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永遠在最前線 下
雖然眼睛被暫時保護性的遮了起來,但是李大夫的聽覺還是非常好的,似乎沒有在那場爆炸中受到影響。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都來了,我又不是死了。余主任,您過來了吧?」李文廣已經知道餘波來了這裡,也知道是餘波由於心理問題沒有辦法給他進行治療,才把他交給了吳剛。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只是因為初期的疼痛和爆炸的震蕩,失去了半分鐘意識,自從有人把他救起並且抬到了病床上一直到他被運送到帳篷里,初步的診斷和治療完成,他的意識一直都是保持清醒的。
「很疼吧?」餘波問道
「深二度燒傷,三度燒傷,敏感度都不是很大,並不是很疼,你應該知道。」儘管如此,李文廣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和皮膚十分僵硬,皮膚細胞受熱失去水分,大量而細小的水泡分佈在皮膚上,疼倒不是太疼,就是特別的不舒服,好像是有人拎著他面部的皮膚往外揪一樣。
「這件事情,我有責任。」餘波說道。這並不是官話,而是發自餘波的內心。作為一個共產黨員,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的主任,李文廣的最高領導,餘波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哪怕是這件事情,並非因他而起,哪怕是他已經強調過要所有醫護人員遠離事故現場,一定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出了這樣的事,他也知道自己有無法逃脫的領導責任。
「這事兒怎麼能怪你,你已經跟我們說過了,要遠離現場,遠離現場,是我自己不聽指揮,操作失誤。」李文廣說道,「平時膽子太大了,沒把自己的生死當回事兒。」
李文廣還是怕死的。但是在那個時候,當他看到車裡仍舊有病人沒有被救出來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怕死這回事了。
等到真正出了事的時候才回過神來,自己剛剛差點死掉了,這才開始后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家裡人那邊,我自己來說,你只需要幫我撥通電話就可以,現在我還能說話,你們要是不蒙著我的眼睛,我還可以走路。」李文廣說道,「我也是一個大夫,我知道自己多輕多重,這不是要命的事情,不要總把我當成一個死人。」
「李……李老師,我們趕緊回醫院吧。車裡的病人……能救的都已經救出來了。」劉崖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所謂能救出來的病人,便是在爆炸發生之前救出來了那一批。
雖然在爆炸之後,消防隊員很快就撲滅了客車的大火,但熊熊火焰實在是太猛烈,裡面剩下了四五個沒有辦法救出來的病人,都給活活燒死了,所有人的遺體都已經被清理了出來。
以往他看到被燒傷的病人,面部頸部和手部上著敷料的時候,只是把他們當做是自己的工作,不覺得噁心不覺得恐怖,甚至不會替他們感覺到疼痛,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可是當自己最親密的老師變成了那個角色,李文廣面部頸部和手部淺粉色的皮膚,不斷往外滲出的組織液,也已經把紗布敷料完全浸透,讓紗布也變成了粉紅色,看起來時時都令人恐懼。
李文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剪得七七八八,大夫和護士們為了確認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從頭到尾給他檢查了一遍,好在除了面部頸部的燒傷比較嚴重,手部的燒傷比較輕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外傷內傷。
「你怎麼回來了?那個女孩子怎麼樣?」李文廣其實一早就注意到劉崖手裡搶救的病人。「情況是不是特別複雜?」直到這時,他腦子裡面還在想著那個小女孩的安危。
「是比較複雜,女孩在受傷的同時,還有心臟病發作的情況,經過搶救生命體征已經恢復穩定,現在進一步進行診斷治療。」劉崖的聲音變得更加顫抖了,整個人紅著眼圈,忍住了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而旁邊的田雨晴和白楠原本還能保持理智,但看到沈慧來了之後,三個人馬上抱做一團。湊到了石護士長和馮吉的跟前,檢查著他們身上的傷勢,在聽到李文廣跟餘波和劉崖之間的對話之後,沈慧終於忍不住了,躲在一旁偷偷抹眼淚,在這群護士裡面就屬她是最心軟的那個了。
白楠和田雨晴哪看得了這個場景,沈慧一哭,三個人便抱在一起哭。原本護士長是最見不得護士們精神崩潰哭泣的,只要見到了就一定要訓斥她們,可今天卻一言不發,任由她們在那裡悄無聲息的抹眼淚,而自己也是紅了眼圈。
她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李文廣那聽覺敏銳的耳朵聽到什麼動靜。
劉崖摘下了眼鏡,手指捏了一把鼻樑上方的眼角將眼淚擠出來,昔日里精神抖擻,一副幹練樣子的李文廣李大夫,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明明以前是連續加幾個通宵都不會倒下的鐵人啊!
