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無業人士熊古

清冽的晨風，讓人清爽，早起的老頭已在廣場推太極。

靜寂的樹叢中，傳來蟈蟈的清叫聲，兩個老太太，手上攫著菜，正坐在花圃圍邊上聊天，有說有笑。

廣場中間，是一個大幕，大幕後，黑帘子一拉，藏著一個網吧。

熊古正打在哈欠，從網吧出來。

昨天通宵玩三國聯盟，已讓他精神力盡，走起路來，似乎都有些不穩。

熊古充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天空，直覺得眼睛脹痛。

熊古很明白，回去一定要許久才會睡著。

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偶爾能看到一個清潔工人，在掃大街。

走了十來分鐘，過了一個拐角，就能聽到喧嘩的人聲。

七點多時候，人們正送孩子上學，熊古看他們，他們也在看熊古。

在網吧一天的熊古，臉上滿是油，看起來十分睏倦，與他們一臉陽光可愛的孩子，大不相同。

熊古沒上過高中。

初中時候，就常常流連網吧，經常曠課。

中專也是上了不到一年就沒讀了。

由於父母離異，他哥哥歸了他媽媽管，他就歸了他爸爸。

熊古的爸爸，並不常管熊古，只要是沒死，他一般不會說什麼。

熊古走到一個攤前，望著中年人。

那是他爸爸。

中年人抬頭看他，只瞥了一眼，便低頭做糯米紫菜卷。

「要不要加火腿？」

熊古的爸爸問他的客人。

「小新，你要不要火腿？」

七八歲孩童點頭，他年輕的媽媽，對於熊古爸爸說：「加。」

男孩懵懂的看著熊古，因為他看起來與周圍人都不一樣。

熊古的眼皮直往下墜，似乎站著都能睡著，他感覺似乎有針在扎眼睛一般，世界很昏暗。

不知時候，熊古被驚醒。

「拿去，回去睡覺。下午我跟你回去看你奶奶，記得不要出去。」

中年人臉上沒有表情。

熊古渾渾噩噩的那些紫菜卷，恍惚間，到了家。

死魚般半瞌著的眼睛，對準按鈕，打開了電視。

極為舒服的躺在床上，腦中卻回憶著三國聯盟中的精彩搏殺。

「明天旺逼要去濘德靠槍證，後天，老馬去浮州，這一個月，川逼準備考公務員，也沒法玩，雞哥明天去濘德農大，看來只能自己玩了。」

熊古直睡到中午，才被老爸熊耀華推醒。

「起來，臉洗一下，吃了飯，回去看你奶奶。」

熊古長出口起床氣，獃獃望了空白處幾分鐘，才下了床。

「以後，睡覺的時候，記得關了電視。」

熊耀華不知第幾次與他說起，但是熊古每一次總記不住。

簡單的兩素一葷，加上海帶蛋花湯，雖然炒得油膩，熊古與熊耀華卻吃得乾淨。

熊古回了房間，開了電視，雙目空洞地望著電視，腦中則在沉思三國聯盟的出裝套路。

熊古對三國聯盟的每一個英雄都十分了解，就好像他了解他的老師們一樣。

倉老師、小澤老師……

熊古與每個人一樣，他會看一些**。

剛看到精彩之處，就聽見熊耀華喊他。

「走了，去車站坐車回去看你奶奶了。」

「回去多久？」

熊古對著門喊到。

「一兩天，多帶些衣服，山區冷。」

熊耀華的關心也似冷冰冰的。

今天要不是要回去看山區的奶奶，熊耀華的固定節目就是白板麻將。

熊古與熊耀華出門，望車站而去，熊古的哥哥，熊龍早已等在車站門口。

「走了，怎麼這麼晚才來，車都跑了好幾輛了。」

熊耀華對著熊龍笑，說：「午飯吃過沒有？」

熊龍臉色緩和一些。

「吃了。」

「那有一輛車來了，走先上車。」

熊耀華指著剛進站的客車。

「你弟弟回暈車，讓他做前面。」

前面的意思，就是客車司機旁的一個位置，也是最前的首座。

熊古坐在車上，雙目無神，他的腦中在思考三國聯盟的英雄靈技能。

熊龍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月薪五千加五險一金。

悠閑的工作使他看起來面色紅潤，與熊古的臉色蒼白，形成了對比。

這也使得他總是對他熊古說教，所以熊古有些討厭熊龍。

熊龍對於熊古的關心，熊古是知道的，但是這不代表熊古能接受熊龍的說教。

山路平滑，一路十八彎，暈車的熊古看起來臉色更加蒼白。

望著山外青路，熊古想到了一個滿臉褶子的襤褸老太婆。

熊古讀小學時候，是奶奶帶的，後來奶奶身體不行了，便回了她的故鄉，也是熊古的故鄉——小陽。

熊古在自家的祖屋后，養了一池泥鰍，整整一百多隻的泥鰍，都是熊古自己抓的。

泥鰍池的旁邊，熊古還種了一族南國竹，竹下種著薄荷與一棵小松樹。

「小陽的下車了。」

中年的售票阿姨，大聲在吆喝。

其他她並不需要這樣。

因為小陽是終點站。

熊古知道其中的一些貓膩。

售票的中年阿姨與客車司機，往往會多收少報，與司機勻一些好處，所以還未到站點，就催促客人下車。

下車之後，是一方水泥路，熊耀華去張羅麵包車，準備包車回去。

熊古與熊龍等在原地。

熊龍望著熊古。

「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天天上網有什麼好的，趕緊找個工作做，遊戲有什麼意思？」

