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心知肚明
宇文化及在那邊一喊,帳內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過去。只見他萬分興奮地揚著高舉的信箋,呼喊:「殿下!找到一封敵軍主將遺留下來的書信!」
楊廣似乎連裝得驚訝或者訝異都懶得裝,他淡然道:「拿來給本王看看。」
帳內許多人都是露出笑嘻嘻的表情,他們對找到敵軍主將遺留的信箋沒感到驚訝,似乎覺得沒找到那才叫怪事。只有陳宗澤先是一呆,隨後也是「呵呵」笑了起來。唯一一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宇文成都眼神獃滯地看著眾人,他對宇文化及那看去有些做作的笑臉似乎很不爽?
曖昧的笑聲充斥大帳,楊廣只是隨意掃幾眼就將信箋一個一個傳遞下去,等待陳宗澤拿到手也裝模作樣看完,幾個人就那麼「嘿嘿嘿」笑著互相點頭致意,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陰謀已經得逞的樣子。
在場諸人除了腦袋有點不好使的宇文成都誰都是心如明鏡,他們有些早在江都城時就參與設計。而陳宗澤因為到楊廣的身邊比較晚沒能趕上末班車,他是依靠自己的見聞猜測出來。
陳宗澤沒有自不量力去想「為什麼沒有事先打個招呼」等無聊問題,官場往往需要看資歷,並不是突然冒出來就能馬上被人接受。他十分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有現在的一切都是楊廣給的,那些老人們雖然表面上和藹但那都是被楊廣的表態給逼的!他們心理面在醞釀著什麼根本不用猜,誰都沒可能接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站在自己頭上,所以不謹慎絕對不行。
楊廣重新接過信箋,他似乎在思考什麼似得沉默了有一會,末了看向來護兒:「水路的船隻到哪裡了?」
來護兒很明顯地一愣:「這個……」他一直都待在楊廣身邊哪裡清楚那麼多?不過不回答卻是不行,含糊道:「大概快到了?」
楊廣皺眉,他卻是沒想追究,對來護兒說句「出去查查。」等待來護兒衝出去,他又開口:「諸君,看後有什麼想法?」
大帳里也就那麼幾個人,除了宇文化及靠嘴巴混出頭,口才較好外,其餘不是侍衛就是想說也沒那資格去說。如此也就只有宇文化及站出去侃侃而談,一副即將江河泛濫的架勢。
陳宗澤決議不當出頭鳥,他退了幾步走到宇文成都身邊,伸手捅了捅宇文成都的腰肋,「成都兄,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宇文化及啊?」
宇文成都厭惡地看了看還在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宇文化及,怒氣沖沖,根本不掩飾聲量:「你說呢!?看看那個老傢伙的嘴臉,不務實整天夸夸其談。你聽聽他現在又在說什麼!這個老傢伙兩年前還向人說我是他的義子,實在是氣死老子了!」
陳宗澤毫不做作地一呆:「什麼意思?宇文化及為什麼和別人說你是他的義子?」
「那個死不要臉的老傢伙!」宇文成都臉色鐵青:「還不是為了製造聲勢!這個該死的老傢伙黑心腸存心占老子便宜,若不是殿下攔著,那時我早拆了他的骨頭!」
陳宗澤心裡可真的是樂了,差點就笑出聲來,他還真沒想到同樣是姓宇文的這兩個人中間有那麼多故事。難怪一樣是姓宇文的,可宇文成都總是表現出對宇文化及的敵意。他這時正在怪怪地想「難道就因為這樣被捕風捉影,演義里才把宇文成都寫成宇文化及的大兒子?」,他是越想越有道理,下決心有機會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晉王府以前都發生了什麼事。
宇文成都似乎是被一勾就怒氣爆發了那般,他瞧見宇文化及這個死不要臉的傢伙還在媚笑胡亂言語,伸手一擊頂著帳篷的木柱子:「你這個老傢伙有完沒完!儘是說一些沒用的廢話,要我說,還在這裡說個什麼勁,歸營……」
話聲未落,柱子『咔咔咔——』發出難聽的響聲竟是栽倒,頂上的帳篷往下面那麼一陷落,楊廣「呃……」的一聲發愣,侍衛們陣陣驚呼「保護殿下!」,宇文化及目瞪口呆看著差點砸到自己的柱子。而陳宗澤因為站在宇文成都身邊的關係,有宇文成都差不多兩米二十的身高擋著根本沒被砸到。