唯有病痛才能迫使他躺在床上,但他的心靈卻永遠跟患者在一起。
雖然李文廣現在還在逞強著跟眾人說話,在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裡面也有一次不對勁,是在強忍著身體上的病痛。
就算是面部,呼吸道,鼻子嘴都沒有受傷,但每一次說話也會牽動面部的大小神經與肌肉,皮膚也會受到拉扯,要是說一點兒都不疼,那絕對是假的。
「走吧,醫院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餘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轉了一把劉崖小聲說道。
劉崖點頭,「李老師,您暫時先不要說話了,節省體力,有話等到咱們回去做完檢查之後慢慢說。」隨後他沖著王鴿使了個眼色。
王鴿沖著幾個護士打了打手勢,那他們別哭了,先過來一起幫忙移床。
哭歸哭,活還是要乾的,雅湘附二醫院的護士們就這一點好,無論上一秒情緒如何,在做什麼事情,只要有工作,馬上就會在下一秒鐘進入工作狀態,心無旁騖。
「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給我做什麼特殊安排,我現在是一個普通的病人,我也是個大夫,我知道自己受傷輕重。臉上脖子上這點東西,頂多做個植皮,恢復期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月。」李文廣大大咧咧地說道。
「李大夫,這可不成啊。您這漂亮臉蛋兒,還得給您保住呢。」王鴿一邊移床一邊說道,由於抬人的時候比較用力,不知不覺的在漂亮臉蛋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喲,小王師傅也過來啦?這場面讓你見笑了。」李文廣仍舊保持著十分好的心態。「受傷之後能坐你的車回醫院也是一種榮譽了。」
「瞧您這話說的,我的車就是個普通的救護車呀。我受傷的時候也沒少麻煩你們,誰都有最慘最邋遢的時候,咱們扯平了。」王鴿打了個哈哈,十分緩慢的推著李文廣往外走。
一群人來到了救護車旁,王哥正小心翼翼的想要把推車送到救護車的車廂里,一旁的餘波和劉崖卻在商量。
餘波想要跟著車一起回醫院,第一是要跟李文廣的家屬見個面,作為領導,這本來就是他的分內事,第二就是想姐姐你自己最大的能力,調動雅湘附二醫院內外的所有資源,盡最大的可能對李文廣進行治療,努力不讓他留下這個燒傷所產生的任何疤痕。
這可能嗎?
