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電話
大四的最後一年了，時間過得好快，想想當初剛剛來大學報到的時候，葉秋踏在陌生的土地上，看著周圍一群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青年男女，他暗暗地握了握拳，對自己說要大幹一場，而一轉眼間，他已經大四了。
再有三天便是大學課程里的最後一場考試，然後大四的第一學期就要結束了，第二學期沒有課，除了最後一個畢業設計，基本上大學可以說是完了，但對葉秋來說，這卻像是玩完了。
是的，大學一直在玩，現在想想，葉秋並不覺得自己在大學里干出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倒像是平平無奇、碌碌無為地耗費了四年時間，專業課程學不下，基礎技能不紮實，沒有像一些同學有經商的頭腦，年紀輕輕便開始創業，也沒有像一些同學有從政的資質，還沒畢業就已經拿到了公務員的錄取資格，更別說那些精英學生早就已經拿到了世界500強企業的offer，而他現在卻沒個著落，甚至還要面臨掛科畢不了業的危險。
葉秋站在走廊上抽煙，回想著自己這些年來的際遇，自從高考失利之後，自己就完全變了，變懶了，也變壞了，從一個市裡數得上號的尖子生，變成了現在一個二流大學里的學渣，時間真的是被狗吃了，有時候想想回到過去真的挺好的，可是誰讓他自己不努力呢？
葉秋苦澀笑笑，緬懷了一下過往，發現自己還有很多現實問題要處理，像是即將到來的這最後一科考試，自己可是一節課都沒有去聽過，還有畢業之後的工作，何去何從他現在完全不知道，這讓他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一點兒底氣也沒有，總是患得患失的。
想到這裡，葉秋拿起了手機，看到裡面的一個號碼，那個名字叫做鄭嬋的女孩，可是猶豫了很久，葉秋的手有些顫抖，終於還是沒有敢撥那個號碼，之前告白失敗之後，兩個人似乎還能像普通朋友一樣交往，可是這種情況僅僅持續不到兩三天，然後所有的一切，就被葉秋自己搞砸了。
葉秋很想狠狠敲一下自己的腦袋，那般舍了尊嚴不要臉，最後還是把自己那麼喜歡的人越推越遠。
而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葉秋嚇了一跳，下意識里還以為是她給他來電話了，心頭一喜便是滿滿的期待，可是緊接著看到那個號碼，卻是來自他的父親葉紹豐。
葉秋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冰水給澆涼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
「小秋。」手機那頭傳來葉紹豐有些低沉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葉秋輕輕皺了皺眉，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便聽到葉紹豐的聲音再度傳來，「你是不是跟你媽說過，家裡那塊地不能賣出去。」
葉秋愣了一下，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想也不想就道：「爸，你是不是又犯啥事了？我可告訴你，那地絕對不能賣，你要知道現在有塊地都不容易，地皮現在價格一直在漲，有一塊地皮的人都當寶，你可不能打那塊地的主意。」
葉紹豐那邊沉默著，然後又道：「那是外面的行情，這地是在農村，價值也是有限得很，家裡現在沒錢也建不了宅，那塊地放著只是在長草而已，留著能有什麼用？」
葉秋頓時就不樂意了，道：「不是，爸你啥意思啊？這幾年經濟是上來了，村子里也發地了，現在是家家戶戶都有地，別人有地都是想著再並上旁邊幾塊然後建個大宅子或者是搭個棚子弄個廠子，你倒好，這地一到手就老想著賣出去，兩年前那事你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吧，當時不是分到了一塊二十平的小地皮，你五萬就賣出去了，結果呢？短短一個禮拜，那地皮就變成七萬了，更別說現在的價格了，你怎麼就不能目光放遠點兒呀？」
