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傾世之戰（八）

漫天飛舞的鮮血染紅了寂靜的星空，也染紅了那段不斷坍塌的城牆！無數破碎的身軀在散落在破碎的青石之中，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用屍骨堆起來的山丘一般！

這隨不是京觀，但卻同樣的讓人膽寒！

張成已經死了，甚至屍骨無存！

因為，在劍光星河墜落到城頭上的時候，他並沒有選擇逃跑，去爭取那一絲並不存在的生機，而是像一名真正的軍人一般，帶頭沖向了那條美麗卻充滿著絕望的星河！

「嗖！嗖！嗖……」

劍光摧毀了城牆，但卻並沒有擋下那些如同暴雨一般射來的箭矢！只不過，這些此刻卻是依舊還飛在空中，像是一艘艘永遠都靠不了岸的小船，在虛空之中掙扎著，一寸一寸的擠向紫陽真人所在的天空！

「砰！」

清冷的星空下，巍峨的城牆在不斷倒塌，生死邊緣的亡靈在不住的哀嚎，紫陽真人的眉頭卻是微微一皺！一股龐大而浩瀚的真元從他體內湧出，如同肆虐天空的狂風一般，掃向了那些在他眼中如同龜速一般的箭矢！

殺戮！

他終歸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散！」

隨著紫陽真人清冷的低喝聲傳出，原本射向他的箭矢，紛紛被那股擴散出去的真元席捲著射向了四面八方！

近萬支的箭矢是什麼樣的概念！

排列在天空之中，便如同一層厚厚的烏雲足以遮蔽到整片星空！

若是紫陽真人，此刻稍微心狠一些，將這些箭矢倒射回去的話，那麼造成的傷亡，還將遠遠超過之前的劍光星河！到時候，東關城的上萬名守軍，將會十不存一，整個東關城也將血流成河，白骨遍地！

然而，紫陽真人所希望的終究不是單純的殺戮！他也不是那些心性扭曲的變態，他這一生雖然從未膽怯過征戰沙發，但卻始終都不曾將殺戮而鮮血當成樂趣！

所以，在這一刻，在有選擇的情況之下，他放棄了那上萬條唾手可得的性命！

或許在某些人眼中看來，此刻的紫陽真人就像是想要立牌坊的婊子一樣！

但是，對於他自己來講，殺，是順應本心！不殺，同樣也是順應本心罷了！

「啪嗒！」

清脆的腳步聲，在滿是哀嚎和轟鳴的夜空下，卻是意外的引人注目！一步落下之後，紫陽真人的身影已經越過了那道不斷坍塌的城牆，走進了那被驚慌從睡夢之中喚醒的城市！

一時之間，紛雜的聲音紛紛傳入到了他的耳朵之中，到處都充滿了孩童的啼哭之聲，婦人管教孩子的喝罵哄騙之聲，以及越來越慌亂的人吼馬嘶之聲，和那傳遍了整個城池的雞飛狗跳之聲！

這是入夜之後，紫陽真人踏入的第一座城池！在那充斥了星空下每一個角落的慌亂聲中，紫陽真人可以預見到，會有更多的傷亡會在自己離開之後發生在這座失去秩序的城市！本能恐慌，會讓這座城市，徹底失去秩序，而當恐慌蔓延到一定程度會後，人心便會散亂，燒、殺、搶、擄等等一切代表著人心醜惡的事情都會發生！

而這一切的醜惡，則會在黑夜的遮蔽下，被無數倍的放大！

而這，也正是他為什麼想要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玄都的原因所在！

只不過，他所有的打算，都在赤狐嶺一戰之時，化作了泡沫！如今，紫陽真人已經不再奢望避免傷亡，他只希望，這些因為他而死去的亡魂，能夠儘可能少一些！

「啪嗒、啪嗒、啪嗒……」

清脆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而屬於東關城的災難卻是才剛剛開始！

…………

「轟！轟！轟……」

一道道狼煙在紫陽真人離去之後被殘餘的守軍點燃，只不過，和之前無數次點燃的狼煙不同，這一次被點燃的狼煙，將會徹底驚醒剩下的，那三萬里路上的守軍，告訴他們……天變了！

