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如外人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蘇茹聽到了媽媽的哭聲還有老太太的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們家哪有那麼多錢給這死丫頭治病的？手裡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她命這麼硬，肯定死不了，你哭也沒用，我是絕對不會拿錢出來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老太太的聲音還是那麼刻薄尖酸，甚至還透著一絲幸災樂禍。
相比之下，她媽媽張杏花的聲音就要凄慘多了，「媽，好歹丫丫也是您親孫女，您就給我借一下錢吧，我會還給你的，真的會還給你的，加倍還給你！」
「我呸，你手裡的錢還不是我兒子的錢，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你當我傻啊！」
老太太哼了聲，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蘇茹，暗暗想到。
最好這賠錢貨就這麼永遠的睡死過去，省得老是克家裡的人。
七月半出生的女嬰，孩子他三姑可是說了，就是個鬼娃娃，要是長大了，遲早會剋死他們蘇家所有人的！
這小禍害生下來就害得她不得安寧，她又怎麼可能拿錢出來給蘇茹看病？
她還巴不得蘇茹這小禍害早點死了呢，至少還能省下家裡的口糧！
反正她孫女又不止這麼一個，死一個也沒啥！
老太太的心狠程度雖然張杏花早就知道，可這一次卻還是感到心寒了。
她跟蘇建武一年到頭在地里辛辛苦苦的掙工分幹活，分錢的時候分不到他們兩口子手裡不說，就連吃的也是最少的。
如果因為丫丫是七月半鬼節出生的讓老太太不喜歡也就算了，可是她其他幾個子女，老太太也一樣的不喜歡。
這樣的婆婆，真的是丈夫的親娘嗎？
怎麼心比外人還要狠毒？
張杏花看著不知死活的女兒，眼睛都哭腫了。
等蘇茹從黑暗中睜開眼的時候，對上的就是一雙紅彤彤的杏眼，那裡面的擔憂與心疼頓時讓她的心中流入一股暖流。
「媽媽，我沒事的，你別哭啦。」
蘇茹擠出一絲笑容，伸出瘦巴巴的小爪子給母親擦乾眼淚。
然後朝著老太太看去，眼神帶著一絲陰鬱。
老太太見她醒過來頓時就不高興了，哼了一聲罵道，「死丫頭怎麼還不死，醒過來幹啥，真是晦氣的很！」
丟下這句話，她就罵罵咧咧的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
張杏花卻是沒管那麼多，緊緊地抱著蘇茹，喜極而泣，「丫丫，你剛才可把媽媽給嚇死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剛才她下工回來后在門外敲了許久的門都不見蘇茹開門，頓時就急了。
用斧頭直接把門給劈開才進了屋，沒想到一進門看到的就是蘇茹白著一張笑臉不知死活的躺在床上，雖然還有呼吸，可怎麼叫都叫不醒，可把她給嚇壞了。
而老太太則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才趕過來看熱鬧的。
她本以為老太太因為之前的事兒還會有一絲的愧疚，卻沒想到老太太竟然這麼心狠，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丫丫去死！
張杏花此時才是徹底的心寒！
她能夠容忍自己跟蘇建武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能夠容忍自己的兒女們不受老太太喜歡，卻絕對不能容忍老太太享受著她跟蘇建武的勞動成果，卻還捏著錢去看她女兒去死的樣子！
感覺到媽媽身體都在顫抖，顯然是真的害怕，蘇茹不由緊緊的抱住她，安撫道，「媽媽別擔心，我就是太累了，才會睡得太熟的，我沒事的。」
「乖丫丫，媽媽的乖丫丫。」
張杏花卻是哭的更凶了。
心疼女兒的懂事，還知道安慰她這個大人，惱怒老太太的冷血無情，剛才的絕望與委屈到現在都還讓她喘不過氣來。
蘇茹輕輕拍打著媽媽的後背，聽到她的哭聲，眼睛也有些發紅。
而外面那些看熱鬧的鄰居們見到母女倆哭的這麼傷心也不同搖搖頭。
「這蘇老太婆也太心狠了，蘇茹才九歲呢，就算是個鬼娃娃又咋樣？這些年也沒見她真的克著誰，老太太居然真的能讓這麼乖的小丫頭去死，這還是親奶奶嗎？」
「噓，這話可別讓那老太太聽見了，你個年輕家家的懂啥子，鬼娃娃天生命硬呢，遲早都會克著人的！」
「我呸，老嬸子，你這可是封建迷信啊，要是被舉報了，你一家都要遭殃了！」
「你莫要唬我，我剛才可是啥都沒說！啥都沒說啊！」
慌亂的聲音立馬遠去，響來剛才說閑話的老太太也是真的怕被舉報了。
被抓去遊街就夠讓人害怕的了，這要是被抓去批鬥，她老命可都沒咯！
「嘁，這些老太婆就喜歡在背後說有的沒的，杏花，你放心，丫丫那麼乖咋個可能克人，要是真的命硬，早就先把你們家的老太婆給剋死了，哪還能讓你受這種氣？」
脾氣大大咧咧的嬸子直接進了他們屋，拿著一個洋瓷碗遞給蘇茹，笑眯眯的說道，「來丫丫，這是你大蛋哥幾個去河裡抓的鯽魚熬的湯，可香了，嬸子特地給你舀了一碗過來，快喝了。」
「桃花姐，你快端回去，這麼貴重的湯還是給大蛋二蛋補補身子吧。」
張杏花也不哭了，連忙推辭道。
王桃花卻是爽朗的笑道，「就是一碗魚湯而已，又不是啥魚肉，加點水的事兒，有啥貴重的，丫丫受了驚嚇，就得喝點鯽魚湯定定神，咱們啥關係啊杏花，你咋還這麼客氣？」
說著，王桃花也懶得理她了，直接把洋瓷碗往蘇茹嘴邊塞。
蘇茹早就餓的咕咕叫了，也不跟桃花嬸客氣，抱著洋瓷碗就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王桃花這才滿意的笑道，「小丫頭真乖，你們家老太太不稀罕，我可稀罕的很，我要是有個閨女就好咯！」
張杏花忍不住笑起來，捻了捻眼角，「你可是咱們鄉里最有福氣的，生了一串小子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了，想要閨女以後多得是呢。」
王桃花聞言頓時苦了臉，「這哪是福氣，簡直就是災難！那串小子每一個省心的，哪像你啊，命這麼好，生的這幾個都太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