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傾世之戰（十四）
「只不過，他們也畢竟都是北州之人，若是有冒犯真人之處，還望真人到時候能夠看在我二人面子上，稍稍手下留情……」
綿軟動聽，好似江南煙雨一般的聲音，在夜空之中緩緩響起，不動聲色之間，上官靜雲卻是已經和紫陽真人談了一次條件！
雖然作為條件的雙方來講，他們彼此之間的實力存在著很大的差距！但是在此刻的環境之下，上官靜雲相信，只要紫陽真人不傻，便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條件！
不！確切的說，這並不能算是一個條件，只能算是她們兩人，對紫陽真人所索要的一個保證罷了！
而這個保證，無論紫陽真人是否願意，都註定無法拒絕！
「……」
清冷的空氣微微凝重了一些，片刻之後，紫陽真人方才點頭說道：「無論是東州，還是北域，都是我神州的百姓，老道自然會對他們一視同仁！」
上官靜雲嫣然一笑，和閆破軍對視一眼之後，對著紫陽真人說道：「如此，便多謝真人了！」
看著巧笑嫣然的上官靜雲，紫陽真人不由多望了閆破軍兩眼，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感慨！不得不說，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早已註定好的，就像老話說的那樣，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麼強求，也不會成為你的！
按照年紀來說，紫陽真人比閆破軍和上官靜雲差不多要大上一百多歲，若是按照普通人的標準來說，這一百多年的時光，足以讓他們成為毫無交集的兩代人！但是對於壽元近千的化神宗師來講，他們卻是也勉強能夠算是同一代人！
而在他們這「一代人」之中，若說誰實力最強，那絕對是紫陽真人無疑！做為當今的天下第一人，他雖然沒能在化神境界踏入神榜，但是一身戰力，卻也足夠威壓當世了！
而若是論到誰的名聲最響，八卦最多的話，那就一定非閆破軍和上官靜雲兩人莫屬！兩人年輕之時，便因出身名門，且天賦出眾，而名動江湖，等到他們兩人攜手，一起遊歷江湖之時，更是闖出了「靈犀雙劍」的名聲。只可惜，他們這段少年情懷，等到閆破軍身負重傷，不得不回歸北海聽劍閣養傷之後，便莫名其妙，誰都不知道為什麼的戛然而止了，從那以後，他便轉而一心向道，心中所求除劍之外，便再無其它！
若事情到此結束的話，閆破軍和上官靜雲之間的事情，也只能算是一場狗血的男子變心，女子痛失所愛的戲碼。雖然一時為人熱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早晚都會被人所遺忘！
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場狗血劇情的男女主角，卻像是不甘心就此退場一樣，在彼此分開之後，兩人的武道修為竟然同時大漲，不過短短百年時間，便各自踏入通玄之境，並且先後登臨地榜！而其中，絕仙劍聖閆破軍更是在地榜魁首的位置之上，一占便是幾近兩百年的歲月！
而隨著兩人武道大成，再次成為人們所熱議的風雲人物之後，百年前的情怨糾葛，就像是陳了百年的美酒一般，不僅沒有被人所遺忘，反倒更加為人民所津津樂道！而這股熱議的風潮，直到上官靜雲在百餘年前跨入化神宗師之時，更是達到了巔峰！
一時之間，但凡神州習武之人，無不將閆破軍看做了傻子！雖然那時候他已經在地榜榜首之位待了有近百年的時間，算是當之無愧的化神之下第一人，卻依舊擋不住人們的流言蜚語！因為那時候，對於他們來講，化神宗師之下第一人，和真正的化神宗師之間的差距，並不是一步之遙，而是就像他們的稱呼一樣……天榜！地榜！天與地的差距！
這樣的流言蜚語足足持續了幾十年的時間，直到後來閆破軍以他通玄巔峰的實力，重創了一位化神宗師之後，這種情況才稍稍有所好轉！不過，也僅僅只是稍稍有所好轉罷了，畢竟對於他們來講，通玄和化神之間，相差的不僅僅只是戰力，更是有著二百年的先天壽數！