「希望……能夠來的及……吧。」

無奈的嘆息，在漫天的煙塵之中響起，一位剛剛點燃狼煙的老兵，獃獃的望著烽火傳遞過去的方向，那裡還有著無數守軍，抱著和東關城一樣的想法！而此刻，他們卻是不知道，天已經變了！那這些原本看起來兩全的想法，此刻卻是只會給他們帶來無比血腥的殺戮和死亡！

只不過，就連老兵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來得及在對方趕到下一座城池之前，將消息傳遞過去！所以此刻，在老兵自己的聲音之中，也充滿了掩飾不住的迷茫！

「轟！」

劍依舊未曾出鞘！

紫陽真人並不知道，此刻在他的身後正有一道道狼煙向他所在的方向急速追來！所以，當緊閉的城門和戒備的兵甲出現在他面前之時，連給對方這座城池之中的守將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那泛著瑩瑩紫光的手指，便已經對著身前的虛空重重斬落！

和東關城不同，位於這座城池的守軍，自始至終都沒有搞明白狀況，他們所守護的城牆，便已經在紫陽真人的劍光星河之下化為了不斷坍塌的廢墟。而和東關城相同的是，在這座不斷堆積起來的廢墟之中，同樣有著無數殘破的血肉堆疊其中，化作一座新的屍丘！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城頭之上的所有守軍都陷入了獃滯之中，而那道如夢似幻的劍光星河，則是讓他們的表情徹底定格在了獃滯之中！

反抗？沒有！

箭雨？沒有！

攻擊？亦沒有！

整個城池之中，在這一刻，除了城牆坍塌之時的轟鳴聲外，便只有那漸漸響亮起來的哀嚎之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半點聲音，整個天地，在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明明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整個世界就變成了末日一般的場景！

血腥！殺戮！哀嚎！

說實話，此刻死在那座屍丘之中的人並不算多，看起來無比慘烈的現場，實際上傷亡的人數，卻是並不過千，這個數字或許看起來很大，但是相比此處的守軍來講，卻是連十分之一都還沒有！

然而，就是這不足千人的傷亡，對那些還活著的守軍來講，造成的震撼，卻是反倒超過了之前所有的警告和殺戮！

「啪嗒！」

腳步聲輕輕響起，清冷的月光下，紫陽真人一步步的走入城中，再一步步的走出城去！

這一路走來，他手中沾染的鮮血早已不計其數，就算他的心原本還會因為惻隱而抽痛，如今剩下的也只是麻木罷了！

一天！更確切的說，應該是只有不到六個時辰的時間！

而在這短短的六個時辰之內，死在他手下的人，卻是已經超過了他一生幾百年的所有殺戮！

儘管這些對手，相比他來講，都很弱小，根本就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但是，即便他們再怎麼弱小，那也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所以，這十萬里路走來，紫陽真人所背負的並不僅僅只是，那一場場看起來翻手即滅的戰鬥，他更多的，卻是在背負著那一條條喪生在他手中的亡魂！

「啪嗒！」

腳步聲繼續響起！清脆的腳步聲中，好似能夠看到一片片滿是泥濘的血花在他腳下綻放！

然而，那道背負著不知多少亡靈的身影，卻在此時，漸漸挺拔了起來！或許，他的心中依舊還有著愧疚！但是，邁出的腳步卻是愈發的堅定！

「啪嗒、啪嗒、啪嗒……」

腳步聲漸漸遠去！

城頭之上的寂靜卻是還在繼續，除了那漸漸消散的轟鳴聲外，便只有越來越凄慘的嚎叫在夜空中久久回蕩！

夜風輕輕吹過，不知過了多久，當一個百戰餘生的老兵，顫抖著身軀，從噩夢般的死寂之中驚醒過來的時候，方才看到，在那清冷的夜空中，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多出了一道道百丈多高的烽火狼煙！

