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番外一:了凡尊者(1)
番外一:了凡尊者(1)
水鏡山山峰聳立,直插雲天,常年煙霧繚繞,山頂上積雪覆蓋。
在這山頂上有一個禪院,禪院名字叫做「水鏡禪院」,規模不大,只有五六間屋宇,從水鏡山腳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這座禪院,因而也就幾乎無人知道它的所在。
禪院鐘聲裊裊,香煙繚繞,而在此修行之人,只有普元禪師和了凡尊者,外加一個小沙彌。
這日天朗氣清,積雪初融,小沙彌做完功課,便來到他師兄了凡尊者的房間。
「了凡師兄,你已來到這水鏡禪院半年有餘,每天不是敲鐘上香,就是誦經念佛,你會不會覺得很煩啊?」小沙彌托著下巴問。
了凡尊者沒有剃度,常發常服,見小沙彌探著小腦袋看著他,嘴角上揚,「怎麼,明悟小師弟想去外面世界看看了?」
「沒……沒有,」明悟趕忙搖頭,「問的是師兄你。」
明悟是了凡尊者與普元禪師從外面遊歷回來收留的一個小孤兒,史以鑒篡權奪政引起天衍內亂,他的父母親人都死於鬼煞人之手,只留下他一個人。
「我覺得在這裡也挺不錯,遠離人煙,安靜清閑。」了凡尊者道。
「是嗎?」明悟黑黢黢的雙眸看向他,「我怎麼發現師兄有時候會一個人坐著發獃呢?」
「發獃也是一種參禪的方式,而且這裡就我們三人,當然是一個人發獃。」了凡尊者為了不被小師弟看穿心裡想法,鎮定自若地道。
「我聽到了你嘴裡好像念叨著『芸兒』的名字。」明悟繼續道。
了凡尊者有些汗顏,「芸兒是我的一個朋友,沒事的時候便想起了她。」
「那你與他應該有很多故事吧?」明悟道。
「自然有。」了凡尊者道。
「說來聽聽,純當解悶。」明悟道。
「你一個出家人應該六根清凈,打聽這些幹什麼?」了凡尊者摸了摸他光滑的小頭顱,笑道。
「講嘛。」明悟有些不依不饒,捉著他的手臂,「師兄講嘛。」
「下次吧,師兄我還要去師父房中聆聽教誨。」了凡尊者受不了他那軟磨硬泡的功夫,拔步出了房間。
推開普元禪師的房門,普元正在打坐。
「被明悟逼得沒處躲,只好跑我這裡來了?」普元說話的時候,眼皮沒抬。
了凡尊者默然。
「你來這裡跟我修行半年了,可有收穫?」普元問道。
「徒弟雖然深得師父教誨,但生性愚鈍,收穫……收穫不大。」了凡尊者不敢隱瞞,如實道。
「那是你執念太深,一時之間沒法根除。」普元禪師睜開了眼睛,雙目如炬地看向他。
「師父訓導得是,徒弟一定加強自我修鍊。」了凡尊者道。
「你跟我來。」普元突然站起身來。
了凡尊者跟著普元禪師來到後院一間千年寒冰砌成的房子,那房子光可鑒人,一陣寒氣迎面撲來。
房子中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如鏡,清晰地倒映著他們二人的臉。
「過去看看吧。」普元道。
了凡尊者依言靠近那古井,只見那古井之水淺碧幽深,平整如鏡。
「專註地看著它。」普元的話在他的耳邊響起。
了凡尊者再看那古井之時,不一會兒井面突然泛起了波紋,接著現出了一張人
的臉。
「啊!」了凡尊者驚了出聲。
那人一張冷如霜凍的臉,頭上戴著金色發冠,一頭黑色長發在肩后不羈地飛揚,一身黑袍加身,更襯托此人凌厲駭人。
而更為詭異的是,那人長相和了凡尊者酷似。
「繼續看下去。」普元禪師的話再次響起。
只見那冷麵黑衣人來到一片桃林里,帶走了一個死去的紅衣女子,那女子……
此時了凡尊者的瞳孔放大,他驚呼出聲,「芸兒……」
那女子竟然和他曾經見到過的司徒南芸的元魂一模一樣,那女子一臉悲痛,因為痛失所愛,她不願意投生重新做人,央求著問他,「有什麼可以讓靈魂不死的方法?」
「築魂。」冷麵黑衣人簡短地回答。
「築魂?那紅衣女子囁嚅著。
「但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築魂不成,灰飛煙滅。」冷麵黑衣人有些嘲諷。
於是那女子決然地點頭,「那我要築魂。」
於是那女子跳下了赤魂河,那是千百萬年來無數罪惡亡靈魂飛魄散的地方,陰魂密布,險惡萬分,女子要在這赤魂河中受盡痛苦磨難七七四十九年。
冷麵黑衣人閱盡亡靈無數,他從未見到如此堅毅決絕的女子,他萌生了一種想法:這人間的真愛竟有如此之力量么?也許嘗試著做一回人也不錯。」
紅衣女子九死一生經歷住了赤魂河的考驗,又經冒著灰飛煙滅之險受住了築魂熔爐的痛苦,最終築成了魂靈之身。
而他親歷了女子築成魂靈的過程,不知不覺中對她動了念。
於是他投胎轉世,重做了一回人。
水鏡畫面一轉,現出了他降生在徐府的經過,畫面快速跳轉,明水鎮河邊,他遇到了司徒南芸。