就這樣，在人們的流言蜚語之中，閆破軍度過了整整百餘年的時光，哪怕十餘年前，他也同樣跨入了化神宗師境界，這種議論也未徹底消失！只是，再也不敢有人當面提及罷了！
可是，讓所有人都無法相信和接受的是，本應因愛生恨的兩人，在化神宗師集體歸隱十年，重新回歸神州世界的時候，他們不僅沒有相愛相殺，反而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又重新走到了一起，為這場跨過了幾百年的恩怨，畫上了一個說不上多麼圓滿的句號！
而讓紫陽真人感嘆的是，在這幾百年的波折之中，他們兩人雖然從未說過一句話，但是彼此的心卻是始終都未曾走遠！讓這場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的漫長愛情，有了一個還算圓滿的結局！
…………
目光從兩人身上緩緩劃過，還不等紫陽真人重新鎖定一位目標，一句同時有著乾澀和陰冷的聲音，驟然在半空之中響起。
「我們退出！今日之後，九黎只會生活在十萬大山之中，不會再踏入神州半步！」
說話之人是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而他裸露在外的雙手，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充滿了乾澀和陰冷的味道，就像是一截已經枯死並且正在漸漸腐的藤蔓一樣！
突如其來的承諾，並沒有讓紫陽真人多麼驚喜，甚至等對方將話說完之後，他還微微皺起眉頭，緩緩說道：「木尊者！十萬大山，同樣是神州的土地！」
紫陽真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那緩慢的語調之中，卻是有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味道！
西域·九黎，這是一個生活在無盡荒山和沼澤之中的部落！而在那廣闊的荒山和沼澤之中，除了這一支近似遺民一般的人族後裔之外，卻是還生活著近乎九成的妖族！
只不過，和外界人族和妖族之間的矛盾不同！在十萬大山之中，九黎遺民和妖族之間，卻是早已融為了一體！所以此刻，紫陽真人在面對對方的承諾之時，才會顯得那麼的咄咄逼人和寸步不讓！
「嘶嘶……」
籠罩在木尊者身上的黑袍微微一陣波動，一陣若有若無的嘶鳴聲從黑袍之中緩緩傳出，瞬息之間，將要放明的城頭，便多出了一絲詭異而陰森的氣氛！
「吟！」
沉默之中，被紫陽真人負在身後的松紋道劍，緩緩發出一聲龍吟般的劍鳴，一絲冰冷的殺氣瞬間在虛空之中蔓延，讓那原本就詭異陰森的氣氛，瞬間變的更加局促起來！
雖然松紋道劍因為封印鎮壓幽冥死氣的緣故，已經處在了崩潰破碎的邊緣，但若是真有必要讓它出鞘的話，紫陽真人也絕對會毫不遲疑！
「十萬大山是神州的！但它也是我們九黎部落的母親！」
乾澀的聲音再次響起，緩慢而低沉，就像是一個被逼到了窮途沒入的賭徒，在竭力保持的冷靜之中，有著歇斯底里的癲狂！
這是木尊者的最後底線，若是無法保住十萬大山，那麼他寧願拚死一戰，也絕對不會做這整個九黎部落的罪人！哪怕，這樣的結果，很可能將整個九黎部落拖進死亡的深淵，他也在所不惜，九黎亦在所不惜！
凝視著目光之中漸漸染上血色的木尊者，紫陽真人緩緩點了點頭，說道：「九黎本就是我人族的一部分！十萬大山自然也是他們的母親，這一點亘古未變！」
當紫陽真人將話說完之時，被他稱為木尊者的黑袍人，驟然繃緊了裸露在外的枯瘦拳頭，一道道如同蚯蚓毒蟲一般的血管在枯藤般的肌膚上猙獰而起！
「呼、吸、呼、吸……」
粗重的喘氣聲從幽暗的兜帽之中傳出，作為整個九黎部落的老祖，木尊者自然知道紫陽真人話中是什麼意思……九黎本就是人族的一部分，而妖族卻是人類的死敵！
他明白，只要自己此刻輕輕點頭，整個九黎部落就會從這場該死的災難之中脫身而出，但是最為代價，他們將徹底拋棄妖族這個和他們一同生活了上萬年的同伴，成為一個可恥的背叛者！
生與死！背叛與忠誠！