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管他花多少錢,拉下自己的老臉也沒關係,去求以前的老教授,求院長副院長,讓他們拜託幫忙找人拉關係,找一個國內甚至世界內頂尖的專家,過來給點指導意見,當然親自動手進行手術是最好的了,只要能夠儘可能的不讓李文廣在恢復之後看起來那麼丑,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劉崖認同餘波所說的後半部分,再回去之後,他也會馬上打電話聯繫自己的那些同學,有一部分人在國外的醫院裡工作,專門從事於整形外科,從技術水平上來講,國外的整形外科還是要比國內更加先進一些,理念超前,經驗也更加豐富,而且並沒有國內那麼保守,有些經驗還是值得借鑒的,也許會幫上什麼忙
可是劉崖現在堅持讓餘波留在現場。原因非常簡單,現場還有雅湘附二醫醫院的工作人員,以及即將要被帶回醫院的病人。所以在現場還是需要一個領導在崗指揮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應該怎麼做,餘波就算沒在這裡,程序該怎麼轉還是怎麼轉,基本不會有什麼差池。
可餘波必須在這裡。
工作人員在這裡,病人在這裡,領導本來來的就比較晚,還要先走,這要是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寫點什麼黑材料,添油加醋,那餘波接下來可就有的受了。
這是政治覺悟的問題。
況且,李文廣回去進行深度檢查,與燒傷科,皮膚科,五官科,整形外科的幾個大夫進行聯合會診,估計還要幾個小時的時間,並不是馬上就要進行手術的,而且有些整形外科的手術可以從前期進行建議,而在後期進行介入治療,時間上來說並不是很趕,完全沒有必要在這一時半刻就去聯繫人。
儘管如此,餘波還是不願意留在這裡。「小劉,你看看這邊的情況,救援早已經進行完了,按照咱們急診部的規矩走,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只需要把病人拉回去就行,難道缺了我這個醫院的急診部就轉不了了嗎?我的兄弟,我的戰友還躺在病床上,我怎麼能夠在這裡浪費時間?」餘波的情緒十分激動,「大不了這個官帽子不做了,有這麼個編製有什麼意思?」
「余主任,您先別激動。我們現在沒有這個必要,我保證把李老師安安全全的送回醫院,馬上進行全面的深度檢查以及各科室會診。就算您信不過我,您還信不過王鴿嗎?」劉崖勸道,同時他還覺得,剛剛餘波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李大夫肯定是已經聽到了。
王鴿馬上反應過來,抬手就要關上一半車門,給兩個人打打掩護,可李文廣的聲音又從車廂里傳了出來。
「余主任。」李文廣頓了一下,「余老哥!你忘了,你當年為了爭這個急診部的主任,付出了多少代價?」
在那個年代,競爭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公開透明。擺家室,靠關係,憑資本,尤其是像雅附二醫院這樣的綜合性三級甲等醫院,想在這裡,有個一官半職的人簡直是打破了腦袋。
餘波,沒有顯赫的家世家室,沒有強大的關係,更沒有奢侈的資本。他有的只是滿腔的熱血,對於醫療事業的熱愛,對於病人的關心還有過硬的醫療技術。
他走上了這個位子,才讓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在整個湘沙市,乃至整個南湖省,整個中國赫赫有名。
無論是誰提到雅湘附二醫院都會豎起大拇指。而當提到急診部的時候,更是豎起兩個大拇指。
這裡集結了一批最優秀的大夫,最優秀的護士,還有最優秀的救護車司機。
王鴿其實也知道,餘波是頂了很大壓力的,只有他頂住上面來的壓力,下面的人才能撒手去干。
若是雅湘附二醫院的急診部換一個領導,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記住你當初的誓言,你的醫療事業是奉獻給全人類的,而不是我自己。再說一遍,我還沒死,用不著你這樣。」李文廣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好了。
餘波聽完,二話沒說直接往帳篷里走去,再也沒有回過頭。
一行人終於上車,王鴿將車輛調頭,「今天晚上,應該不需要我再回來了。」
車輛之中恢復了平靜,王鴿的救護車開的並不是很快,但開的很穩。他遵從了先前餘波的建議,將溫度調整成了26攝氏度恆溫。
「李老師。圖了個什麼呀?」劉崖突然嘆息道。
「那你又是圖了個什麼呀?」李文廣輕笑一聲。
「我知道您現在其實挺想哭的,我能聽出來。」劉崖又說道,「想哭就別笑了。」
「你還是不是大夫?面部燒傷的人能哭嗎?這一哭,臉上的這些敷料不就全完了,再說了,哭一下多疼啊。」李文廣嘆了口氣。
「想哭又不能哭的時候,那就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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