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卓梵
一大清早，林三水穿著黑色防護服，背著黑色背包，從宿捨出來徒步前往學校食堂。
因為身體狀況太糟，校醫警告她現在不適合做過於激烈的運動，同時建議她可以用散步的方式代替運動，慢慢調整體力。
於是，林三水現在每天都是早出晚歸。
玉蘭高中是嘉蘭星重點學校。長期住校的學生有一萬多人，再加上教師和維護校園運轉的工作人員，玉蘭高中的常駐人口多達近三萬人。學校主校區的佔地面積足有六千多畝。
林三水從宿舍走到食堂，用時五十多分鐘，中間需調整休息兩次。從食堂到教室用時不到四十分鐘，中間休息一次。
林三水很快就在玉蘭高中出名了。
最初注意到她的是她的同班同學。再之後是校園裡晨練的人，然後就是路人...
林三水總是穿著防護服，戴著手套包著臉，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給凡是見過她的人留下了難以忘記的視覺衝擊。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家很快就扒出了林三水的身份背景。從她是「水藍星污染事件」唯一倖存者，到她奇葩的體術為零級，都在校園裡被大家津津樂道著。
對於林三水來說，最難熬的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好奇者放肆的目光，八卦者嬉笑的話語，在食堂這個空間好似被無限放大了。
不論林三水躲在哪個角落，都會被人發現或找到。
林淙是個很細心的人。他很快就察覺到林三水的尷尬和孤獨。於是，只要有機會，林淙就會陪林三水一起吃飯。他還帶來了其他幼儀院的小夥伴們。
林家培養後輩的規矩不限制資源，幼儀院的孩子們之間不存在競爭關係。在相似的處境中，幼儀院的孩子們之間產生了一種很強的默契。這是一種不需過多言語的情義。
在食堂里，林淙和小夥伴們會默默地把林三水圍在中間，盡量用他們的身體擋住其他人不禮貌的視線。他們也會挑一些有趣的事情來講，並細心地避開讓林三水感到敏感的話題。
這一切，林三水都看在眼裡並記在心裡。修真者總是很在意因果。今日接受的恩惠，來日必會償還。
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膽大而又令人討厭的傢伙存在。
這一天，林三水從學校的圖書館出來，背著書包走在一條林蔭小道上，忽然被幾個路過的傢伙攔住了。
路人男甲：「嘿，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林淼淼？」
路人男乙：「看她從頭包到腳，全身黑漆漆的，說不定是冒充的。」
路人女甲：「你把口罩摘下來，讓我們看看你的臉。不然我們就告訴學校你在冒充林淼淼同學。」
路人女乙：「聽說這傢伙有病呢，會不會是傳染病啊...」說著，她向眾人身後退了一步，但是她的眼睛仍然盯著林三水，雙目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林三水心裡嘆了口氣。年輕人總是這麼好奇，他們不懂得「好奇心會殺死貓」的道理。要是放在修真世界，這些年輕人早就死成灰了。
不過現在...林三水只是用有些混濁的眼珠瞪著這幾個傢伙。她倒沒生氣，只是對這種好奇心引發的無禮感到很麻煩。
見林三水不說話，路人男甲有些不耐煩地說：「難道你真是冒充的？哼，今天看不到你的臉就不放你走，把你抓到校務處去。」
路人男們開始慫恿幾個女孩子，讓她們對林三水動手。有兩個膽子大的女孩有些蠢蠢欲動了。倒是剛才說話的那個路人女乙悄悄又向後退了幾步。
路人女甲握著拳頭說：「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讓我們幫你，我告訴你...」
林三水又在心裡嘆了口氣，看著幾個學生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畢竟是修鍊千年的老怪物，即使沒了法力，林三水釋放出的精神壓力仍然不可小看。
她向前走了一步。幾個學生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
林三水忽然拽下口罩，露出了她滿是痘瘡的臉。
「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了嗎？我臉上長的可不是你們臉上那種青春痘。這是毒瘡！小心點，它們有時會突然爆開，會有毒液流出來。如果你們不怕被毒液濺到，那就盡量來惹我。不過，萬一『不小心』被毒液沾到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林三水故意把手放在手腕，做出要摘手套的樣子：「對了，實話告訴你們，我全身都長滿了這種毒瘡。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可以給你們看。怎麼樣，要不要看啊？」
林三水看著幾個人，慢慢向他們靠近。
幾個學生捂著臉驚恐地連連後退：「不...不...不用了...」
路人女乙都快嚇哭了：「嗚...我就說她有病吧。你別過來...別靠近我...你把口罩戴上。」
林三水擺擺手：「你說錯了，我沒生病。不然我怎麼會來上學？我只是中毒了。幾位同學這麼關心我，真讓我感動。為了滿足你們的好奇心，我很樂意把你們變得跟我一樣，讓你們感同身受一下...」
「啊！！！」
幾個學生嚇得抱頭鼠竄，在尖叫聲中轉頭就跑走了。
這幾個學生的體術等級可能都在二級以上，因為林三水只是在原地眨了幾下眼睛就看不到他們了。
林三水撇撇嘴戴上口罩：「膽子這麼小，真沒意思。」
「噗嗤」身後突然傳來輕笑聲，林三水身體一僵默默轉過身。
卓梵今天到玉蘭高中是來看望弟弟的。
卓梵是聯邦軍校大二在校生。聯邦軍校是封閉式教育。除了假期，學生不得與家人見面。
上次假期，卓梵因為有特殊任務沒有回家。這次假期，他也只有五天時間跟家人團聚，之後又要去執行任務。
卓梵回到家裡，見到了久別的父母，但是唯一的弟弟卻不在。聽說弟弟到嘉蘭星的玉蘭高中做了交換生，為了跟弟弟見一面，他特意從首都星來到了嘉蘭星。
跟弟弟通訊后，得知他在圖書館，因為不趕時間，卓梵選擇了徒步走過來。一路向圖書館走來，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有趣的一幕。
林三水已經恢復了全副武裝的樣子。她皺眉看著卓梵笑著向她走來，在靠近的時候下意識地向旁邊躲去。
卓梵也只是從她身邊路過，並沒有打算停留。
然而，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林三水感覺頭頂被人碰了一下，耳邊聽到一句「小丫頭好好跟同學相處」。
林三水：「……」她一臉茫然地望著卓梵的背影，心裡想著剛才是錯覺和幻聽嗎？
如果那句勸告的話還有幾分道理，但頭頂那一下是什麼意思呢？
活了一千多年，林三水沒經歷過來自陌生人的「摸頭殺」。她倒沒有生氣，更沒有害羞，只是不明白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什麼含義。
根據這段時間的生活經驗，「摸頭殺」應該不是陌生人之間打招呼的方式吧？
林三水摸了摸自己的頭。她手上戴著手套，頭上罩著防護服，自然沒摸出什麼心得體會。
當林三水回過神的時候，卓梵的背影早就不見了，所以林三水也就沒機會追上去問個清楚明白了。
卓梵其實沒多想。他只是看到了林三水嚇走其他學生的樣子，覺得林三水是個有趣的孩子。在他眼裡，高中生只是還不太懂事的孩子而已。
他只是很隨性地拍下孩子的頭提醒一句，就像一個關心孩子成長的長輩。但他又沒那麼多時間和心情停下來教訓她，所以只是很隨意地那麼做了，然後就走了。
揮一揮衣袖，只留下背影。
他只是沒想到這個舉動會讓林三水陷入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