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假扮煙香
水脈想明白了楚天闊跟她說的話。他這輩子只愛煙香一人,不可能會愛上她。她若是堅持要嫁給他,她只能得到名分。
或許,會有他的赤誠關心與照顧,但絕不會有愛。
她想明白了遲樂師兄跟她說的話,這門婚事不要堅持了,讓她別再痴迷楚天闊了。
心灰意冷后,是大徹大悟。她腦中忽然浮現出鳳南陽看她命相時說的一番話。
眷屬無緣豈易逢,也應說過兩三重。縱然勉強成親后,只恐相逢是夢中。
當時,她不能理解這話的含義,現在,她深刻體會到了。
而她做的那個皇后夢,不過是一場夢而已,都說夢是相反的,她卻把它當真了。那是支撐她和楚天闊在一起的強大動力。事實上,不過是自欺自人的把戲。
她下決心忍痛割愛了。
水脈心裡很痛苦,面上仍是帶著溫和的笑,只是,這微笑中透出了心酸。
她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煙香,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其實很清楚,天闊心裡只愛你一個。原諒我曾一時糊塗,妄想過他能改變心意。但現在,我知道那是不可能了。他太愛你,甘願為你改變,連面子他都可以不要。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如此為難。所以,我自願退出成全你們。」
煙香怔住當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也料不到水脈會這麼說。
起初,在聽到水脈要成全她的那一刻,她滿心歡喜。但是,這歡喜持續了片刻,就立即被煩悶代替。
這樣的歡喜,是建立在水脈個人痛苦之上。她怎麼忍心,讓水脈獨自一人承受?水脈為大師兄付出了那麼多,最終一無所獲,對她何其不公?
水脈是那樣好的一個人,若非真的放不下,她根本不會答應婚事。
煙香無比沮喪:「水脈姐姐,你別這樣想。大師兄是心甘情願娶你,長輩們也都看好你們的婚事。再說,你更適合陪他在宮中生活。輸給你,我心服口服。我相信大師兄的為人,你若嫁他,會幸福的。他待你,終究與其他紅顏知己不同,你一直在他心中佔據很重要的位置。」
水脈何嘗不明白煙香說的這些。她比誰都清楚,楚天闊對她的感情,有敬重,有感激,有愧疚,還有其他,唯獨沒有愛。
煙香說的沒錯。她若嫁給楚天闊,楚天闊必定不會委屈她。可是,會幸福嗎?未必!跟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生活在一起,患得患失,談何幸福?
她的幸福,就是愛的人能幸福,只要楚天闊和煙香幸福,她就幸福。
雖然,水脈和煙香是情敵,兩人卻情如姐妹,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水脈如親姐姐一般疼愛煙香,照顧煙香,看煙香難過她也心傷。
只可惜,她們愛的是同一個男人。
水脈決定不再要跟煙香爭搶了。她的思路越發清晰起來,堅決要放手了。
「煙香,我真心實意祝福你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水脈眸光濕~潤,本想表現得雲淡風輕,卻難掩內心的失落。這句話發自她的肺腑,耗盡她的力氣才說出。
煙香是個率直心性之人,並不會矯揉造作。見水脈態度如此真摯,語氣如此堅決,她能體會水脈的良苦用心。除了在心裡替水脈惋惜與難過外,並沒有再假惺惺地推來推去。
她激動地抱住水脈,渾身微微顫抖著說:「水脈姐姐,謝謝你的成全。你人這麼好,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大師兄更加優秀的人。」