一陣雞飛狗跳,眾人狼狽地衝出大帳,出去后不斷地咳嗽。
楊廣責怪似得看著宇文成都:「你做什麼?」
宇文成都似乎很怕楊廣,被一問縮了縮脖子解釋:「都怪那個老傢伙,要是沒有他唧唧喳喳,我怎麼會去『摸』那根柱子。」
保持警戒的侍衛們怪異地看向驚魂未定的宇文化及,就等著看宇文化及怎麼反擊。而似乎這群侍衛沒少看宇文成都和宇文化及斗似得,在這種氣氛下竟然還有人憋著笑偷偷轉過身去身去直顫。
回過神來的宇文化及不虧是個陰人,他根本不在乎宇文成都叫自己『老傢伙』,更加不理會別人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徑直對楊廣恭敬說:「殿下,證據已經到手,回營吧?」
就這般,這幫矛盾重重卻是彙集在楊廣麾下的鷹犬們,他們燒掉岸邊的營寨迴轉熊耳山。
一到回到自己的營地,陳宗澤試探說要去找柔娘報平安,結果楊廣沒了以前的和藹竟是將陳宗澤痛斥一頓「太過兒女私情」什麼的,句句離不開「男兒當以功業為重」的理念,結果也就只能讓身邊的士兵過去通知柔娘。
楊廣回營后顯得極其意氣風發,他馬上招集麾下幕僚和相關人等。
這一次沒有再限制是不是心腹,一些不是晉王府系統的人,比如李淵、薛世雄、一些江南隨行的官員,再比如僧道比較有名氣的一些出家人。他們被請進大帳的時候看見楊廣的案几上擺著一捆輿圖和一封十分顯眼的信箋,大都在暗自猜測那些是什麼東西。
薛世雄進來后只是看一眼案几上的東西就徑直走向陳宗澤旁邊的座位,他坐下后說:「鴻傑,我已經告訴你家娘子,說你平安歸來了。」
陳宗澤對薛世雄感激地笑笑:「薛老將軍,謝謝你了。柔娘還好吧?」
薛世雄點頭:「叔德(既李淵)一直在旁照應,你家娘子很好。」他停頓了一下,「鴻傑,老兄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陳宗澤將視線從不遠處的李淵身上收回來,他看著薛世雄的眼睛等待下文。
薛世雄沉聲說:「或許太過唐突,以老兄這一把年紀,若說錯想必鴻傑定不會放在心上?」
陳宗澤非常認真地點頭,他雖然只是接觸了沒幾天但是對薛世雄印象極好,這位老將說話不會繞什麼彎彎,有時候說話雖然不怎麼好聽,可據有一定的道理。
薛世雄看向正在四處搭訕的薛胄,低聲道:「鴻傑看似風光,實然很危險。老兄看他們表面交好,其實是暗藏禍心。鴻傑切記不要被表面假象迷惑,晉王府水太深,關係錯綜複雜,你凡事不應太搶風頭,該以中庸為上。」他指著薛胄,「鴻傑是不是覺得薛胄回到大興能依靠晉王的操作加官進爵?」
按照正常的思維,薛胄披星戴月來替楊廣演這齣戲,同時又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晉王府這邊,那在回大興后是該平步青雲才對?這時聽薛世雄說那些話的語氣和表情,怎麼好像薛胄回大興非但不會飛黃騰達反而會倒大霉似得?
「鴻傑初進官場了解不多。」薛世雄摸著下巴鬍鬚,顯得有些莫測高深:「事事都要謹慎,沒明白之前不要多話,否則恐怕會惹禍上身,切記切記了!」
陳宗澤覺得薛世雄都提醒的那麼明顯,知道薛世雄肯定是長久待在大興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隱情,當下就慎重地點頭表示記住了。
薛世雄見陳宗澤接受自己的好意也爽朗地笑了。他是京官且頗受當今天子楊堅看重,的確是知道很多別人不清楚的事情。
包括薛世雄等許多人親眼看見如今這位陛下在高句麗戰爭失敗之後的轉變,變得不再勤政,對手底下的功臣們也沒有了以前的和藹,罷官去爵那是小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是有三個侍郎被要了腦袋,朝儀大夫更是被仗斃了一個,朝局的轉變直接影響到的就是世家門閥們,現在誰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什麼動靜,深怕惹禍上身。
這邊悄聲交談,那邊人聲沸騰。一些個自以為猜透時局的人們,他們在晉王府幕僚團的煽動下,在看了那封太子楊勇和地方將領勾結的信箋后變得高亢激昂,紛紛表態願意作證。
陳宗澤在看到楊廣露出滿意的表情時,他知道,這齣戲到現在才算剛剛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