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杏花溝
杜玉娘扁了扁嘴,差點哭出聲來,「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短命鬼呢!」
「胡咧咧啥!」杜河清的脾氣又上來了。
正所謂揭人不揭短。
池英傑的父親,就是少亡,死的時候,才二十齣頭。
李氏也有些不贊同的看著杜玉娘,覺得她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杜玉娘眼角有水光,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沒胡說,是祖父告訴我的。」
她這話一出,屋裡人全都愣了,三個人面面相覷,大氣都不喘一下。
杜玉娘只道:「我撞破了頭暈過去的時候,夢到祖父了!他老人家在夢裡跟我說,池英傑是個短命的,讓我千萬不能嫁給他。」
杜父生前,在村子里也是位極有威望的人物。杜河清,杜河浦兩兄弟更是十分敬重老父親。
李氏愣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的道:「河清,聽你爹的,你爹的話就沒錯過。」
杜河清不太相信託夢這種說法,試探著問道:「真的?」
李氏伸手拍了杜河清兩巴掌,「這種事情還能有假,你爹最稀罕玉娘,別人的事兒他肯定不會管,玉娘的事兒他能不管?」
劉氏懷著杜玉娘的時候,杜父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劉氏臨盆那一日,杜父的情況更是兇險,吐了一口血后就暈了過去,連大夫都直搖頭,讓他們準備後事。
但是就在這時,杜玉娘出生了,嬰兒響亮的哭聲竟將昏迷的杜父喚醒了。杜父醒過來后,竟然不藥而癒,身子也好了起來,奇迹般的又活了數年。直到杜玉娘七歲那年,他才算是真正的油盡燈枯,撒手西去。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杜父和李氏才會視杜玉娘為珍寶,親自將她撫養在身邊,百般呵護,疼愛。
可以說,杜父對她的寵愛,已經超越了杜家所有的孩子。甚至杜家的幾個孫子加在一塊,都抵不上一個杜玉娘!
所以李氏對杜玉娘的話深信不疑,但是杜河清卻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女兒被爹娘慣壞了,從小性子就不好,這會兒沒準是拿她祖父的名義扯謊呢!
「我就不信了,你祖父還能知道這事兒?他還跟你說別的沒有?」反正杜河清就是不信。
李氏瞪著他,怒道:「你這個沒良心的,連你爹的話都不聽了?」
杜河清急道:「娘,小丫頭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成?我爹去了那麼多年了,可曾給您託過夢!這孩子是胡說八道呢!」
李氏聽大兒子這麼一叨咕,也猶豫起來。
老頭子走了五六年了,從來不曾託夢給她。
杜玉娘不服氣的道:「爹你要是不信,我就再說一樁事!這也是祖父在夢中告訴我的,除了我祖母,咱們家誰也不知道。」
杜河清看了看李氏,心想家裡還有什麼秘密不成。而此時李氏的一顆心,卻是跳得有些亂了。
家裡確實有一件事,是別人不知道的。
杜玉娘巴常大的小臉上,一團稚氣,眼裡卻是清澈乾淨,連一絲情緒都沒有。
她說:「祖父說,他本不姓杜。」
杜河清沒聽明白,啥?不姓杜,這種事情也是能渾說的?
李氏卻瞪大了眼睛,激動的上前道:「玉娘,你祖父還說啥了?」
杜玉娘輕聲細語的說:「祖父一直嘆氣呢,說他的生父生母都找不到了。但是祖父又說,他養父對他極好,所以他就姓杜了!祖母,這事兒是真的吧?」
李氏嘆了一口氣,這事兒當然是真的。
杜河清長這麼大,頭一次聽說這種事,當下與媳婦對視一眼。夫妻二人眼中,皆是不可思議的目光。
「娘……」
李氏擺了擺手,只道:「這事兒也沒啥,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們細說!老大!」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起來,一副不容別人置喙的模樣。
「唉!娘。」杜河清老老實實的應著。
「你也聽見了,玉娘沒說謊話,她說的事兒,你們哥倆誰也不知道,可是玉娘知道!這就證明你爹確實不同意玉娘嫁到池家去,你呀,也別逼孩子了,聽到沒有?」
杜河清有些為難。
一方面,他想相信閨女,不想閨女嫁給一個壽數不長的人做寡婦。
一方面,他又不想相信這個事兒,若是英傑真有個好歹,那池兄弟豈不是絕後了。
到底,杜玉娘的託夢之詞,還是影響了杜河清的判斷。
「爹,咱們跟池家又沒交換信物,只是口頭之約罷了,何必理會!」
杜河清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頭之約也是約,做人怎麼能沒有信譽呢!
杜玉娘又道:「我祖父可說了,那池秀才,只有大半年好活了!要不然,咱且等等看?以一年之期為約,要是一年內,池秀才不死,那我就全聽你的。」
這倒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杜河清只道:「說話算數!」
杜玉娘點了點頭,「嗯!我相信祖父。」
瞧這話說的,好像他不相信自己的老子似的。
「行!」杜河清咬牙道:「就依你!」
杜玉娘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眼前這道難關總算是過去了。只要說服了父親,那麼便沒有人能擺布自己的婚事了。
鬧騰了大半天,杜玉娘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十分渴睡。
李氏連忙將床頭的那碗葯端過來,道:「玉娘,喝完葯再睡。」
杜玉娘勉強睜開眼睛,喝了葯,也不管嘴裡還留著苦味,合眼睡去。
李氏和劉氏將杜玉娘放平,又給她蓋上被子。
杜河清有話要問李氏,剛說了一個「娘」字,就被李氏揮手,趕到外屋去了。
「娘,我,玉娘說的是真的?咱家真不姓杜?」
李氏點了點頭,囑咐他道:「這事兒晚點再說,你帶著你媳婦回杏花溝去吧!記住你爹的話!玉娘的親事,不能就這麼定下來,要是讓我知道你敢背著我答應池家的提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杜河清縮了縮脖子,道:「哎,我記住了!」
夫妻倆趁著天還沒黑,趕著牛車離開了桃溪鎮,回了杏花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