水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中已有了盤算。
兩人不再開口說話,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狀態。
「哦,對了,有件事想請教你。」
隔了許久,煙香輕輕推開了水脈,從兜里掏出一張字條來,遞給了水脈。
「水脈姐姐,你看看,這是東方大哥的筆跡嗎?」
這張字條,是煙香在自己房間看到的。字條上的內容,是東方紅約她今晚到他房裡,有要事相商。
煙香找遍了整個碧香山庄,找不到東方紅的蹤影。後來才聽說,他是發喜帖去了,晚上才會回來。
她本決定晚上赴約去見東方紅,又有些顧忌大師兄。
現在的楚天闊,堪稱是醋桶,一旦讓他知道,她背著他見東方紅,那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雖然是無比甜蜜的懲罰,但是她也不能一直惹他生氣不是。
近兩日,楚天闊忙著幫三對新人操辦婚事,忙得不可開交。煙香尋思著,還是不要給他添堵了。
煙香給水脈看字條,無非是想讓水脈代她去見東方紅罷了。
水脈覺得這張字條透著古怪。以她對東方紅的了解,他並不是無聊之人。可字條上的字,確實是東方紅的字跡沒錯。之前在長風鏢局,她見過東方紅寫請帖,認得他的字。
斟酌片刻,水脈非常善解人意地開口:「是他的字跡沒錯。煙香,晚上我代你赴約吧。」
煙香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水脈姐姐,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不用她開口求幫忙,自動把事包攬了過去。感動歸感動,她難得心細一回。
「水脈姐姐,晚上去他房裡恐怕不太方便,孤男寡女,惹人非議。」
煙香跟東方紅擁~吻一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吃一塹長一智,她不得不多留了個心眼。儘管水脈自願代她赴約,她也不能坑水脈。
停頓了一下,煙香補充說:「要不改日好了。」
水脈一向知書達理,自知此番作為不妥。但她深知東方紅為人,忠厚老實,值得信賴,決定今晚赴約。
她三言兩語打消了煙香顧慮:「白日里眾人在忙著張羅婚事,到處人聲嘈雜。晚上夜深人靜,正適合談心。剛好,我有些話想親自問問他。」
這麼說,似乎有理,煙香不再多言。
用過晚膳,水脈便隨煙香去了她房間試衣裳。煙香比水脈身形苗條,特意挑選了一套寬鬆的,水脈才勉強穿得上。不過這樣一來,就得少穿一件棉衣。
水脈一頭秀髮也是模仿煙香平日髮型而梳。然後,水脈往自己臉上貼了一張仿煙香面容的人皮面具。
經過一番收拾改造,水脈看起來就像煙香本人,除了舉止有異外,外貌並無二致。
煙香嘖嘖稱奇,想不到水脈姐姐也會易容術呢。水脈告訴她,這是師父蘇凡傳授的。
等到了亥時,煙香上榻而眠,水脈這才吹熄了燭台,走出煙香的房間,往東方紅房裡而去。
咚!咚!咚!
正要就寢的東方紅,聽到外面響起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只得拖著疲倦的身子去開門。這一天出去發喜帖,跑了不少地方,可真是把他累得夠嗆。
知府大人方弘義念在他多年辦案有功,特准許他一個月的假期,讓他歇一歇。誰知,他追隨煙香跑來這碧香山庄,在這做著比捕頭還累人的差事。
不過,能為朋友效勞,他樂意之至。只嘆他自己的婚事沒著落。
房門打開時,看見來人,東方紅像被點中穴道一般,渾身僵硬,呆愣住了。這麼晚了,煙香來找他做什麼?