……
他一臉蒼白,渾身癱軟在了地上。
「這便是你的前世今生。」普元禪師的話從他的頭頂傳來。
剛才在水鏡中看到的一幕幕的場景,令他恍然如夢,聞言,才轉動眸子,幽幽地道:「原來我與她在前世便已相逢,原來我與她的交集竟這麼深。」
「怪不得了,怪不得我自明水鎮一見到她,便著了魔的喜歡她,一切都有因緣。」
「你既已知道,就應當有所看破,命里無緣一切都是徒勞。」普元道。
「不過,你執念太深,想要徹底解脫,不是一年半載能做到的事。」他接著感嘆。
說完,他便走出了冰室,留下了凡尊者怔然在了原地。
自此之後,了凡尊者病了幾天。
明悟跑過來問普元為何他師兄病了。
普元解釋說,是見了冰室的水鏡,耗費了他的精氣,需要休息幾天。
普元禪師只說了一半,了凡尊者還因為見到了心中想見的人,觸發往事,一時間情難自已,深陷相思之中。
普元也深感無奈,囑咐明悟,「不要去偷看那面水鏡,否則會像了凡一樣病倒。」
明悟忙不迭地點頭。
沒過幾天,普元便下山雲遊去了,臨走時,給了凡尊者留了一封信。
「如今半年之期已過,要去要留,你自做決定,今後,你要專心悟道,莫要再生執念,否則再現情劫輪迴。」
其實,那日普元禪師在水鏡里還看到了他的來世,再次與司徒南芸相逢糾葛的畫面,他及時止住了了凡沒再看
下去。
因為,水鏡里,除了前世今生,還有來世。這一點,普元禪師並沒有告訴了凡。
普元希望了凡能夠徹悟,不再陷入情愛輪迴,因為以他的資質,如果專心悟道,將來一定成就非凡。
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往後的路,只有靠了凡一個人走下去。
普元自覺留在此地已無多大意義,便留信下山了。
了凡見普元雲遊而去,惆悵不已。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他跟隨普元禪師在這水鏡禪院已有半年了啊。
普元的突然離去,讓他有些不適應了,半年前遇到普元的一幕還猶在他眼前。
那日在青黛城曬穀場,他與司徒南芸不辭而別,其實並未遠去,而是在暗處默默守護著她。後來,他又隨林悅嵐和司徒南芸二人一路北上衍都。知道自己此生與司徒南芸再無緣,亦知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到了衍都后,他自己都找不到再跟著她的理由,但心中又放不下對司徒南芸的執念,只得在酒肆借酒澆愁。
一連幾壺酒下肚,心中的愁卻難澆滅,突然間腦海中浮現出前幾日那位高僧的話。
「有緣還會相見。」
這話令他茅塞頓開,是時候放下了,也許遁入空門遁不失為一種解脫,入空門萬事了。
而就在他幡然有所悟的時候,這時一陣木魚聲響起,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紅塵繁華留念地,莫如山中自在雲,塵事紛紛難自斷,雲在山中來去輕。」
「大師,原來是你。」徐熙風倒有些吃驚。
……
「師兄,你好些了沒有?」明悟來到了凡的房間問道。
此時了凡正在閱讀經書,聞言抬頭,「嗯,好多了。」
「師父走了,那……」明悟眨眼看他。
「師兄我只會銘記師父教誨,坐禪悟道,哪裡也不去,可別打什麼歪主意。」了凡道。
「師兄,我們有大半年沒下山了,天天在這冰窟窿一樣的寺廟裡,除了看雪還是看雪,好無聊啊,」明悟一臉悲戚,「師兄你不覺得無聊嗎?」
「不無聊。」了凡隨即道。
「師兄,你難道沒有想吃的東西,想玩的地方?」
明悟雖然取名叫明悟,不過,畢竟孩子心性,哪裡能守得住這裡的寂寞?他總是幻想著外面的世界。
了凡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如今的他一念放空,紅塵世界對他不再有吸引了。
除了一個人,那個他無法放下的人。
「那麼人呢?」明悟似乎有所看破,眨巴著眼睛問道。
了凡眼眸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那麼師兄有沒有想見的人?」明悟接著又道。
「沒有……」了凡呢喃著搖搖頭。
「你騙人,你剛才的眼神騙不了我。」明悟道。
他的表情很是委屈,剛才師兄明明在騙他呢。
「那你總有一些你覺得對不住,想要補償他們的人吧?」明悟不甘心地問。
明悟的話,讓了凡想起了史鈺兒和美亞。
這兩人都愛過他,也都因他而死,也許,是時候去看她們了。
見了凡眸中波光起伏,明悟央求著道:「師兄,我們出去一趟唄,用不了幾天邊回。」
「好吧。」了凡終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