作為一名百戰餘生的老兵，哪怕他不是專門負責狼煙的哨兵，卻也依舊認得狼煙之中所傳遞出來的信息！所以，當這名好不容易恢復清醒的老兵，將目光從一道道狼煙之上掃過以後，身軀卻是猛然怔在了那裡，獃滯的目光，望著越來越近的狼煙，喃喃著說道：「遲了…遲…了…啊…」

三萬里血路，紫陽真人一路血屠了四城，直到跨過萬里之遙，即將走到第五座城池之時，一路蔓延著傳向玄都方向的狼煙，方才追上了紫陽真人那一直都不曾停歇的步伐！

四座城池！足足上萬條性命，便在這姍姍來遲的狼煙之中化為了灰燼！

不過，作為代價！

當烽火狼煙超過紫陽真人的腳步之後，剩下的那些城池，卻是再也不敢擋在紫陽真人的面前！哪怕是那些一心為國盡忠的忠良，也在此時選擇了沉默！

他們愛國！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傻子！若是犧牲不能夠換來等價的回報的話，那麼，這便不再是犧牲，而是徹頭徹尾的愚蠢！

「……」

望著自己面前大門洞開，不見一名守軍的城池，紫陽真人卻是罕見的停下了腳步！映在夜色下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他並不害怕有人會埋伏自己！事實上，以紫陽真人如今的境界實力，就算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恐怕除了有數的幾位化神宗師之外，也沒多少人能夠傷的了他了！

「呵呵！若是我早一點動手，是不是你便不會死了？你們便都不會死了？」

稍微有些凄涼的笑聲在夜空之中響起，紫陽真人蒼白的臉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抹深深的嘲諷！虧他一直以來都將震懾和警告掛在嘴邊，但是如今看來，他卻是自始至終都不曾明白過什麼才是震懾和警告！

甚至，若不是因為李文軒的意外出現和死亡，此刻的他或許還在一路被動出手，妄圖僅靠這十萬里的腳步，便能震懾住所有人！

「呵呵……」

駐足，抬頭仰望著星空，紫陽真人的目光卻是稍稍有些迷離，好像他看的不是天空中那稀稀落落的星辰，而是那一條條被他所殺的冤魂！良久之後，當凄涼的笑聲漸漸消散之後，紫陽真人望向天空的眼睛方才重新落下，迷茫而堅定的目光混雜在一起，帶著他繼續大步向前走去！只有一道低不可聞的呢喃，在風中漸漸飄散：「紫陽……你！罪……該……萬……死……啊！」

「啪嗒！啪嗒！啪嗒……」

寂靜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漸漸遠去，自始至終，整座城池都宛如鬼蜮一般，除了獨自一人走在星空下的紫陽真人之外，便是連一個值夜的更夫都不曾出現過！

當然，這裡不可能真的是什麼鬼蜮，否則那直插雲霄的狼煙，也不可能在此時還熊熊燃燒著！至於紫陽真人一路走來，見不到半個人影，只不過是因為早在他到來之前，那些原本在夜晚巡邏執勤的更夫、和守城的兵丁便已經被盡數遣散了回去罷了！

不過！對於這些躲藏起來的兵丁，紫陽真人卻是也並不怎麼在意！他這一路走來，雖然沾染了無數鮮血，但是歸根結底他終歸不是什麼嗜血之人，而且，眼前的局面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目的明明已經達到，但他心中卻莫名的很是……難受！

「啪嗒、啪嗒、啪嗒……」

清冷的腳步聲，在夜色下漸漸遠去，跨過一座座山川、趟過一道道河流，剩下的兩萬里路程，卻是再無半點波瀾，一路之上，再也沒有任何一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就連那些位於他腳步前方的城池，也都如同那座無名的城池一般，大大的敞開著毫不設防的城門，任由紫陽真人，一步步邁向中州玄都，直搗黃龍！

「啪嗒！」

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星空之中，彎彎的下弦月，就像是一艘停泊在星空之中的小船，將自己的光輝灑向了玄都城外……那道孤單的身影之上！

啪嗒……

腳步聲再次響起，而玄都的城門，卻是同樣大大的敞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