這一刻，木尊者被紫陽真人逼上了絕路，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兩條路可選，要麼死亡，要麼背叛！
這一刻，他多麼希望能夠有人陪他和紫陽真人轟轟烈烈戰上一場，哪怕拼個魚死網破，最終落個破身死魂滅的下場，也好過如今的卑躬屈膝！
但是，他卻知道，如今世道已經變了，當地心世界和神州融合之後，這該死的世道便已經被徹底的改變了！已經跨入靈神境界的紫陽真人，便如同人間唯一神邸，是那樣的不可戰勝！不可反駁！
而他們，這些生活在夾縫之中的九黎遺民，在面對這尊唯一的神邸之時，卻是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是的！我們……是人族！」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木尊者那乾澀的聲音緩緩響起，只是這一次從他口中傳出的聲音，除了乾澀和陰冷之外，更多了一抹說不出的落寞和死寂！沒人能夠知道，此刻她說出這簡單的七個字，究竟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氣！
紫陽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西域妖族沒有和這位木尊者一同前來，但他卻知道，這是他收服九黎部落的最佳機會！否則，一旦妖族重新崛起，擁有和他對抗的實力，那麼已經適應了和妖族共存的九黎部落，將會再也沒有可能回歸人族！
而此時此刻，在紫陽真人的腦海之中，卻是不由閃過了孟老當日在身後顯化出的那張猙獰猴臉！以他如今靈神境界的實力，別的妖族他還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對於孟老這個來歷神秘到了極點的傢伙，紫陽真人卻是始終都沒有一點把握！
早在當日得到先天功德之時，紫陽真人便已經感覺出了對方同樣處在化神境界的巔峰，並且實力還要隱隱超過自己一線！他不敢想象，一旦孟老突破靈神境界，並且暴露出妖族身份的話，會引來什麼樣的災難！
所以，在倉促的突破了靈神境界之後，他都沒有來得及好好適應新境界的戰鬥方式，便直接趕赴中州玄都，解決這場持續了十年的混戰！所求的，除了是想盡量減少人族的傷亡之外，更多的還是想盡量整合人族的力量，以求能夠在孟老還未突破靈神境界之前找到他，以彼此晉陞靈神境界的時間差，來殺死或者鎮壓他！
而今日，屬於人族的十餘位化神宗師雲集在此，卻不見妖族妖神的絲毫蹤影，這不由讓紫陽真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隱隱之中，似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即是人族，木尊者又何須擔憂？」
紫陽真人微微點頭，為兩人的談話，畫上了句號！而後，目光微微側移，繼續望向了剩下的幾位化神宗師，剩下的幾人雖然不像四大王朝一般，掌握著一州氣運，但無論是他們各自的實力，還是背後的勢力，卻都容不得絲毫小覷！甚至，若是他們彼此聯合起來的話，就算紫陽真人實力超群，應付起來，恐怕也不容易！而在如今這個時候，任何的內耗，都是紫陽真人不希望見到的！
「諸位，可有什麼意見？」
一番言語之間，紫陽真人或威逼或利誘，先後將玄月皇朝、冰霜王朝、九黎聯盟三方勢力收入麾下！此刻，雖然不見絲毫動作，僅是淡淡開口。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是比剛才更勝了幾分！
鬼卜子望著那個負手而立，站於城牆之上的身影，模糊之間，竟然已經見不到幾分自己老友的模樣，不由微微嘆息一聲說道：「江湖紛爭、天下之戰，皆與我天機谷無關！你們愛怎樣，便怎樣吧！」
說罷之後，竟似是心灰意冷了一般，袍袖一揮，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便要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