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舅舅
深夜風緊，裹挾著篝火中的烈焰肆意舞動，佇立在那猶如石柱的士兵不斷打量四周，一抹白衣身影從火堆邊飄過，寬大的衣衫幾乎把那人的面容全部遮罩起來，唯有通過身體輪廓可以判斷出來那是個女人。
「口令。」冰帝神衛的甲胄伴隨著身體移動「咚」的響了起來。
白衣女子摘下罩帽，夜風下三千白雪青絲妖嬈浮動，一抹奇異香味飄滿身周，烈焰躍動下的光照出一張千嬌百媚的絕世容顏，櫻粉色的潤唇在這光影之下更顯誘惑，彷彿出水脆蓮，柔嫩純潔。
士兵失神半刻，隨後撫胸行禮:「郡主殿下。」
女子沒有回話，她眺望四周，不經意的走動著，同時小聲報出走行步數。
那士兵奇異著她的行為，恣意打量著白衣人的身影與表情，眼中殊無半分敬意。
在繞行了大概一圈后，女子重新戴上衣帽，用其他人聽不見的話音向懷裡問道:「閣下到底看清了沒？哪一方位的原天珠更明亮？」
徐秋回答說:「在你第十五步到十七步的方向，話說今晚口令是什麼？」
龍媚娘向徐秋所指方向出發，邊走邊警惕四周的動靜:「節武。」
「多謝。」
如果可以，到是希望你不要這麼客氣。
「徐秋……」龍媚娘下意識的問道:「我們算是朋友嗎？」
「只要姑娘認徐秋這個朋友，我們便是了。」行軍使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歡喜。
龍媚娘呢喃說:「是嗎……」
「龍姑娘不厭煩在下這個劍士就好。」
「沒有，完全沒有……」龍媚娘急急說了，許久都沒有下文。
「你是我同輩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那姑娘應該和長輩相處的較多，或者很少和同輩友人接觸。」徐秋推測著:「不然天底下多著是人想和姑娘暢談人生，暢談理想。」
龍媚娘搖了搖頭:「是我多嘴了，徐秋你在確認徐泠后打算怎麼辦？」
「還是先聽龍姑娘計議再討論其他，你對計劃應該更了解。」
「第三軍主打算髮動禁忌星陣將六翼金剛天龍被天穹武神擊散的靈魄重新聚集起來，隨後再將那靈魄注入新身體內，製造出一個超勢境高手。」龍媚娘毫無猶疑，將第三軍主所有計劃透露出來:「真靈煌星會利用化身之法將六翼金剛天龍煉成化身，隨後向第二軍主宣戰，奪取神皇帝位。」
「奇怪……」
「怎麼了？」
徐秋不得其解:「照你說來此事只與神族內戰有關……」
「對，第三軍主對南方星空帝國並無興趣，此次隨同征南軍行軍，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事成之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挑戰第二軍主，藉此一戰消滅宿敵，奪取征南軍軍權，震懾天下。」
如果如龍媚娘所說，那此事與劍閣人族並無關係。梅竹曇，紅石劍主又為何一定要與第三軍主為敵？
徐秋再度出聲:「你說六翼金剛天龍是被姬邪所敗？」
「準確說來是參與那場戰鬥有當年的神族第六軍主離尋，第二軍主董霄落，霧族第一高手師心漱，和瞳族天穹武神姬邪。」
龍媚娘補充道:「那四人在當時都是天下絕頂高手。」
「姬邪是人族，對吧？」
「嗯，他是最後一位劍閣宗主。」
「劍閣宗主……」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十閣劍主就是劍閣宗主。」龍媚娘解釋道。
「那當年一戰結果如何？」搞清結果大概就清楚劍閣動向了。
「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董霄落重傷退位，離尋，姬邪身死，只有師心漱平安返回，據那位霧族最強者交代:姬邪用五行劍歌真訣擊滅了六翼金剛天龍的魂魄」
五行劍歌真訣，宗主，圍攻，六翼金剛天龍，徐秋試圖串聯起這一切，但並沒有作用。
