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若講騎戰，在至今以來大隋絕對算是華夏曆代以來能與西漢堪比的朝代之一。來護兒雖不敢說自己是大隋最熟悉騎兵作戰的人，但是在他在北周時期就一直在塞外率領騎兵作戰，長久累積起來的經驗使他敢於說自己是最熟悉的人之一。
面對突厥人的殘兵來救，他率先咆哮，後面殺得興起的騎兵也都咆哮如雷，滾滾蹄聲之中，那前指的戰刀和長槍似乎引發了空氣的震鳴，竟是發出了詭異的呼嘯聲。在那呼嘯聲中列成了直線的騎軍像是泄了閘的洪水，氣勢如虹，滔滔而滾，兵鋒直指衝鋒而來的突厥騎兵。
從三十裡外趕來支援的其他突厥部落的騎兵是看見火光急急趕來，他們已經聽到了潰兵的警告，他當然知道那隋軍迂迴偷襲的軍隊，是狡猾而且殘忍，但是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隋軍是怎麼迂迴過來的。
彈汗山的殘兵想退，但是實在抽不出身，本來有崩潰跡象的軍隊在得知援軍已至后，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擊。
地勢的局限性已經讓隋軍攻擊時並沒有俘獲太多突厥人，他們原本以為只要衝進突厥人的營地就是勝利，沒想到突厥人會那麼頑強，竟是不斷地抵抗。
都蘭可汗的大兒子南都牙舉目向外望，看見側擊的隋軍騎兵正在龜縮，而後方本陣更是非常奇怪地分成了兩個，看到無數桿火紅的隋軍旌旗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隋軍到底來了多少軍隊！？」，再看到右側一支騎軍筆直地沖將而來時，他渾身一個抖擻，「退後，快！退回與援軍會合！」，他終於做出了殘酷的抉擇，拋棄那些跑得慢的婦孺！
突厥人稍微退後一步，隋軍騎兵就往前壓一步。兩支軍隊像是全部裹滿了蜂蜜一般，剪斷了那頭的絲，這頭又互相黏在了一起。
在彈汗山陣左邊側擊的隋軍騎兵退卻后。那支與突厥騎兵戰的另一支隋軍騎兵也是一個迴轉，呼喝著戰號對突厥人的想要集結的殘兵再一次發動了衝鋒。
南都牙開始緊張了，他剛剛看到三隊援軍中的一部被殺得連連潰敗，就知道這場戰爭已經無法挽回。他十分惱怒自己地父親為什麼非要和隋國人過不去，像啟民可汗那樣依附隋國不好么！
前來支援的一部突厥騎兵聽到後面撤退的號角先是要退，不料又響起了命令他們頂住地軍令，前軍的突厥人發懵之際，似乎有人再喊「後面的要走了！」，那些被隋軍逼得陣陣後退的突厥人下意識地回頭看，看見己方軍隊果然在退，心裡發愣。脖子一涼，分首異處---戰場分心者：必死！
南都牙說到底就不是一個身經百戰地首領，心裡痛罵自己的父親自不量力等人的同時。心裡已經想要投降，他認為自己的父親是錯的。突厥已經弱到無法與隋國對抗了，只有依附才能使突厥重新強大起來。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以前的匈奴、鮮卑等塞外民族哪個不是中原強大的時候乖順，等待中原再次弱小地時候再攻殺？
南都牙看向火勢衝天的營地：「退，直接退，不用管那些人了！」
要想在激戰中與敵軍分開距離，必然要犧牲一部分部隊，而恰恰的。那部分要被犧牲地部隊必然不甘願。如此一來退就演變成了崩潰。
都蘭可汗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他雙眼充血。心裡恨極了啟民可汗。如果沒有啟民可汗地人帶路，隋軍絕對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地迂迴，他發誓一定要向啟民可汗報復！
楊廣確實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發現都蘭可汗發現自己的營地被燒毀時竟然不是選擇撤退回援，而是拚死進攻，這讓他倍感壓力。
「楊素和高太自信了，竟是判斷都蘭可汗會退！」楊廣猛然一頓，轉視右側陳宗澤身在的位置，「不過這樣也好，陣型不破突厥人休想進來，等騎兵迴轉，都蘭可汗必死於此地！」
