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后廚密談
羅羅酒樓的底下，藏著繁家失蹤的十八條龍——不過，是個待確認的結果。祁靖遠走後，我關門熄燈，卻和往常一樣端著一盞油燈在房中遊盪。
我想聽見龍群的聲音，哪怕是一點也行。
可連續好幾天下來愣是沒有半點收穫，別說是聲音，就連呼吸聲都沒聽見。真是見鬼，狐狸是怎麼查出來的？我用上內力也沒能探查到聲音啊。
想不通！我趴在後廚地上，將耳朵緊貼地面，還閃著火星子的灶膛時不時傳出噼啪聲。
我又起身將后廚通間查看一遍，並沒有發現機關之類的東西。把燈盞放在堆滿食材的長案上，我洗乾淨手，拿了一疊點心吃著。
影子隨燈光在牆上跳躍，四周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只有走到窗邊，才能聽見些許蟲鳴。
這座城裡沒有貓，只有雞和狗，還有豬、牛、馬這些家畜。我忽然挺想念那些靈活高冷的小傢伙們了，打探消息的話，貓貓是不二選擇。
雖然貓貓的死對頭老鼠是比貓還優的選擇，但這座城詭異得很，同樣沒有老鼠。
我放下點心拍拍手，比起龍群的事，最棘手的乃是繁小冷。正伸手去端高腳銅燈，窗戶猛地被不明物「砰！」地撞破，木屑四濺開來。我也縮回手拔出匕首後退數步進入備戰狀態！
可是……誰能告訴我，衝進來的這團圓滾滾的青綠色東西是個啥？！
我看見兩團墨綠的亮晶晶眨了眨，樹椏狀的東西晃了晃，油亮的鬃毛在燈光下潤澤漂亮，比碧玉顏色還深的綺麗鱗片晃得我眼花……特別是那四隻肥碩的爪子……實在是圓潤得很！
「終於！終於找到你了！你怎麼跑這破酒樓里來了？害得我好找！」圓滾滾的傢伙一爪撥開我手裡的刀就湊上來。
我冰涼的鱗甲觸讓我立即回神，下意識的，我伸手一把抵住它的臉將其往後推：「你你你你——真是我家的狻猊？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沒錯，這個衝破窗戶闖進來的圓滾滾一團就是小娘我的狻猊！
錯愕的我和錯愕的它互相對視，現在，我的一個巴掌竟然蓋不完它的臉了！還是除去鬃毛、只算鱗甲覆蓋的臉！這貨不是很在意長相的嗎？肥成這樣是受了什麼打擊？
還是，它們龍族的審美就是以肥為美？不對啊！我記得不是以肥為美，是以健碩精壯，條理分明的身姿為美的。
就像是駿馬之說，威風八面，雄壯飛揚。然而，我眼前的這團，除了外貌還看得出來是條龍，簡直就是一根圓滾滾的翠綠樹枝……不！是樹榦！
后廚的房門忽然被人敲了敲，繁小天的聲音傳來：「祁夫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咳！沒事。就是發現了只老鼠，覺得太奇怪忍不住自言自語。已經被我趕跑了，你快去休息吧啊。我檢查一下明天用的食材夠不夠。」我將手掌下滑，順勢捂住狻猊的嘴巴。
它生氣的瞪圓眼睛，嘴巴忽然張大，照著我的手掌就是一口——不過小傢伙沒敢用力。像是在故意責怪我不相信它隨機應變的能力。
外面安靜片刻，我沒聽見繁小天離開的腳步聲，就沒進一步行動，復而他又道：「祁夫人，明天我想親自去採購食材。後天的生辰宴，我想自己完成。」
少年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可我卻能想象他的臉上是怎樣憤怒而又難過的表情。
「如此也好，後天所用之一切本掌柜全權交託與你。我也好準備其他的事。」我將手指從狻猊的牙齒縫中抽出，拍拍它的腦袋，後者浮在空中盤成一團，刻意別開臉。
不過我沒工夫理它，繼續對繁小天道：「小天，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思為你姐姐準備一場生辰宴……」
後面的話我實在是說不出來，只能頓在此處。我想給他承諾我們能救出繁小冷，想讓這個才十歲的少年多少好受些，可繁小冷身上的龍血詭毒根本就無法可解。
最後的路，終究只有「殺了她」這一條。如此近、又如此殘忍的結局就擺在眼前，安慰他的話我委實說不出口。
保證救出來了又如何？還不是必須趕在繁小冷徹底「覺醒」變成殺人怪物之前將她的生命結束？我閉眼深呼吸，眼前全是那個率直坦蕩的姑娘認真的表情。
「嗯。」許久，門外終是傳來這聲帶著鼻音的回答。繁小天的腳步聲響起，一點點遠去，像踩在他自己的心上，每一腳都能碾出血來。
「你們……這是怎麼了？你是在為那小子憂心？」狻猊不知何時把臉轉過來，已經不再生氣。
我抓一塊吃剩的點心塞給它，壓低了聲音把它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娓娓說了一遍。狻猊聽得都忘記把點心咽下去，瞪著碧波一樣的墨綠眸子道：「你是說白龍那個大傢伙是狴犴？！」
說話時它嘴裡的點心渣滓到處飛……
不過，這廝也沒怎麼在意，反而用一隻爪子撐著下巴分析：「難怪我說那個叫繁小冷的小姑娘身上怎麼有種特別古怪的龍血氣息。既和祁靖遠身上的偏淡氣息不一樣，也和你身上的濃厚氣息不同。」
「當然不同，那丫頭是被直接喂下龍血和龍肉。」我看著牆上的影子，神色凝重，「狻猊，可有解毒之法？」
狐狸身上的龍血之息是代代相傳而來，我身上的龍血之息雖然濃，但我也只是用了兩片龍鱗，還是加了幾十種藥材煉成的藥丸。和繁小冷吃下的龍血龍肉有本質上的不同。
「詭毒……」狻猊沉吟片刻，搖了搖肥嘟嘟的腦袋，「沒有解毒之法，不過，我本能卻覺得有一種方法可以壓制。」
「什麼方法？」我條地轉向它，小傢伙不像在玩笑。看來狐狸的猜測沒錯，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既然存在強大的龍族，那就有克制它們的東西。
不過，接下來狻猊的話卻讓我有些泄氣。
它細心的分析和解釋，在我聽來漸漸化作四個字——飲鴆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