熊古並沒有看熊龍。

「還不高興人講，你看看爸爸現在多大了？到時候誰養他？」

「不要說這個！」熊古駁斥熊龍。

「到時候老婆都沒有怎麼辦？」熊龍望著熊古，沉吟片刻，詢問：「最近有沒有錢花？」

熊古不答。

熊龍知道熊古沒錢，取出精緻的錢包，拿出五百塊，遞給熊古。

「好好休息幾天，不要去上網，到時候，我給你介紹工作。」

熊龍關懷已極，熊古接過五百，心道：「過幾天好像沖兩百送四百。」

「阿！慘咯，沒車。」

熊耀華回來，說了消息。

正說間，一輛柴油車正嘭嘭從遠處開來。

「矮子的車來了。」

矮子其實是一個外號，駕駛柴油車的人，並不矮。

矮子是馬羊村一個商店的店主，來小陽進貨的。

「耀華，哪裡回來？」

矮子已看到了耀華。

「剛從浮安回來，沒車回去。」

「等下坐我車回去。」矮子說完，下車去提貨去了。

一斤三四塊的水果，從小陽拉到馬羊，就足足漲了一倍。

熊古看著矮子，他有些羨慕。

他如何不想替爸爸分憂，賺錢養家，無奈的是幾年時間，全在三國聯盟上了。

別人在代練上分的時候，他在看職業選手的比賽，走位之犀利，傷害技術之准，讓他著迷。

矮子採購完后，就帶著熊氏三人，開上了盤旋的山路，望著如龍般，盤旋而去的山路，熊古臉色乏白，胃酸在往上沖。

「額！」

熊古終於吐了，雖然咽喉覺得難受，但是身體卻舒服許多。

「他不會坐車？」

矮子轉頭詢問。

「從小就暈車。」

熊耀華笑著解釋。

「不會坐車很難受呀！」矮子繼續開車。

顛簸了半個時候，終於看到了村落。

蔥綠的山頭，能看到幾人在農作。

「矮子，又去小陽呀？」路上有人詢問。

「是呀。沒貨了去進點。」矮子笑著。

「耀華呀，回下塘村去？」

「是呀，你現在準備幹什麼去？」

熊耀華探出頭，望著拿著鋤頭的黑大漢。

「我準備去東頭那塊地除除草，小龍小古回來了？」

黑大漢望著熊古熊龍。

「回來看他們奶奶。」

一聲大響，柴油車停了下來，矮子跳下車，來取貨物。

熊耀華取出十五塊，與矮子推推拉拉，矮子終於是收了十塊。

回了山區，熊氏三人才發現，什麼都沒帶。

熊古手提著袋子，也是一愣，袋子是一套換洗衣服。

馬羊村到下塘村還有一段路，全是下山路，山區多雨，路上鋪路的石子，全是青苔，十分濕滑，一個不小心，溜下去就是滾下山壁去。

熊古望著青蔥的茶樹，回憶小時候被逼著採茶心時候的無奈，滿腔感慨。

「好久沒回來了，在馬羊上學的時候，回來一步兩三個石階，現在一步一個石階都要小心。」

熊龍感嘆。

「現在和以前有得比？」熊耀華笑著駁斥。

「我那時候，你們這麼大的時候，肩膀已能挑上一百斤，到處去買賣，還是填不飽肚子。」

熊耀華最後感慨一句。

「人與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呀！」

熊古悶頭走山路。

下山路一拐，便看到了一片房屋，遠遠便聽到村中溪水排在大石上咆哮的聲音。

熊古腳步加快，他已有些迫不及待，想到看到自己的南國竹與薄荷，還有那一池的泥鰍。

下到村口，遠遠看去，就見一個戶頭上，一個老太太正坐著嗑瓜子。

她看到熊古，跳起來。臉上帶著笑容。

不久后，熊古就看到她。

他圍著圍裙，似乎正煮什麼。

「小古，你怎麼回來了，你爸呢？」奶奶看著熊古。

「他們在後面呢。」熊古說過，已溜了。

在一個有塵封氣味的房間，放下袋子，熊古就來到後院，看他的泥鰍與南國竹、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