現在的陳宗澤確實臉色憂鬱，他們已經在前線頂了至少兩個時辰，將士們的體力已經下降到一定程度，如果突厥人再發動死攻，很難說陣型會不會被突破。他想向楊素建議調換生力軍上來，可實在是位卑權小，沒那個資格啊！
幸好，楊素似乎也發現前方將士們體力不足，他果斷地利用機會進行調派。
早已心急如焚等待上官命令的陳宗澤接到軍令大喜，在生力軍上來時領著喘著粗氣的疲兵退到後方。他下去后才會時間拿起水袋死命地灌水，低頭一看，自己身上滿是血跡，左肩的甲片裂了，一條冒血地傷口清晰可見。
都蘭可汗重新聚集好麾下騎兵后自己帶頭衝鋒，他看出來了，隋軍沒有騎兵，只要不斷地游弋尋找突破口不難衝進去，而只要能衝進去打亂隋軍，那麼就能撤退了。
風在嘯，戰馬齊奔騰，騎胯在馬背上地突厥人身軀隨著節奏而在上下搖晃，馬上的突厥人半眯著眼睛嘴巴大大地張開，他們也戰鬥了一整夜，體力差不多消耗殆盡，但是人為了求生總是顧不得許多。他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衝擊了，不能打亂隋軍就無法活著離開，如此只有拚命卯足最後一點力氣死戰求生。突厥人地騎兵不斷向前，一字排開的陣列，它的中心開始緩緩地往前凸，以都蘭可汗為尖刺，那操練了數百次終於學會的騎兵陣型這是最像樣的一次。馬速較慢的騎士開始落後，他們自覺地控制戰馬的方向牢牢跟在前方同伴之後，原本的一字，由於馬速的快慢很自然地成了一個V字衝鋒陣型。
八百步……
都蘭可汗又習慣性地將前身下匐緊緊地靠在馬頸之上，原本在腰間的戰刀也順勢再一次下壓，他盯著前方的隋軍，越來越近……
高速賓士的戰馬，它彷彿知道自己又將再一次威風凜凜地沖入敵陣，在主人的控制下破開一切敢於擋在前方的人和物，興奮地再一次加快了踏動的速度，感受腳下因為有馬掌保護而厚實地震踏感覺。
前方的隋軍在做臨戰前地集結，他們一個方塊一個方塊地緊縮著橫出長槍，一個個死死盯著不斷靠近的突厥人。
「放箭！」
一排排箭矢升空而來，向衝鋒過來的突厥騎兵籠罩而去。
突厥騎兵經過一夜的戰鬥早就陷入了疲憊狀態，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這樣的狀態，所導致的負面影響無法想象！
剛剛上陣的尉遲典的臉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沒有什麼比去殺戮一支疲憊的軍隊更加會讓一名軍人感到欣喜，他等待突厥騎兵靠近一百步時開始咆哮出無意識的音節，手裡的戰刀也緩緩地抬起，刀尖在閃爍利芒，渴望痛飲突厥人的鮮血！
「嚕律律----」
突厥人的前列被箭雨射得人仰馬翻，但是這一次中箭落馬的突厥人要遠比前幾次少，他們見這個方向箭矢足夠馬上又迂迴開去，重新尋找比較薄弱的地方。
一桿桿輝爍寒芒的長槍，持槍的隋軍將士悄悄地嘆息一聲，他們知道天亮了，突厥人已經可以觀察己方的陣型，不會再那麼傻傻地衝進來送死。
陳宗澤正在點名，他手下的三千陌刀手經過一夜的鏖戰，等待退下來一數竟是還有兩千八百多人，而同樣是防禦第一線的其他兵種卻是死傷慘重，這讓他真正看到了重甲步兵的生存能力。不過，當他看見陌刀手脫掉重甲直接坐倒在地時，他卻是覺得楊素讓陌刀手長期苦戰實在是太浪費，這下沒有幾天的修養這一隊陌刀手是別想再上戰場了。
正當陳宗澤脫下鎧甲想要到楊素的軍帳交令時，他的耳朵里聽到了大嘩聲，他轉頭向聲音的來源看去，一看之下不禁有點發愣。那邊隋軍的戰旗不斷地倒落下去，慘叫聲彼此起伏，他眼皮一跳：「被殺進來了？」，顧不得許多趕緊往回跑，說什麼也得先把手下的兵集結起來以防不測。都蘭可汗親自率軍突破隋軍的防線，將隋軍左翼的軍陣攪得七零八亂，楊素原本大急但好像想到了什麼選擇放慢集結軍隊支援的動作，等待楊素調集軍隊迎上去卻是只看見都蘭可汗的屁股，原來是突厥人先後衝垮隋軍戰陣，就等著隋軍重新調整的時候帶人跑了……
楊廣收到軍報的時候最先是一愣，「逃了？」隨後像是想到什麼似得，「經過這一戰都蘭部已經元氣大傷，我軍作戰目的已經達到。」發狂大笑：「讓他逃，不逃怎麼去找啟民可汗的麻煩！」
這位殿下終於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