水脈邁著輕盈的步子往房裡走,兀自在桌前的凳上坐下。
過了好半天,東方紅有些回過神來,抬眸朝房裡的人望了一眼。
這門,關還是不關?一時間,東方紅有些猶豫,關門的手,僵在那裡。
「把門關上吧。」水脈模仿煙香的語氣口吻說話,竟有幾分像,並沒有惹起東方紅的懷疑。
聞言,東方紅像是找到了支撐,反鎖上了房門,沉默著走到水脈身旁坐下。
這對水脈來說,是相當尷尬的處境,夜深人靜,來找男人談心,若是傳出去有點傷風範。更何況現在碧香山庄人多嘴雜。
她有點懊悔,不該來此。
因為楚天闊當眾宣布煙香是他的人,使得東方紅大受打擊,不再對煙香心存念想。他自告奮勇去發請帖,為的是避開煙香,卻沒想到她自己找上門來。
這樣的相處,讓東方紅覺得異常尷尬,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寂靜的夜,昏黃的燭光,給黑夜點綴,照亮了漆黑的屋內。
那柔和的燭光,照亮了人的面容,卻照不清人的內心。
許久,兩人都不開口說話,屋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寒風從窗戶縫隙以及門夾縫灌進來,水脈冷得微微發抖,不禁在手上呵了一口氣。
見狀,東方紅皺了皺眉,起身取了件厚厚的披風來,默默無言給她披上。
這披風,帶著他的氣息,動作溫柔,觸動了水脈心底的那一根弦。原來,被男子呵護寵溺是這種滋味。
儘管東方紅此時把她當成煙香,真切的關愛她卻體會到了,渾身充滿了暖意。這樣的呵護,是她在楚天闊那裡沒有體會到的。
終於,水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以前愛水脈,為何又鍾情於我?是不是為了成全她和……我大師兄?」
她把自己代入煙香角色,模仿煙香的說話方式,感覺無比彆扭。稱呼差點弄錯,險些露餡了。如果一下子就被東方紅識破她假扮煙香,那她一晚上的打扮白費了。
東方紅感覺無比怪異,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只是怔怔而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回答我。是否因為成全水脈,才想要跟我在一起?」
這個問題,或許東方紅會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他的回答至關重要。如果,東方紅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去追求煙香。那麼,水脈願意放棄楚天闊選擇東方紅。
只要東方紅心中對她還有愛,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東方紅很坦誠:「開始,我是有過這樣的想法。碰巧,那時你也有成全他們兩人的意願。我陪你演戲,演著演著,我就分不清戲里戲外了。」
這番話,並無引起水脈的不適,也算與她的想法吻合。
然後,東方紅接下來的話,令她震撼不已。
「那日,你當著楚天闊的面,故意跟我親昵刺激他,你是無心之舉,卻一直刻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一刻,我真的對你動心了。」
水脈明白,東方紅說的,就是外面的傳言。
「我漸漸被你吸引,慢慢發現,你比水脈更愛楚天闊。你一天到晚把他掛在嘴邊,你的心裡眼裡只有他。你霸佔著他,不讓其他女子對他有想法。我沒想過跟楚天闊爭你,沒資格爭,也爭不過。只要你幸福就好,我怎麼樣都可以。」
水脈聽得眼眶微濕,喃喃自語:「為什麼?我到底哪點不如她?為什麼你們都愛她,不愛我?」
什麼狀況?東方紅詫異了一下,瞬間就反應過來:「你不是煙香。你是水脈。」
「呵!知道是我,很失望吧?」水脈受了刺激,眸光深沉了幾分:「我若不打扮成她的模樣,我還聽不到這些話。」
東方紅微微呼出一口氣:「煙香真性情,從不會隱瞞內心,跟她在一起,輕鬆愜意。雖然她任性胡鬧孩子氣,但是她單純善良積極向上。跟她在一起,活力四射。」
水脈自嘲一笑,幽幽道:「東方大人喜歡心直口快之人,那我也不避諱了。我心裡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她掏出一隻翡翠鐲子,借著燭光,伸到東方紅面前晃了晃。
一見那隻鐲子,往事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這隻鐲子,他曾摩挲無數回,想象它戴在水脈手腕上的情景。那時候,他苦苦戀著她,愛而不得。
可是,他後面怎麼會愛上煙香呢?
「若我沒猜錯,這鐲子是你轉交給楚天闊的吧?當初,你可曾想過親手送與我?」
一副咄咄逼人的語氣,逼問得東方紅心虛,面色潮、紅起來。他艱難地點了點頭,輕聲說:「當初,我確實偷偷想過親手把它戴在你的手上。可是,向你求婚時,你拒絕的那番話,讓我徹底心涼了。我……」
水脈的眼睛猛地一酸,不爭氣的淚水落了下來。她不無遺憾地說:「為什麼你要放手?你曾說過願用此生等我,你曾發誓非我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