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六翼天龍

寒風從眼前吹過，幾片枯黃的樹葉很快旋轉著落在地上，昏暗天空下成群的大雁排著隊飛過，鉛灰色的雲層像是被裹上了灌水的棉被，沉沉的向下壓著。無聲而又無息，靜默的天地沒有響聲，徐秋從恍惚中清醒，耳邊好像有幾聲「嘟嘟」的鳴叫，腳踩大地的行軍使雙臂展開，像是天上的大雁，他試著走出一步，全身的動作瞬時崩潰，隨後的行為像是不可抑制的雪崩，雙臂連同身體的擺動活像一隻跳到河岸上的魚，只能笨拙的擺尾巴。最後徐秋摔倒在地上，在掙扎了許久之後，劍閣前首席才找回身體平衡的感覺與協調感，這讓他能夠安穩的坐在地上而不用擔心再磕到下吧巴。

徐秋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望無際的大海，自身正在海洋中，他又變回了沒有真力的普通人，四周的海水像是海怪的觸手，要把他拖進海底的深淵中去。

為了活命，他開始拚命的游，下意識的去尋找落腳的陸地。但是，他每一次都會失敗，海洋好似塊看不到的磁石，把徐秋緊緊吸在原地，挪動一步就需消耗往日十倍以上的體力。因此如果一直游，用不了多久就會耗儘力氣沉到海底。

無數次在被水淹沒的窒息感中昏迷，又無數次的蘇醒，那之後就是再一次的大海，重複的死亡周而復始，看不到終點。

徐秋不懈的嘗試著尋找陸地以避免自身死亡，但他最後總會沉沒。

從昏睡到蘇醒的時間不像是平日的休憩或睡眠，徐秋無法判斷出時間長短，亦或是這個世界對時間的概念趨近於無，所以不用管時間。

再次溺亡，再一次蘇醒，數不盡的海底輪迴，他終於來到了陸地。這次難道是換一種死法，然後繼續輪迴？徐秋臉色蒼白起來，踏上一片孤島，必須找辦法脫離這裡，否則沒人受得了死亡千萬遍的感覺。

他剛剛想到這裡就發覺整個空間都陷入到了死寂當中。若有若無的鳥鳴消失了，風聲不見了，只有島上一顆矮胖的梧桐樹，它黝黑如炭的軀幹內傳出陣陣蟲鳴。

也許這是脫困的關鍵。徐秋慢慢的伸手按到這棵大樹上，和充滿濕氣的空氣不一樣，樹身乾燥枯萎，樹皮似皸裂的皮膚，呈現出一塊一塊的分離狀，溝壑相連的樹身透出腐朽的氣味，味道像是剛死不久的黃鼠狼的屍體氣息，濃郁而刺激。

徐秋縮回手掌，打量樹木，希望找出些線索。這棵樹木也許是經歷了什麼災難，只餘下光禿禿的軀體，絲毫不見樹枝的蹤跡。徐秋繞著它轉了一圈，不禁皺起眉頭。

和其他普通樹木比起來，梧桐的形狀怪異無比，它的線條規律而又長直，除了四個轉折處弧度很大，其他部分平直的猶如刀刃側面，乾淨的令人發慌，徐秋心底閃過一絲想法，卻缺少足夠的靈感，只能靜待它消失。

徐秋帶著困惑，站到沒過膝蓋的島邊海水中，再次圍繞著樹木轉過一圈，他終於找到了解開困惑的靈感——在發現「樹木」的外形輪廓后。

這不是樹！

它是一個棺材，一個好似墓碑一樣插在地上的棺材。外表的破敗是海洋和自然共同作用的結果，徐秋突然覺得孤單，無限時間內，與你相伴的只有千篇一律的海水和望不到盡頭的天空，你唯一看到的其他東西，還是一件棺材。

對於死亡的想象出現在徐秋腦海里，降臨后曾數次直面死亡，但是他本身卻對死亡無太大感觸，戰場生死，一瞬而已，丟掉性命的速度超乎你的想象，用來守護生命的想法將會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阻止你去思考與死亡有關的一切。