難道是為了維護宗主的埋骨之地，所以劍閣才採取行動？徐秋依舊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候他想起了林凡，劍閣之內的事務林凡必定清楚。
既如此，還有必要破壞第三軍主行動嗎？
梅竹曇的信在他腦中一閃而過，與那景象一同閃過的還有那句話:去不去做與有沒有做到是兩回事！
而現在，劍閣的兄弟早就幫他做好了選擇——毀滅異鬼計謀，自己臨到頭來竟還遲疑，實在不能算是合格的軍人和劍閣弟子。
龍媚娘留意到徐秋的沉默，拍拍口袋:「你是怎麼了？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嗯，算是閑談吧，能與如此美人暢談的機會可不多。」徐秋調侃。
龍媚娘發覺徐秋聲音輕鬆自信，自身也不禁輕快起來:「那你可要抓緊機會了，我們馬上就要開始分頭行動了。」
「嗯？」
「你要先帶公主殿下逃走，隨後我會追擊你並向身後神族軍士報警，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你抓住，然後脫出鴻天巨塔內域，最後你抓著我從霧雪峰上的神族大軍里闖出路來就可以了。」
徐秋重複一遍任務，向四周看了看:「可惜這裡沒有一把合適的劍，不然就更保險了。」
「你在想什麼呢？不是讓你殺出一條路，用劍對準我的脖子冰帝神衛就會讓出路來。」
「神衛里的勢境高手是不會罷休的，最後還是要打一場。」
龍媚娘得意說道:「我自有妙計，到時看本郡主手段即可。」
徐秋沉寂下來，五行真訣似睡龍初醒開始運轉，決定生死的時候就要到來了。
一番行走後，徐秋對龍媚娘說道:「原天珠的反應到了最高峰，徐泠一定在附近。」
龍媚娘看向四周，一片空曠，只有在她身前四十五步外才有一座營帳，與其說是營帳不如說是一座小小的宮殿。
宮殿朱漆大門之上繪著四方寰宇星辰圖案，一隊神衛立正挺胸，站在大門兩側，高聳的圓錐尖塔突破天際彷彿可以傳達天穹的聲音。
俯瞰此處，在只有數處篝火照明的行軍大營內，唯有此地燈火輝煌，像是舉行著宴會。
龍媚娘心內揣揣的吞下一口氣，現在擋在她面前的正是第三軍主的行宮——也是泠花公主的所在地。
「徐秋。」龍媚娘將一朵朱紅的花朵丟進口袋:「這朵花變成黑色的時候，你就從口袋裡鑽出來帶走徐泠，這花很重要，記得帶在身上，千萬不要丟了。」
口袋搖晃了一下:「沒問題。」
記得自小起，除了在御殿會議后第三軍主會對她和母親大發雷霆，其他時候真靈煌星就一直對她與母妃視而不見。
事實上龍媚娘也害怕見到父親，和母親深色溫暖的紅瞳不一樣，那男人的眼神里藏著一頭獅子，高傲而殘暴。
龍媚娘很疑惑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讓那種男人的心緒如此暴躁，後來她聽說了那個人——那是母親的堂兄，她的舅舅，親手殺死了她爺爺，三十年間一直壓制她父親的人——董心涯。
從那時起她就開始憧憬從未見過面的舅舅。
母妃雖很喜歡與她談論尚在第二序列時的趣事，但是對於這位堂兄。
「他呀，大概是個活在童話故事裡的傻子，認準的事情就不會回頭。」這是母妃唯一提到過董心涯的話。
「那母親你喜歡他嗎？」尚不懂事的龍媚娘問著。
母妃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回答，但是龍媚娘可以看到她眼中將要滿溢而出的幸福，原本陰沉昏暗的腐朽宮殿中綻放出了艷麗的玉心蘭——那是龍媚娘最後一次看到她笑。
慢慢向軍主行在走去，龍媚娘攥緊了腰間的口袋，你恨母親的，還有我體內的另一半血統，我不怪你，但是我想要自由，想要去見舅舅，所以不能再無所行動了。
這世上沒有誰可以不勞而獲，這是她自小就領悟到的道理。
若是有想要的，就必須去親自爭奪——這，則是每一個神族自誕生起就知道的最基本法則。
至於為什麼要爭，沒人會樂於自己到死都一無所有，哪怕大多神族都死在爭奪的道路上，對於這點，龍媚娘不認為自己也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