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吧,水調歌頭!
第3章去吧,水調歌頭!
「這是兩淮有名的清倌聶無雙,本公子以百金將其帶回洛陽,各位看看,值否?」
一個身材消瘦的公子揚聲說道。
「如此姿色,如此舞技,別說是百金,便是千金也物超所值。更何況,瞧其眉宇未開,顯然還是處子之身……」淫笑聲中也不知是誰開頭,眾人竟紛紛出價,想要從消瘦公子手中,將這少女買下,消瘦公子是個附庸風雅的主兒,雖看不上錢,但也架不住眾人慫恿,「罷了,既然各位高興,我今天就破例割愛,咱們以重陽和酒為題,各自賦詩一首,誰作的好,無雙就歸誰所有,如何?」
「可以。反正總是一個人喝,這行酒令看都看得讓人膩歪,不如以詩詞博取美人,傳出去也是段佳話。」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開口說著,目光絲毫不掩鄙夷的掃過周成。
他不是宇文明秀的追求者,所以一開始對周成並沒太多惡感,只是,一番行酒令后,他就看不起周成了,沒有文才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認為周成太軟,明明知道人家在戲耍自己,卻還默默忍受,連半點忿然都不敢顯露。
「好,既然各位都沒有意見,那便開始吧。誰先來!」
「我先!」
黝黑青年當仁不讓,一邊醞釀腹稿,一邊邁過矮桌。別看他長相不怎樣,但胸中卻頗有墨水,不過片刻過後,一首七言律詩,便被抑揚頓挫的吟出。
「沒想尉遲兄竟有如此文采,月籠大江,氣勢澎湃,好,當真是難得佳作一篇。」
消瘦公子大聲讚歎。見頭籌被人拔走,其餘人自是不甘示弱,紛紛將開口言詩,另一側女眷們也沒閑著,不僅找來筆墨,將篇篇文章記錄在案,還對其品頭論足,遇到好的不吝讚美之詞,遇到差難免掩嘴輕笑,時間流逝,很快十餘首詩詞問世,雖都對仗工整,頗有意境,可比起黝黑青年,卻還差了些許。青年眼看著勝利在望,嘴角不由掛起抹笑意,但就在這時,獨孤忠起身了。
仰頭將杯中酒干盡,他以手扶劍,傲然踱步走至場中。
「時菊凝曉霜,露華滴秋灣。仙人釀酒熟……」
「醉里飛空山!」
鏘!長劍出鞘,寒光掠空,跳舞少女頭上的墜飾,被斬成兩段落在地上。她臉色霎時蒼白,後退兩步,瑟瑟發抖的垂下頷首。
「獨孤將軍果然是文武全才,不僅劍法精妙,詩詞作的也是仙氣縹緲,出塵脫俗。」
女眷中響起聲讚歎,緊接著附和聲紛紛傳來。如今距開皇盛世並未過去太久,隋朝的權貴子弟,雖貪玩享樂,但其中有不少真才實學之人。自然獨孤忠的詩篇,無論遣詞造語,還是意境深遠,都雖比前面幾人高出許多。
「看來這美人,今天要歸獨孤兄所有了啊。」
消瘦公子笑著說道。
黝黑青年冷哼一聲,雖說心中不爽,但技不如人,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悶悶不樂坐回到矮桌后。
見他都不說話了,眾人自然更沒意見,紛紛舉手恭賀獨孤忠。
獨孤忠文壓眾人,臉上卻沒什麼喜色,隨意點點頭,便將目光放在少女身上,「聶無雙?哼,明秀在此,你也配稱無雙!來人啊,將此女束縛手腳,扔進運河,免得留在這裡,污了我的眼睛。」
此言一出,全場皆靜。
誰都沒想到,獨孤忠竟會做出這種決定。
「這,獨孤兄,如此美人,淹斃在運河內,未免太可惜了吧。」消瘦青年猶豫道。
「楊兄說了,誰勝出,此女便歸誰所有。我既是她主人,想殺想埋,自是由我所願。」
獨孤忠隨意說著,雙眼卻盯著不遠處的宇文明秀。顯然,他想藉此機會讓對方開口。可惜,宇文明秀只是皺了皺眉,便又淺笑著抿起美酒,彷彿在她眼中,少女死活與自己根本沒有丁點關係。
獨孤忠見狀,心中越發憤怒,長劍歸鞘,便冷冷看向侍衛,「你們聾了?聽不見我說話?」