葉秋心裡一團火，很想罵葉紹豐鼠目寸光，可是想想那好歹是自己父親，平時對他說話不帶客氣就算了，但是輩分在那裡，他還是不好太放肆。
「行了行了，你別跟我扯這些過去的事了，反正這地我要賣，你媽死活不讓我賣，我說服不了她，你打個電話跟她說說，讓她把地給我賣了。」
「做夢！」葉秋當即脾氣就上來了，想也不想就拒絕道，「爸，我可告訴你，姐今年可二十五了，在農村這年齡算是大姑娘了，再不找個好人家左鄰右舍該說閑話了，好不容易有塊地，你現在就要把你給賣了，你不為我想想你也為她想想，這不是才過幾年好日子么？」
「你這地根本就沒有用，放著家裡也用不了，沒錢去建，那這地放著還不是任由它長荒了嗎？與其這樣不如把這地賣成錢，還能有更大的用處。」葉紹豐似乎脾氣也上來了，聲音也大了許多。
「那可是一百二十多平的地！」葉秋冷笑了一聲，隨即便是想到了什麼，聲音不由得變得更冷了，「你是不是又賭錢賭輸了？你這次又輸了多少錢呢？」
葉秋記得很清楚，上次那塊地之所以那麼快就被賣出去了，原因就是因為葉紹豐賭博輸了錢，自己還不上在家裡鬧，最終家裡沒法才把地給賣了，當時葉秋已經在外面讀大學，家裡這事也沒有讓他知道，說是怕影響到他學習，只是後來還是被他知道了，對於這種處理事情的方式，葉秋當時真的是氣炸了。
葉紹豐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嗯了一聲，葉秋緊接著問他到底輸了多少錢，葉紹豐遲疑了許久之後才道了一句：「十五萬。」
十五萬對於葉秋的家庭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葉秋一陣絕望，道：「你為什麼會輸這麼多錢？」
葉紹豐聲音也冷了下來，道：「輸了就輸了，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反正這錢是得還的，我現在已經沒錢了，只能賣地了，也就農村這塊地，值多少錢還不好說呢，就你們把它當寶。反正你打個電話跟你媽說說，讓她不要死守著那塊地了，守了也是白守，她這輩子也用不了，還不如把這地拿來還債，以後可以讓生活好點兒。」
葉秋當即就冷笑了，道：「怎麼讓生活好點兒呀？」
葉紹豐很自然就道：「欠人錢是要算利息的，把錢還上了，我每個月就不用拿那麼多錢去還利息，那些錢拿來改善生活，也不會比現在差多少了。」
話是很好聽的，只是好聽的話聽多了就變成了笑話，葉秋道：「爸，你那大卡車現在已經過期了吧？我記得這車還是舅舅掏錢給你買的，雖然是二手的，不過當時也還有六年吧，當時你是跟我怎麼說來著，你說六年時間足夠了，能夠賺到錢再買一輛，還能把舅舅的錢給還了，結果你賺了六年，舊債沒還上，新債倒是增加了不少呀。」
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葉紹豐怒了，斥道：「你有完沒完，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現在還提那些幹什麼？反正你馬上給你媽打電話，讓她同意賣地，不然的話我還不上錢就只能跑了，到時候你就不要怪我了。」
「你……」葉秋腦海里一炸，想說什麼，可是手機裡頭傳來了忙音，葉紹豐直接就掛了電話。
剛剛那話是一個父親對一個還沒大學畢業的孩子應該說的話嗎？葉秋氣得胸膛接連起伏了好幾下，他儘力讓自己平息下來，然後按著葉紹豐的號碼又打了過去。
手機裡頭連嘟了好幾聲，就在葉秋以為葉紹豐不會接電話的時候，電話通了，葉紹豐接了電話后並沒有說話，葉秋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開口道：「爸，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葉紹豐似乎也是平靜了下來，緩緩道：「還能是什麼意思？欠人家錢肯定是得還的，不還人家也不會同意，還不上了我不跑，還等著人家上門來搗亂嗎？」
葉秋氣笑了，笑聲並沒有讓父子倆的關係變得緩和一些，甚至更緊張了：「你跑了，人家就不會上門來搗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