現在，則不同，一片海，一片天空，一個像樹一樣的棺材，還有這無限循環的時間海，竟又帶給他死亡的感覺，這感覺來自於思想深處，和肉體死亡無關。

徐秋躺在棺材旁邊，試圖睡過去，但是在失去意識的同時，重啟就會開始，和在海洋中溺斃失去意識時一樣——現在他會一直清醒著，直到永遠。

就在萬籟俱寂，快要再一次睡去的時候，徐秋身邊的腐朽之物，發出了一聲「咚」的響動。

外圍的戰鬥越發激烈，但是卻影響不到小蝶。

玄北之心變化成紫藍色的晶體，它閃著璀璨迷濛的炫光時強時弱，猶如一顆將要墜毀的彗星。像是落入地上的隕石一樣，爆發出閃耀的強光后迅速恢復原狀，那之後，小蝶終於將玄北之心完全嵌入徐秋體內。

真力的劇烈消耗使她的身體不住顫抖，徐秋依舊躺在她身前，胸口的血跡早在真力作用下結成冰晶，黑色觸手般纏繞著他。

徐秋的表情安詳純潔，彷彿一隻貓兒，小蝶忽然想起天月山城的初見，那時的姬邪明明身懷震懾天下的武力，卻更像是一個孩子，無論做何事與說話都平鋪直敘，毫不掩飾，徐秋此時的氣質與姬邪何其相似，令她止不住的傾心於他。

忽然，徐秋眼皮開始顫抖，小蝶精神一振，心中的擔憂煙消雲散，愛人的眼帘緩慢的打開，動作遲緩卻又堅定，黑白分明的眼球轉過一個角度，最終將瞳孔的中心鎖定在小蝶身上。

旁邊龍顏卿看到劍閣師兄的蘇醒，心中暗呼一聲幸好，師叔的犧牲總算沒有白費。正當金焱首席收攏劍意，打算帶走戰友撤離時，他聽到小蝶急促呼喊:「不對，你不是……」生脆的呼叫被打斷，像是奏樂中崩斷的琴弦，龍顏卿感覺周身靈力一變，小蝶口中噴出一股血霧打在徐秋的護體氣罩上。

昔日的師兄緩慢起身，靈力劇震，彈開污血，龍顏卿只覺得一瞬間呼吸停滯了，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了小蝶身上，從她無力的前傾到摔落，這其中每一眼細節都清楚無誤的展現在他眼前。

無匹劍意衝天長嘯，鐵器共鳴的震動聲海浪卷滾一般無窮翻轉，龍顏卿劍意領域像是張開的獅口，將徐秋一吞而盡，萬千神劍激動著，顫抖著，猶如在弦之箭，將發未發。

徐秋的眼球再轉過一個角度，機械般死板生硬，看向龍顏卿。小蝶落在徐秋身前，像是一塊被撕裂的碎布，和幾乎失去理智的龍顏卿不一樣，異瞳美女奮力的睜開眼帘，說道:「你不是徐秋，也不是姬邪，你是什麼東西？」

小蝶的聲音令龍顏卿頓時一松，但是聽到講話內容，不禁又是一驚，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操控劍意。

重新活過來的徐秋，身體不自然的擺動起來，唇舌發出赫赫響動，吐出幾個模糊字眼:「六……翼聖……神。」

另一邊，徐秋驚覺坐起，只看到四周天海猶如染上墨汁，顏色盡褪，黑暗頓生，空間中很快就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海浪的濤聲依舊綿延不斷，嘩啦啦的沖洗著徐秋腳下。

黑墨色海水極速上漲，淹沒小島，徐秋躲向小島中心，打算爬上棺材頂端，喀嚓聲響過後，棺材一分為二，徐秋悚然一驚，還未有過多反應，就覺睡意凶漲，頓時昏睡過去。

昏迷之前，他隱約聽到有一個刺耳的嗓音低聲喚道:「六翼金剛天龍……我是……六翼金剛天龍……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