兩個侍衛身軀一震,哪裡還敢怠慢,上前兩步便左右架起少女。
「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了……」少女終於回神,驚叫哭泣著奮力掙扎,可惜她一個女孩兒,哪能從侍衛手中掙脫,清秀小臉哭的妝花,也沒有惹來半分同情,反而有幾個公子哥,嬉笑著結伴起身,準備去看看活人溺斃時的場面。
少女絕望了,淚流滿面被拖行至門前。那哀憐的眼神,讓周成心中一跳,忍不住嘆口氣,道:「住手!有什麼不滿,大可當面說來,何必去為難一個無辜女孩兒。」
「嗯?」獨孤忠豁然轉身,雙眼寒光大勝,「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面前,替她求情?」
花廳內再次變得針落可聞。
一道道目光,聚集在周成身上,有不屑,有鄙夷,也有詫異和疑惑不解。
宇文明秀飲酒舉止微微一滯,雖不滿周成沒事找事,但打狗也要看主人,獨孤忠將話說到這種地步,她不開口,難免弱了宇文閥威勢,「獨孤忠,注意你的言辭,周成是我夫君,也是宇文家的姑爺,他不算東西,你難道就算個東西?」
「宇文明秀,你……」
論起鬥嘴,一百個獨孤忠加起來,也未必比的上一個宇文明秀,眼見自家弟弟被氣的怒火衝天,美婦也放下酒樽,冷笑道:「宇文妹妹好大的氣性,舍弟就算口無遮攔說錯話語,那也是事出有因。論及到底,還是這位周公子先壞了規矩,插手別人家務。」
「何為家務?」周成眉頭微挑。
「處理家奴,即是家務。」美婦瞥眼他道。
「這個女孩兒,是你獨孤家的家奴?」
「呵呵,看來咱們這位周公子,不只是文才差勁,連記憶都不怎麼好啊。」
美婦彈彈衣袖,在一片鬨笑聲中,不咸不淡道:「剛才舍弟以一詩僥倖勝出,按照約定,這少女便歸他所有,周公子對此難道有所異議?」
「當然有了。」周成撇撇嘴道:「我還沒作詩詞,現在論勝負,也未免太早了吧。」
話音落下,鬨笑聲越大。不僅女眷中有人笑的儀態盡失,就連宇文明秀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我沒聽錯吧。這飛花令都對不上的廢柴,竟然也想作詩詞?」
「難道是被美色沖昏頭腦了?看來宇文明秀的魅力,也不過如此嘛。找來的男人,居然看上一個卑賤舞姬……」
「要我說他就是不自量力,獨孤將軍的詩,放眼大隋近百年間,怕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他個小小流民,連書都沒讀過居然還妄圖超越,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如何收場。」
周成面色如常,淡淡聽著周遭議論嘲諷,直到聲音落下,才端著酒樽,一步踏進場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眾人神色一楞,下意識禁住聲音。真作詩了?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這句詞出,美婦眉頭皺起,宇文明秀則是眼神驚訝,下意識坐直身姿。
周成才懶得去看他人反應,將酒水仰頭喝盡,聲音低沉悠長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吟到這裡,場中已是鴉雀無聲,眾人無不吃驚的睜大眼睛,目光中透著難以置信。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周成將酒樽輕放在矮桌,繼而轉身走到少女身前,伸手拭去她臉上淚珠,溫和笑著,吟出最後兩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