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一天
今天是星期五。
早上許蓮買菜回來的時候，時間比起平時要更晚得多，回家來的時候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但在看到葉秋的時候，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問葉秋吃飯了沒有。
葉秋覺得許蓮許是遇上什麼事了，便問了句，結果許蓮真的是不吐不快。
「我買菜回來的時候經過你叔公家，他們讓我進去，像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問我家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就問他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他們說聽到你跟你爸鬧得很大，我不想他們聽到什麼不好的流言，就將事情說給他們聽了，他們就說你爸向來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你瞧瞧，這種人……還是他們家的親戚呢！」
「這事你倒可以說給他知道。」
「肯定要說啊，不然他還以為他家的親戚有多好多好，想當年那老貓跟自己的弟弟吵架，關係破裂一起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呢，當時他就不准你爸再去跟他們往來，結果你爸還是偷偷去，總說一輩人一輩事，在你那個叔公生病那會兒還包了紅包去探望，還照顧了他好一陣子，結果到頭來在別人眼裡卻是一無是處。」
葉秋的叔公確實跟葉錠雲的關係不是很好，兩人的理念並不相同，葉錠雲占著自己年長几歲，從來不把其他的兄弟姐妹放在眼裡，這些年來其他人都已經陸陸續續跟著子孫搬到外面定居了，還留在這村子里的就只有葉秋這位叔公，偏偏葉錠雲不把人家放在眼裡，反而矛盾不斷，甚至因此一度不準葉紹豐去串門，想想真是可笑，這就是葉錠雲和葉紹豐一直對他說的一輩人一輩事，要恩怨分明嗎？
「所以我就說最近家裡有困難，我也只是這樣說而已，也沒有說什麼呀，結果你那叔公反應比賊都快，馬上就說，他們可沒錢，我當即就火大了，就說我也沒有想過要找你們借錢，然後我就走了，這什麼人呀！？」
葉秋輕輕笑了笑，這個家族內部的矛盾混亂，他早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他畢竟流著那種血，在這裡長大，很多事情他只能被動捲入其中，當然他也可以完全不去理會，熟視無睹，那樣的結果就是誰都不會站在他這一邊，誰都會將他說得一無是處。
晚上，葉秋又再去了老宅見了葉錠雲，當時葉錠雲正在看電視。
葉秋來的時候，葉錠雲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外，直到葉秋坐下之後，他才開口道：「我已經叫了吳達那孩子，明天就在你二叔的廠子里吧。」
「二叔的廠子里？」
葉錠雲點頭道：「不錯，明天畢竟會有很多人，你爸嗓子又大，你二叔的廠子剛好在村子外緣，那裡人家少，就算說話大聲也不會讓人聽到。」
家醜確實不宜外揚，葉秋也覺得葉錠雲言之有理，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看了葉秋一眼，葉錠雲道：「回去之後，好好做做你媽的思想工作，不要到時候又咬著塊地不放，這樣仍舊沒有辦法解決問題。」
葉秋沒有接葉錠雲的話，而是說了另外一件事：「爺爺，有時候我媽在路上碰到你是有叫你的，不過聽說卻是你並沒有理會她。」
葉錠雲的臉色一沉：「她怎麼可能會主動來叫我？」
頓了頓，葉錠雲又看了看葉秋，這才道：「就算她真的有叫我，我也聽不到，現在我老了，耳朵也背了，在路上別人叫我的聲音若是不大，我也聽不到。」
思索了一下，讓許蓮老遠看到葉錠雲，然後特地追上去，只是為了喊他一聲，這種事情也是不可能發生的，葉秋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了，又跟葉錠雲強調了一下明天他們的主要目的，葉秋也沒有多留，便離開了。
這一天晚上，葉紹豐很早便在家裡了，待在房間裡面看電視，葉秋早早便上了樓回自己房間，他多少有些緊張了，想到明天就是星期六，想到之前他一直努力的結果，將在今天看到，他便不由得有些緊張了。
很晚了，葉秋還是沒有睡意，他走出房間，一個人來到陽台上，吹著夜晚的寒風，將自己的睡衣裹得緊緊的，這樣一來彷彿可以給他一些安全感了。
今晚的夜色一般般，天空中飄著朵朵烏雲，裡面將月亮和星星掩蓋住，天是一片灰濛濛的，並不明亮。
葉秋的心一沉，莫名有些擔心，明天的結果，到底是好的不是壞的？或者他應該問的是，明天真的會有結果嗎？請來的那些人，在血緣上跟他有著十分親近的關係，但在交情上卻是薄得跟紙一樣，也許他們在心情不錯的時候會想到來幫著說幾句，但若要他們做點兒什麼的時候，他們會願意出手相幫嗎？他們明天真的會儘力嗎？
直到感覺很冷了，身體都在哆嗦了，葉秋這才回了房間，這次很快便睡下了。
這一天，是星期六。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之前葉秋的所作所為，便全部都是為了這一天。
而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
葉秋醒來的時候，葉紹豐已經不在了，他早就出去了，至於出去哪裡了，他並不知道，不過許蓮說他今天並沒有去工作，那麼就是無所事事在外遊盪了，或者說又是在哪個地方跟一群同樣無所事事但卻比他機靈得多的人聚賭了，或者應該說，送錢去了。
葉瑩今天還得上班，就算她沒事，也不會去參與這種事情，葉秋的想法是，這種混賬事兒交給他來就好了。
偌大一個房子，只有他跟許蓮兩個人，兩人都很安靜，也沒有說話，他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在等待著。
時針指向九點鐘的時候，葉錠雲給葉秋打來了電話，在電話那頭簡短地說道：「可以過來了，你小叔要到了。」
「我媽呢？」葉秋問了句。
「……」葉錠雲沉默了許久，才道，「讓你媽也來吧。」
掛了電話，葉秋將摩托車牽出來，便叫許蓮一起去。
將門關上，許蓮坐了上來，葉秋道：「一會兒見到人了……」
「我知道。」許蓮打斷了葉秋，聲音里還帶著些不服氣，「反正叫一句又不會死。」
葉秋在心中無語地嘆了一口氣，看來就算他做得再多，哪怕已經忍痛讓許蓮受一些委屈，但這兩代人的矛盾永遠是不可能調和的了，這種矛盾就算現在一時可以壓下去，將來也會以更加可怕的強度爆發出來。
葉秋哪怕是已經深知這一點，卻也是無能為力了。
車子啟動，葉秋對葉紹彪的廠在哪裡並不熟悉，一路上都讓許蓮指路，在經過一塊空地的時候，許蓮指了指，然後道：「那就是我們家的地。」
葉秋放慢了速度，那塊地上放滿了不鏽鋼材料，有一半還搭起了棚，而地的兩邊卻都已經有房子建好了，只有那塊空地孤零零地被夾在中間。
「後面那個就是老二家的廠，因為地離得近，所以那塊地就一直借他去用，都沒有向他收過錢。」
葉秋無力地嘆了一聲，現在還來說這些，有什麼用？已經沒有意義了。
來到廠門前，一輛轎車開來，開車的是葉紹權，副駕駛座上坐著的人是葉錠雲，他們看到葉秋，同時也看到葉秋身後的許蓮，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沒有看見。
葉秋開了過去，主動地打起了招呼，然後他聽到許蓮在自己後面弱弱地叫了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