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小徒心思
一鬼谷竹林,十七歲的少年持劍而立。對面的人冷著臉,臉上還有一道疤痕,可這半點都不損他的姿容和氣度,他手中拿的是一根竹片,三尺來長。
「師父,您還是用劍吧。要是有個萬一……」少年雙目含憂,這段時間他進步神速,連師叔都說自己的身手已經可以上戰場以一敵十,可師父還是只用一根竹片和自己過招。
這也太危險了!
「小子,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林中,提著竹籃的菱筠師叔一身碧藍長裙,籃子里裝著開的正盛的竹蓀,晏白扎著漂亮的總角,手捧花朵跟在菱筠師叔後面,也偏著腦袋好奇朝他看。
小丫頭還刻意停下來,一本正經道:「哥哥,我聽他們都說你的師父比大家都厲害呢。你太高看自己了。」
「……」晏初默,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妹妹?!她真的是曾經和自己在雲州城同甘共苦的妹妹,不是上天故意派來折磨他的小魔魅?當初他可是為了這個唯一的妹妹出賣自己視為手足兄弟的小仲啊!
想到小仲,晏初心中又是一痛。
「對戰的時候,少晃神。否則命就沒了。」對面的師父忽然開口,一陣殺氣就撲面而至!嚇得晏初連退數步才堪堪避過這一擊。
他的師父名叫鳳青軼,曾是魯國的大將軍,聽說還尋找過豢龍氏,是當初救了晏白和小仲的那個祁夫人的好友……
師父不不喜歡多說話,打架的時候很冷,平時卻碧衫長袍風姿卓越。雖然臉上又道疤痕,卻依舊芝蘭玉樹般溫文儒雅,和他「將軍」的身份不是很般配。
不過,只要師父的劍一出鞘,立刻就成了令面將軍,半點不負盛名。
師父的盛名,還得從獨闖戰場說起。他從不站在哪個國家的一邊,卻會出手救下像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眼下還有師叔帶人幫忙,常常救下一城一城的人。
百姓中甚至有人傳言,師父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帝君天子。
不過,晏初也知道這些話多半是曾經的魯國大臣張易甫家的那位祝娘子所傳。比起脾氣溫和的張大人,那位祝娘子委實「剛強」得多。
這不?往鬼谷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連陣法外的山澗中也住著前來避禍的百姓。
但他的師父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我行我素,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張大人數次上門勸說,要師父正式出山,救萬民於水火,可師父就是不為所動。
只是每到月圓的時候,師父都會一個人抱著劍,提一壇杏花酒在小竹林里一邊舞劍一邊飲酒。
晏初和師叔曾偷偷跑去看過,可師父就是平常的練劍、飲酒,也不說什麼,直到天亮才將酒罈高高拋起,用劍花削成碎片才離開。整個過程只有師父的臉色會變化,不過他卻不知是為什麼。
每每這個時候,師叔都會唉聲嘆氣,然後就跑出去採集各種靈藥,用來供師祖煉丹之用。
而跟在師叔後面帶著大群人馬進鬼谷的那個叫繁小冷的女人倒是半點不見外,把她手底下的人馬全部安排給鬼谷開荒種地后,一個人忙裡忙外的幫師祖母和菱筠師叔幹活。
她笑起來很好看,就是臉色總是蒼白的厲害。他從晏白那裡聽說,菱筠師叔說師祖煉丹就是為了給繁小冷的。
這樣的鬼谷,很熱鬧,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但卻讓晏初感到無比安心,縱然還是無法忘記雲州城最後的殘酷,但他心底的傷也在慢慢結痂。
他曾問過師父,有那麼多人拜師,為何單單隻收他這個連拜師都沒膽子的膽小鬼。
師父靜靜看他半晌,只說了三個讓人下巴脫臼的字。師父說:「我高興。」沒錯,就是這樣的理由讓晏初成了鬼谷大弟子鳳青軼的徒弟。
面對師父的時候,他總有師父是在透過自己看誰的錯覺。可又不敢問。
「練功的時候不許想其他的事,再想就別學了!」冰冷的聲音打破晏初的思緒,也把他到處飄飛的注意力給拽回來。額前,一柄青白的竹片正指著自己。
竹片上堪堪滑落被鬥氣切斷的髮絲。
晏初一陣戰慄,迅速後退,隨後規規矩矩匍匐在地:「弟子知錯,不會再有下次了,請師父責罰!」師父打他罵他都好,就是不要說「別學」這種話啊!
鳳青軼沒說話,將竹片往地上一扔,拂袖離去。
方才躲到一邊的晏白見他走遠,才吐了吐舌頭走出來:「哥哥,你怎麼能如此不爭氣?我聽菱筠姐姐說,你師父好幾次都能將你一下擊倒,但還是故意讓了招數陪你聯繫呢。」
晏初的眼角抽了抽,自從晏白成天跟著她的這位「凌雲姐姐」(俆菱筠自己強烈要求,晏白必須喊她姐姐)脾氣是越來越大了,整天跟個小大人似的教訓他這個哥哥。
要命的是,每次說的還很在理,讓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找不到。
俆菱筠拎著竹籃走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晏初:「我這位大師兄可是世間奇才,你小子別太不爭氣。如此好運,別給耽誤了。當然,若是不想學就說出來。我們鬼谷從不為難人。」
「……我。」晏初抿了抿唇,卻無法說出自己是在想師父的事。
「臭小子,奇門遁甲之術還學不學了?愣在那做什麼?」遠處傳來鳳青軼的聲音,晏初趕忙應一聲,道了句「師叔教訓的是」便提著自己的劍離開。
俆菱筠搖頭輕笑,這個大師兄,表面上拒人千里,實際上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啊!
「唉,我這哥哥,走路就不能慢點嗎?怎麼就沒學到他師父那麼好看呢?」晏白捧著花搖頭,衣一副「我不想認識」這個哥哥的模樣。
俆菱筠牽過她的手:「好了,我們回去燉湯吧。我家那小子該餓了。」
晏白一聽立刻樂了,瞬間將方才的煩惱拋諸腦後,蹦躂著跟上俆菱筠朝草廬而去。她沒看見,走遠了的晏初忽然回頭,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