法救回老人了。
老人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眼神中透露著憐愛和不舍。「最後看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